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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七

    虽然但是,他这人设配置是不是有点不对?

    这又是战神又是世家的,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搞错剧本了,怎么看谢修也比我们这堆姓齐的有主角像啊。

    诶等会儿,这合理啊!

    谢修的人生经历早就被人传遍了,十六岁投笔从戎,这之前他已经是当年京城乡试的第一名。若不是如此,可能谢储十七岁连登三元的成就早就让他哥达成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谢修突然改变计划,从一个读圣贤书的书生转头投身行伍。

    我估摸谢家的培养计划里是没有让谢修从军这一环的,包括我听的八卦和民间的传闻里谢修都是不靠家世只靠军功自己爬上去的励志榜样,更别说还有不少深耕军队的世家,就比如陆家。这就很难说本人和谢家,甚至和世家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情形;可要说和清流一派关系如何,就冲冯知璧当年拿谢修说事,恨不得指着谢储鼻子骂人的状况就知道也好不到哪儿去。说实在的,这家朝廷,世家清流暗戳戳争了这么多年,反倒出了谢修这么一个权力在身但两边都讳莫如深的人物,现如今他大胜还朝,那接下来可不就得真正开始走剧情了?

    这路子才对。话说回来,难怪我从那几个弟弟身上看不到一点主角像,敢情主角到现在才要出场啊。看这相貌,这气势,嚯,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吧,真是……

    我正努力从自己匮乏的词典里寻摸一个恰如其分的词来形容初见我这位舅舅的感想,便被同我站在一起的四弟弟戳回了神:“二哥,二哥,父皇和谢将军叫你……”

    我赶紧一抬头,果然看见以我大舅和皇帝老爹为中心,前排的人都面带笑容地朝我这个方向看来,也有人面带不豫,啊对我说的就是齐文初。我来不及把投向我的这些目光一一看过便急忙上前请罪见礼,一套流程顺下来,我都震惊于自己竟然已经对这些纲常礼仪这般熟稔,果真是旧社会把人变成鬼。

    皇帝老爹笑眯眯地看我行了全套大礼才慢悠悠地让我平身,我起身时下意识看了眼谢修,他淡淡微笑看我,我却觉得有点不能直视,下意识又低下了头。果然是王霸之气,连皇帝老爹都得腰板挺直才能压得住,更何况我了。只听皇帝老爹朗声笑了三声:“谢爱卿啊,你和裕儿多年未见,你说说看,裕儿和朕长得像是不像?”

    我一惊,却听见头顶上说话之人有如玉石之声:“殿下一表人才,有君子端方,自然与陛下是极像的。”

    啊这,就我这怂样?

    行吧,这场我得捧啊。我只得硬着头皮抬起头来,眼睛也不敢乱瞄,便径直盯着谢修:“舅舅,小时候我常听母亲提起您,说您是大英雄,要我长大也像您一样。今日得见,才知道我还要多多学习才是。”

    我一边说话一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眨眼,大哥,舅舅,祖宗,你可别笑啊我受不住了……

    等到我回到自己的地盘时我还没回过神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怎么能……长得能那样,声音还这个样,文能考状元武能打胜仗……这是哪位神仙下凡了?这种人,神仙头子都得怕他篡位吧?

    可话又说回来,他这上来就把我拎出来也不给齐文初面子,我这不就又成靶子了吗?这尼玛,哪条世界线我都得当那个首当其冲的炮灰是怎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啊?长得再好看你这么坑我也不行啊。

    但是吧,其实这么做也能理解,毕竟我自己是个特例,搁别人看这是谢修回来给我撑腰了,有这么个助力支持什么皇位,那就是探囊取物,我要是还抱怨,这就是在是不识好歹了……

    四十八

    ……等会儿,我怎么还替谢修开脱起来了?

    太可怕了,这就是王霸之气吗?

    四十九

    谢修这一回来,我就又成了香饽饽。尽管他回来没几日便日日有医师进出相府,贵重的药材如流水一般送了过去。此时京城盛传谢修这次归京并非只是大胜而归,而是不得不回来了。

    西北苦寒之地,到科技发达的现代都不怎么好熬,更何况谢修一介书生,刀锋上过日子,不知道多少枕戈待旦胆战心惊。对手与天朝尴尴尬尬几十年,期间偶有交锋互相也都没得过太多便宜,谈过几次和约,却也治标不治本。虽然如今有人拿谢修和霍去病比,但谢修隐姓埋名从一介小兵做起,怎么看官升得都比霍去病难上许多,这期间多少死里逃生疾病伤痛,又怎么说得清呢。

    所以谢修回来时只带了部分亲兵先锋,主力的大部队还在由陆家那位新秀领着善后。这次大胜也有运气成分在,草原的老汗王忽然病危,又因迟迟未立继承人,底下的儿子们按捺不住打了起来。其中一位不愿再和天朝打下去,偷偷与谢修联系,让本朝助他登位,他愿与本朝谈和,他在位时不犯边境。至于为什么后面把河西走廊也给让了出来就不太好说了,但据说这次主力大军会与新汗王和使臣一同回京,当面与皇帝老爹和谈。

    于是我香了没两天,陆将军回朝那天,风头又被齐文初抢了去——不过我看他这个风头出得不是很高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老觉得那个新汗王眼神是不是有点问题。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和谈的事与我无关,近来的闲暇时间我都是去相府看望谢修。

    一来吧我是觉得谢修给了我这么大的脸面,我也不能这么不识好歹,二来谢储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特意写信让我常常去看谢修,然后再写信告诉他谢修的情况。三来……谢修看我的眼神,常常让我想起我娘。

    他与谢储和我娘长得都不像,也不像他爹谢岭,就这么扎眼的一个好看极了的人,我开始时畏他,现下却极想亲近。我当成年人当了太久,就算现在披了个小孩的壳子,也早就习惯自己把事情都打算好。但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我却开始稍稍放松,大约人的直觉是作数的,从心底就知道谁可以容得自己放肆。于是我日常挣扎,一边沉迷于这种让自己放松的自在,一边敲着脑袋告诉自己,此处不是归处。

    此处不是归处啊。

    和谈结果大布天下那天京城很热闹,据说本朝占足了优势,皇帝老爹龙心大悦,免全国半成税负,三年不征兵。傍晚我从右相府往皇宫走,一架马车停在我面前,帘子一掀,露出宋小哥一张笑脸:“殿下,去望海楼看热闹不?”

    我上了车才看见齐文初和我几个弟弟都在,几个人不尴不尬的打过招呼,我了然,这位脑袋灵光的宋小哥又给自家酒楼招揽生意了。一路上他兴致勃勃说什么今日诗会大家云集,和谈谈下乃天大喜事,掌柜说酒水免费,赛诗头筹亦有大奖。

    等到了地方,果然热闹非凡。我站在酒楼门口看人潮汹涌,各个喜笑颜开的模样,不知为何,总有些恍惚。一时间只觉“梦里不知身是客”,但我又知道自己此刻清清醒醒,我本就不是梦里人。

    不知为什么,我既不高兴也不悲伤。我随着宋小哥上楼坐上上回的雅座,低头望见大堂中人声鼎沸,便又想笑又想哭,挣扎半天,只剩下紧紧握着栏杆,手却抖得不行。

    “文裕……!”

    我闻声回头,看见陆云暮坐到我身边,皱着眉握住我的肩膀。我慢慢把手松开,渐渐觉得回过神来。我冲他点点头,他这才坐得离开了点,我正要喝茶,却又听见对面瓷杯碰得叮当响,抬头一看,齐文初坐在我对面,不知在生什么闷气。

    这哥们最近更年期吗?

    我还未开口说话,楼下大堂忽然一片寂静。我低头一看,楼下一色的文士装束中混进了几个扎眼的异族人,我定睛再看,像极了这几日来和谈的那边的打扮。这时有小二急急上楼来找宋小哥:“小公子,这可怎么办,来的,来的是汗王本人!”

    不等我反应,齐文初站了起来:“汗王?他不应在宫里与父皇进宴,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时有侍卫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齐文初听完眉头紧皱:“说取消就取消,这也太怠慢了,我天朝上国威严何在?”

    我一脸懵逼看着他,这才是正常皇子的装备啊,我这简直就是果奔选手啊。什么跟什么啊都是,宫宴还能取消啊?还是和外国老大的宫宴,就算是刚打了胜仗也不能这样吧?皇帝老爹在想啥?

    具体怎么回事我是搞不清,但此时楼下忽然又有异动,我只看见白晃晃的一块,站在我旁边的陆云暮却看得清:“不好,对面拔刀了!”

    不知道底下这群热血青年说了什么,居然把对方激得拔刀了?这有一点处理不好就是外交事故啊!底下人越聚越多,齐文初遣人去叫他舅舅来,但楼下此时局势显然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忽然陆云暮将我推到一边,伸手将不知道什么弹了出去,我便看见那团白晃晃的铁片从为首那个异族人手中掉了下去,险险擦着他对面的青衣书生的衣角掉到了地上。

    那书生颇有些胆识,只稳了稳心神便拱手高声道谢:“谢好汉救我一命!”

    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时,到最后我都没看懂发生了什么。

    但今晚注定是让我震惊的一晚,我只觉得房子震了一震,下一刻,有人扒着我们所在雅间开的窗子爬了进来。

    正是那位汗王。

    这汗王年级很轻,身材十分高大,一双鹰眼往屋内环视一圈,我看见他瞧见齐文初时眼睛忽然一亮:“阿初?”

    ……阿初?

    啊???

    你叫谁呢大哥???

    啊???

    齐文初也显然被震惊到了,表情狰狞地从牙缝里挤出了“闭嘴”两个字。

    年轻的汗王重重点了点头。

    我还处于震惊之中,他却把目光转到陆云暮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用蹩脚的汉语夸他:“武功不错,有机会,打一场?”

    但没等陆云暮回复,他便看向站在旁边的我,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你……和谢修。什么关系?”

    我:?

    没等我说话却自言自语:“真是一张,让人讨厌的脸。”

    我:???

    五十

    关我屁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