第一章 暗巷
寒露刚过，临城阴雨连绵，像提前进入了冬季，晚上刺骨的冷，到处都是水雾气，滴滴答答下着雨。秦风抖了抖雨衣上的水，牵着狗绳，有些无奈:“小糖，糖哥，你累了没？这都一个小时了，我们回去行不行啊。” 阿拉斯加仍然不急不缓地往前溜达，耳朵都没动一下，仿佛压根听不见主人的话，还专挑积水的地方踩，四条爪子上全是泥水，一点也不嫌冷，甚至还高兴地昂头叫了两声，那欢乐的劲，让秦风只想揍狗。他究竟为什么要养一只每天运动量十公里不止的狗来折磨自己？ 阿拉斯加在水坑里玩了一圈，把水搅得到处都是，还好秦风选的路线不算繁华，又是深夜，周围连灯都没几盏更别说有人，不然溅到路人可麻烦了。秦风看了看表，已经带狗跑了四十五分钟，他都出了一身汗，黏黏糊糊地贴着衣服，十分难受，偏偏狗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拉都拉不动。忽然阿拉斯加停住玩耍的动作，挺鼻子嗅了嗅，嗷呜一声，毫无征兆地冲了出去，秦风被扯得险些栽进水坑，下意识松了手，狗绳便扑通摔进水里，跟着阿拉斯加一路远去，秦风抹了把脸，咬牙切齿地追上去:“小——糖——！你给我站住！” 雨天路滑，秦风跑得不快，险些追丢，等七拐八绕地追了一段路后，周围的灯渐渐多起来，他闻见一股刺鼻的味道，是许多信息素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形容不出来，但不好闻，远远就听见喧哗声，紧接着是男人的惨叫，还有犬吠。秦风心一紧，终于拐进巷子，见阿拉斯加呈现进攻的姿态，龇牙咧嘴地盯着几个男人，发出低低的吼叫。 秦风扶着墙顺了顺气，才开始打量眼下的状况，一个男人捂着胳膊，看见他立即怒骂:“这疯狗是你的？敢咬老子，活腻了是不是？”话虽说得狠，却没动作，阿拉斯加实在是体型太大，毛发怒张，像小狮子似的，让人感到威慑。 秦风皱眉，敏锐地闻见潮湿空气中混杂着馥草的气息，这是禁药的成分，用来诱导AO发情的。这几个男人应该是alpha，但属于劣性，信息素参杂在一起，辛辣刺鼻，他还闻见一股微弱的omega信息素，这时秦风才发现，阿拉斯加身后还有一个人，小小一只的，穿着黑衣服，在墙角蜷缩着不动。他眼神冷下来，沉声道:“不许动，把手举起来，你们是不是用了违禁药品？” “草，是条子？” 有个人低低地骂了一声，往后退，似乎想逃。秦风掏出证，还没开口，那几个男人便朝他掀翻了垃圾桶，趁秦风往后退一步，从另一个方向跑了，阿拉斯加吼叫几声，却没继续追，而是扭头呜呜叫着，拱了拱地上的男人。 秦风跨过垃圾桶，走近了些，馥草的味道更浓了，空气中omega的信息素支离破碎，让他忍不住皱眉，他蹲下来查看，发现这个人伤得不轻，浑身都在抖，但还有意识，他把人扶起来，冰凉凉的，这人低头咳了一声，才开口:“谢谢你……你是警察？” “吓唬他们的。这是钱包。”秦风晃了晃刚刚从口袋掏出的东西，又放了回去，“要送你去医院吗？” 阿拉斯加绕着那人呜呜地叫，很是关心的样子，那人试探地伸出手，狗便立即把脑门往他的掌心送，那人笑了笑，哑着嗓子:“也谢谢你，好聪明的狗狗。”他看了看秦风，摇头，“我……我不能去医院。” “为什么？你被咬了，他们违法了。”秦风注意到他后颈的血，omega的信息素里掺杂着别的气息，掩盖住了他原本的味道，那人一颤，下意识拿手去捂，却被秦风一把抓住手腕，“别碰，你的手都是泥水，小心感染。” “不是他们咬的我……”那人惨淡又讥讽的笑了笑，他看起来很虚弱，声音都飘忽着，“我去医院会被发现的。今天谢谢你。”他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刚走一步又打滑，被秦风眼疾手快捞进怀里。 “你要去哪？” “……找个酒店。” “你这样去酒店，人家肯定会报警，最后你还得去医院。”秦风握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要来我那吗？我是医科大的学生，可以帮你处理一下。”他掏出学生证，给那人看。 那人愣了愣，趴在他怀里昂着头，秦风这才注意到他的脸，看起来很秀气漂亮，眼睛很大，像猫一样。 “大学生不住宿舍？” “……我养狗。” “……对哦。” 秦风把雨衣给他披上，半蹲下来，示意要背他，那人犹豫着:“会弄脏你。” 秦风叹了口气:“没关系，遛狗时候早就脏了。”那人看了眼下半身泥泞的阿拉斯加，默默环住秦风的脖子，被他背了起来。 “糖哥，我现在没手牵你，你可别再跑了，不然我真追不到。” 阿拉斯加爽朗地叫了一声，不知道听懂没，倒真没乱跑，只围着秦风打转，很关切地看着背上的omega。秦风溜了一个小时的狗，没体力再把人背回家，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还因为脏狗多付了不少钱。 “我回头还你钱。”那人进屋前小声道，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的毯子上。 “不用。”秦风把他身上的雨衣脱了挂到阳台上，回来开了客厅的空调，“你先去洗澡吧，小心着凉。衣服我帮你拿，脏的你丢盆子里就行。” 那人乖乖进了浴室，秦风翻出一套体恤和长裤隔着门缝递进去。那人出来时，看见秦风光着上半身在厨房煮姜糖水，见他出来，盛了一碗:“快喝。”自己便抓着衣服进了浴室。 汤很烫，还没喝完，秦风就已经洗出来了，麻利地从客厅翻出一个箱子，示意那人坐过来:“我叫秦风，刚大三，读临床，你呢——把上衣脱掉。” “宁恕，宽恕的恕。我是……做游戏研发的。”宁恕慢慢把衣服解开，露出青紫的身体，有好几处显然是新伤，胳膊的划痕还在渗血，他小声解释:“我有轻微的凝血障碍。” 秦风有些意外:“你已经工作了？我以为你起码得是我学弟呢。”他捏着棉签给宁恕擦药，那人疼得直哆嗦，但乖乖地没动，直到秦风快摸到后颈时，才往后躲。 “对了，你是不是中了诱导剂？我闻见馥草的味道。我这有omega的抑制剂。”秦风只好坐了回去，他姑且也是个alpha，随便触碰omega的腺体属于耍流氓行为，哪怕是关怀为主也不好。 宁恕摇了摇头:“我对薄草过敏。”薄草是所有抑制剂的主要成分之一。 秦风惊讶地睁大了眼:“那你……” “嗯，从我分化后都没有用过抑制剂。”omega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 “那你……怎么办？对不起，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冒犯了，你可以不用回答。” 宁恕倒是不太在意:“自己熬过去呗，不然就是找LHT匹配的对象帮忙。”他没说帮忙具体指的是什么，秦风没有继续问。 LHT是“爱情，幸福，真理”的缩写，是一个全球通用的大数据系统，简单来说，它会把所有登记在其中的alpha，beta，omega进行信息素匹配，帮助人更快的找到合适的伴侣，登记是强制性。 “你也是alpha吧，你没有用过LHT吗？”宁恕摸了摸秦风刚刚用绷带绑好的胳膊，他那里原先有好几条划痕，此时被上过药包住，凉丝丝的，倒显得不太疼了。 “我明天才到登记年龄。” LHT的准确度，让它一定程度成了大部分人结婚的参考宝典，所以到法定婚龄，才能进行登记。因为男女第二性别分化的总体时间不同，男性的法定婚龄是二十二。 宁恕愣了一下，道:“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秦风弯起嘴角笑:“谢谢。” 他笑完，隐隐约约想起哪里不对劲，一拍脑袋:“啊，我忘记洗狗了！” 两个人往门口看去，躺了半天的泥巴狗晃了晃尾巴，扬起微笑，叫了几声，本来干净的毛绒地毯上全是泥点子，狗腿上的泥巴水已经结成了块，在地上挪出不少印子。 宁恕:“……需要我帮你吗？” 秦风:“你坐着就好。”他捏了捏鼻梁，再次怀疑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养大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