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他们就是照亮彼此的光
两人在大雨中一路无话，虽然每走一步都十分艰辛，幸而雨势没有愈演愈烈，山体的状况也还稳定，两个挺着风雨的人只知道向前奔着，一刻也不敢停歇。 钟晴的心更是在纪龄祉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中渐渐揪得生疼，虽然刚刚是他帮了纪龄祉一把，但是说不定人家身手好并不会受伤呢？他还这样冒冒失失地扑上去救，害的自己受伤拖累了整个队伍，纪龄祉还这样冒着危险背着他走，他真的是太过意不去了。 哪怕他从前有一万个理由要推开纪龄祉，可男人来到杏福乡后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他是认真的，哪怕是像他这样咬着牙拒绝，对方也义无反顾地来到他的身旁；就像此刻，世界上能有几个人会愿意在这种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背负起自己？有几个人能不被这样的举动感动？ 如果被纪龄祉救了命的话，那过往的一切，是不是就可以抵消了呢？ 心头的暖流汹涌澎湃，让钟晴心尖上盘桓已久的念想呼之欲出，可纵使有千言万语，此时显然不是一个表达的好时机。钟晴只能将自己的身体崩得更紧些好让纪龄祉轻松一点，头却也忍不住轻轻地蹭了蹭男人的后脑勺，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你……”也不知道纪龄祉听没听到。 当眼尖的钟晴看到了古寺的屋檐时，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毕竟都是第一次来，谁也没有把握自己的记忆会不会出问题，好在他们两个记忆力都算不错的人联手，终于是抵达了一个目的地。 “小晴，吃口这个，幸好我随手带了点能量饼干，虽然味道一般，但是省着点吃撑个几天没问题。” “你想得也太周到了，我只带了点水和零食……” “哈哈，既然跟小晴出来了，我这个做大人的不做好后勤工作怎么行？来，要是噎就喝点这个，我刚刚接了点雨水，唉早知道带口锅了，还能让你喝点热乎的。” “没事的纪叔叔，我穿得厚，这雨衣也好，基本上没淋湿，一点也不冷。” “真的么………………我尝一下…………” 两人原本这么聊着，忽然纪龄祉凑了过来宛如蜻蜓点水般含了含钟晴的嘴唇，在钟晴惊得傻在原地的表情中舔着嘴唇坏坏地笑了笑：“还行，吃起来不凉，看来没说谎呢。” 钟晴也没想到正经了一整天的纪龄祉会忽然来这出，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然后做贼心虚地往身后小小的主殿猛看，然后又转回头喝到：“你你你疯了，这可是寺庙！” 纪龄祉耸耸肩：“这庙都荒废多久了，早没有那些禁忌了，你看武侠里男主们不经常在破庙里打打杀杀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钟晴几乎是一瞬间就被说服了，没错，这座寺庙原本供奉的佛像都因为太久没人保养而边得残破不堪，早已艺术性大于宗教意义，他本身也不太信这个，只是有颗敬畏心，便也没有再揪着纪龄祉不放。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安静，气氛顿时有些暧昧又尴尬。 钟晴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的保暖毯，可这个动作顿时让纪龄祉警觉了起来。男人立刻挪到钟晴身边紧紧地搂了上去，又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保暖毯盖在了两人的身上。 一开始钟晴下意识地抗拒，可当那热乎乎的身体贴上来的时候，钟晴就立刻动不了了，就好像钻进了一个被窝里，在这样残酷的一个世界里被一个充满生命力保护着，他实在是舍不得推开，更何况他的心门已经渐渐地重新向纪龄祉打开。 “怎么样，有没有暖和一点了？”纪龄祉见钟晴没有反抗，便干脆就头也贴在了钟晴的头上，两个人用这样亲近的姿势，互相汲取着温度。 “嗯，很暖和……”连钟晴都能感觉到，他的声音也温柔了下来。 另一端，杏福乡的村口处，钟慕光正打着一把萃姐给的伞烦躁不堪地走来走去，那样凌厉压迫感的气场，那周身围绕的低气压，那一身漆黑如黑手党的装扮，明明没有做什么，却让一旁站着的向导小哥不由得吓得抖了起来。 说来也巧，原本钟慕光是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在今天回杏福乡，想着给钟晴一个惊喜，可没想到，人一下车就被满院子的村警惊到了，这才知道钟晴和纪龄祉被困在山上的事情。 说真的，他当时脑袋一下子就懵了，活了三十多年，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可他从来都没能像此时此刻这样急迫和惊慌。 他的爱人，还有他最好的朋友，两个人在这样的天气，几乎没有带野外求生的用品被困在山上，钟晴据说还受伤了，这谁能受得了？光是脑补了一丢丢小奶猫的惨样他都要急得呕血。 可杏福乡的救援力量实在有限，他们只能临时向县城求援。 下雨天路不好走，大大减缓了县城救援队的速度。纵使钟慕光再有钱，也没法在这么紧急的时间内找来更专业的救援队，他只能跟着熟悉情况的向导在村口等着县城救援队的到来而急地冒火，再把希望寄托在这群对本地救援更有经验的救援队手中。 在等待过程中，钟慕光联系好了几乎每一个流程，只要钟晴他们一被救下来，就能直接被送进附近最好的医院，如果不是下雨天视线受阻，出动直升飞机也是有可能的。 如今除了耐心地等待外什么也做不了，钟慕光自己最是清楚了，他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火气和仿佛被烧灼的头脑，对着救援队来的方向望眼欲穿。 “小晴，小晴，醒醒，我们没有火，不能睡啊……” “嗯？嗯，我刚刚差点……” “快，我们来聊聊天。”纪龄祉看了看钟晴脏得可怜兮兮的那条腿，再看钟晴明明脸上已经是藏不住的不安感，却依然强撑着不让他担心的小表情，心里真是心疼得快要裂开了。 都是他不好，是他走路不小心，才会害得小晴受了伤，还跟他困在这里。 原本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舒舒服服地吃热乎乎的饭，说不定还能死皮赖脸地睡在小晴的房间，却因为他，毁了这一切。 不仅是今天，还有过去那些种种都一并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些他轻视真情，蔑视道德的过往，都在告诉他曾经是多么过分。那时候他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快活和刺激而去跟钟慕光争抢，却从来没有想过，“钟晴是怎么想的？钟晴他愿意吗？”靠着算计把钟晴带上床后，他的心却像是漏了洞一样永远也感觉不到满足；而当他不自觉地付出了真心后，习惯性的辜负已经深入他的思维，从而一步步错下去。 那时候，他能跟钟晴一起快乐，可却不能跟钟晴一起悲伤，这就是为什么他失去了钟晴。 他活该。 想到这里，纪龄祉把钟晴搂得更紧了，清朗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甚至带了一丝轻微的哽咽。 “对不起，小晴……对不起啊。” 这句话像是落入水中的花瓣，哪怕是轻薄的一片，却也足以让整个心湖泛起涟漪。 虽然纪龄祉没有对这句对不起加以任何解释，可钟晴就是从那短短的几个字中读懂了很多。 如果上一次的道歉是情欲烧灼下的妥协，那么这一次，男人仿佛真地把自己的心剖给了他看一样清楚，他真真切切地，触碰到了纪龄祉颤抖又后悔的灵魂。 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山，他们被包裹在丛山峻岭中，是那么那么渺小的两粒人类，只想着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人生又有几次能遇到这样的时刻呢？他们还能将时间蹉跎多少呢？曾经那些爱恨情仇，都是为什么？ 那些恨，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此刻想念钟慕光，非常非常地想，就像钟慕光不在他身边的每个日日夜夜一样想念。 假如生命就要结束了，他一定会后悔，后悔没能在那时候接受钟慕光的告白，然后两个人好好地谈一场恋爱，就算最后还是会分手，也总好过从没有拥有。 还有身边的纪龄祉也是，哪怕他能预料到这个男人认真面对感情时的笨拙，可感受一下这段缘分又何尝不可呢？ 他何其幸运能够遇到这样两个耀眼的男人，哪怕是中途错过了，却也愿意及时转身向他奔来。得爱人如此，还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好像突然轻了起来，甚至还会有雀跃的节奏。 他的奇经八脉，像是瞬间通畅了起来，整个大脑像是打开了一扇门迎接了耀眼的光进来，曾经堆积在心头的不快，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钟晴忽然明白了，原来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早就原谅了他们啊。 正如他雀跃的心跳快要从嘴中蹦出来，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奔向他的美好。而此时，他就在其中一个人怀里。 话到了嘴巴，真是打心底里钻出一丝不好意思。幸好夜色太黑，很快就将他的一切扭捏淹没，就像他记忆里黑暗中的性爱，总是会比亮堂堂的地方要少些羞耻。 终于，钟晴觉得他下定好决心了，便悄咪咪地将右手伸去。 果然在拉住纪龄祉的手后，那熟悉的宽厚掌心和温度顿时让他拥有了勇气，于是他在纪龄祉的身体陡然僵硬了一下的瞬间，有些羞涩地说：“让那些都过去吧，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纪龄祉原本就僵硬了，这一下，忽然整个人瞬间坐直了，借着月光就那样傻愣愣地看着钟晴。 男人梗着脖子死死地盯着钟晴傻了足足有三四秒，像是以为自己幻听了一般地说：“小晴，你刚刚说什么？” 看着平日里睿智的男人这幅不可置信的呆样子，一下子就把钟晴逗乐了，刚刚的羞涩也都烟消云散，心里那个勇敢的小朋友叉着腰站了出来。钟晴转头对着雨幕大声喊：“我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纪龄祉又一次宛如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他的眼睛本来就大，目瞪口呆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你……我？……这……”一向能言善道的纪龄祉居然结巴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像是反复确认钟晴是不是在开玩笑一样几乎能把钟晴的脸盯出个洞。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他和钟晴复合的场景会是怎样的，可真地发生了以后，他反而因为太激动而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生怕下一秒，这个最美的美梦只不过是少年的一句戏言，他承受不了刚到手的幸福却再次失去的痛了。 在黑暗里，纪龄祉的呼吸急促得仿佛胡乱拨弦的琵琶，却用尽全身力气隐忍着不敢追问，直到他浑身都在颤抖。看纪龄祉这幅样子，钟晴心里的小恶魔又飞了起来，他只是笑得十分甜蜜地看着纪龄祉，愣是一句话不说，只看着纪龄祉发抖。 最终，纪龄祉抿了抿嘴后，强撑起了仅存的勇气整理好了用词，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你是说，我们，重新开始？” 借着他们的手机发出的微弱光源，钟晴能看见男人眼睛里已经在闪烁的泪光。 钟晴的心里像是飞起了无数的花朵，他知道不能再欺负这个在他面前卑微到尘埃里的男人了，便大大方方凑上去，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纪龄祉的嘴唇，然后又笑着说：“对，重新开始。” 果然，下一秒纪龄祉做的就是甩着泪扑上来要亲晕钟晴，可钟晴也早有准备，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哪怕被纪龄祉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压倒了，也坚决地在手掌背后唔唔地说：“剩下的，等我们脱险了，再一起给你吧。” 看着身底下的钟小猫一脸认真地拒绝的样子，纪龄祉如果有耳朵怕是都要耷下来了，但他没有用强，反倒是用脸颊蹭着钟晴阻挡他的手，可怜兮兮地哼唧着：“就亲一下呗，小晴～～～我爱你，让我亲亲你吧～～～～～～” “啊……实在太可爱了。”从来对帅哥撒娇很没有抵抗力的钟晴心里真的是被萌得流泪，可他知道，如果现在放任纪龄祉亲近他，他们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在这里搞起来的……他们现在还在危险中，一定要保存体力和体液！ 可纪龄祉明明一张成熟帅哥的脸却委屈巴巴的样子又实在太招人疼了，最终钟晴没有办法了，在脑海中天人交战了一圈后，勉强地说道：“只可以亲一下脸哦，不可以太激动！要保存体力！！！” 好在纪龄祉也不是精虫支配大脑，也很快地冷静了下来，疯狂地点头表示赞同，眼睛里闪烁着最真诚的光芒，认真清楚地告诉钟晴：“好的，相信我～” 看着如此听话的大狗狗，钟晴只得也强压了压心头的兴奋，表面上强装成熟地拿开了手。就在他拿开的一瞬间，纪龄祉就忙不迭地低下头，真的是实实在在结结实实地狠狠“MUA”了一大口，那“啵儿”声几乎响彻天地，愣是把钟晴亲出了眼冒金星的效果。 漫天金星里，有紧紧搂住了他的纪龄祉无比畅快的笑声，也有他自己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笑容，那笑声传得很远很远，这份情意也让这个艰难的时刻不再那么难熬。 在这个无边的黑夜里，他们就是照亮彼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