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唐门奉青（二）

    顾萧自然不会回答花海棠这个问题，他挑起青云剑，精准地将剑刃贴上了花海棠的脖颈，花海棠花容失色，伸手撩开了自己颈侧垂落的发丝，免于再次被削断的悲惨结局，咬了咬牙怒道：“你可真不知好歹，我这幻香幽夜也算歪打正着地帮了你个大忙，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说出你的目的，恩情还是冤仇容后再算。”因着毒素的转移，体内两股阴寒之气都散了不少，靠着他自己的内力也算能勉强压制，但突然失明让他陷入了烦闷的情绪里，又被越来越多的谜团困扰，连语气都带了一丝不耐烦。

    花海棠也是审问的好手，顾萧的性子她一眼就能摸个门清，肯定是动不了手杀她的，甚至体态优雅地贴着剑刃转了一圈，解了自己的夜行衣扔在地上，只留了薄薄的亵衣亵裤，一股浅淡的幽香自她身上散了开来，顾萧警惕地捏紧了剑，“我不想拆了这客栈，花小姐最好别再使那些花花手段。”

    花海棠轻声一笑，柔软的身躯贴在了顾萧身上，纤长的手指沿着顾萧紧张吞咽的喉结一路滑到裹得严实的领口，声音暧昧：“我听说与人交合，也能将体内多余的真气疏导出来……不知道顾盟主有没有找人试过。”

    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传过来的时候，顾萧心中警铃大作，就在花海棠出言越发僭越之时，猛地伸手推开了人，“花小姐请自重。”

    “噗……”花海棠手指点着顾萧的胸口，不轻不重的推了一把，顾萧心下一惊，旋身避开，却身形不稳，狼狈地在桌前打了几个圈才停下。

    花海棠笑意更甚，躺上了床舒展了四肢，“多谢盟主体谅小女子，夜深了，好梦。”

    顾萧捏着剑一时无法言语，他自然是不能杀了花海棠与唐门结仇，让人霸了床也毫无办法，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这点小事也计较。清辉满窗台，深更火烛熄，顾萧也多日未曾真正合眼，此刻困意席卷，他很快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还是苏毓敲门他才醒，刚睁开眼时，还不太适应能微妙的感受到光却看不见东西的感觉，他打了两转才靠着苏毓愈渐不耐烦的敲门声摸到了门的位置，打开门之后，苏毓先是看了看顾萧的脸色，便脸上一喜，“你今天看上去气色不错。”随即手探上了顾萧手腕，顾萧对他突然而来的‘袭击’防不胜防，身体紧绷，下意识的反手牵制住苏毓手腕将人往旁边一甩，苏毓借力换位进了屋，看到在镜前梳妆打扮的女子时，吓得又退回了门边。

    “盟主……她是？”

    顾萧还在犹豫如何做解释，花海棠手指轻点口脂在形状姣好的唇上一抹，轻轻一抿便将双唇润得鲜红亮丽，弯起眼睛冲苏毓盈盈一笑，“你们盟主伤势好转可多亏了奴家，阴阳调和，互为滋补，昨晚可把奴家折腾死了。”花海棠娇嗔一声，颊上泛起粉霞更衬她肤白貌美，苏毓脸上一阵尴尬，逃一般离开了顾萧的房间，顾萧脸上青红交替，轻咳两声，“花小姐，我们此行去幽州城，想来你也知道是去做什么，劝你不要淌这趟浑水了。”

    “怎么，你发英雄令还不让我接么？”

    “那倒没有，只是……”花海棠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贴靠过来时吓得顾萧打了个激灵，随即感到右手被人抱住，贴上了十分柔软的东西，顾萧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意识到自己贴上了什么，便用力抽着自己的手，“花小姐，不要这样，请自重！”

    “顾郎，你弄疼人家了！”花海棠瞧着眼前的人脸涨得通红，浑身没有一处不僵硬，便更觉有趣，比起对她多有垂涎的色中饿鬼，顾萧这样的反应倒是十足的新奇，让她忍不住想多逗一逗。

    贴着女子柔软的胸脯，呼吸之间都是暧昧的脂粉香气，这让顾萧身体僵硬，连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花、花小姐，在下心有所属……请高抬贵手、别拿我……开玩笑了。”

    “哦？”花海棠声音带上一丝委屈，“是周文通的掌上明珠周小姐么？可惜顾郎看不……唔。”顾萧颤着手触到了花海棠秀挺的鼻梁，见她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便犹豫起来。花海棠咯咯地笑，踮起脚尖将唇贴在了顾萧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可惜你看不见奴家的容貌，说不定早就见异思迁了……可奴家认为，与其说你喜欢周文玥，倒不如说你喜欢的是你那短命的师兄罢了，呵，顾郎现在是不是更想捂住我的嘴了。”

    顾萧猛地推开了花海棠，呼吸乱了好几个拍，怎么会有人认为自己喜欢柳成舟……疯了吧。

    花海棠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面上仍是笑意盈盈，丝毫不见着恼，“顾郎这么激动作甚，莫不是被奴家说中了心事？”

    顾萧驳到：“云鹜事变当日，是我先招惹了慕容献，中途本有逃脱的机会，也是我狂妄自大非要缠斗，柳成舟的死跟我脱不了干系，如今也不过是想尽力做些弥补罢了。死者为大，花小姐莫再胡乱猜测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花海棠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轻轻一哂转了话头，“时间不早了，我们去跟苏公子汇合，往幽州城赶路吧。”

    顾萧也正有此意，于是便同花海棠一并下了楼，花海棠轻呼一声，拉住了顾萧的手。

    “怎么了？”

    “哎！怎地遇到了这尊煞神。”花海棠揉了揉额角，有些柔弱无依地往顾萧身上靠，来人眼神似刀，盯着花海棠如八爪鱼一般扭曲的身体，花海棠讪讪地松了手，“我说奉青，不要拿看脏东西的眼神看我。”

    顾萧愕然，没想到在此地还能遇到唐奉青，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只是世事易转，不过半月多光景未见，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郎君，别来无恙。”

    听着故人熟悉的声音，顾萧心里五味杂陈，只点了点头道，“尚可，奉青过得可好？”

    唐奉青沉默良久，久到顾萧以为他不再回答了，才听得‘尚可’二字。“我听说你当上了武林盟主，又发了英雄帖，想着你可能缺人，故来请缨。”

    顾萧虽然不能视物，但他依稀可以看到面前有一片较暗的黑影，他扶着楼梯走了下来，“有劳奉青了，武林大会的解毒丹还没好好谢过你，事毕之后不妨我们去小酌几杯。”

    唐奉青对他看不见的情况仿佛早就有所准备，伸手自然地扶过人，“我看你去心急切，特地带了墨云出来，其他的事等之后再做打算吧。”

    顾萧面色一白，他完好时尚且被墨云折腾着吐得昏天黑地，如今旧伤未愈又添新疾，怕不是要折掉半条命，但唐奉青也是好意，他一时之间也没想好如何拒绝，毕竟坐马车显然太慢，可他一个瞎子单独驾一匹马也不太可行。

    花海棠适时挤了进来，亲昵地搂住顾萧手臂，“顾郎当然是跟奴家同骑一匹马，奉青何苦坏人姻缘。”

    唐奉青斗笠下腥红的双眼迸出凶光，花海棠浑身一寒，慕容献可没给她说过会碰到唐奉青，这哪是试探，分明是送命！可她又觉得这样羞窘的顾萧有趣，眼神快要把她分尸的唐奉青更有趣，只有有趣的事物伴随着危险，品尝之时，才让她如饮琼枝甘露。

    顾萧陷入两难境地，比起花海棠，他当然更愿意与唐奉青一处，但他着实害怕那马儿，犹豫着迟迟没有应声，唐奉青倒是轻笑一声拽住了顾萧另一只手往外带，“郎君放心，墨云听话得很。”

    顾萧支吾不予回答，苏毓本就等得颇为不耐烦，看到顾萧左拥右抱的出来，顿时瞪圆了眼，“……这、这！成何体统！”

    花海棠轻哼一声，道他囹圄世俗囿于陈规，苏毓也不想沾别人的风流事，又见顾萧面色无虞，便径直上马，道：“我先去追有为兄，盟主既有佳人作伴，可缓一些至幽州城，若有变故，我自当快马传报。”

    顾萧被不让分毫的两人扯得头晕，咬了咬牙道：“此事急切，花小姐自便，奉青且送我一程。”而后抽出了自己被花海棠拉着的手臂，花海棠气得跺脚，只能找人买了匹快马跟着他们。

    “郎君，得罪了。”顾萧还在想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自己一个眼瞎的还要靠唐奉青的帮扶，没想到下一秒身体悬空，顾萧张大了嘴巴，意识到唐奉青应该是将他拦腰抱了起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奉青，你这是干什么……”

    “坐稳了。”唐奉青的声音与那时又有些不同，像是按捺着怒气，有些发沉，顾萧心里打鼓，他好像也没哪里惹人不痛快，屁股摔上马鞍时，硌得他差点叫了出来，但一想到此时已在外面，叫出来太过丢人，只能咬牙忍了，而后唐奉青跨上了马，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牵着缰绳横在他腰腹前，顾萧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这比上次贴得还要近，他屁股几乎挨上了对方坚硬的髋骨，顾萧偏过头有些赧然道：“奉青，我……”

    唐奉青贴得极近，低沉的声音就贴在顾萧耳边，“怎么了？”

    热气扑得顾萧脑子一懵，唐奉青又道：“刚才摔到屁股了？”

    顾萧脸上更烫，他现在看不见，殊不知唐奉青一双腥红的瞳将他死死盯住，生怕漏了他一丝表情，顾萧摇了摇头，他怎么好意思承认，但唐奉青还是揽着他的腰调整了下坐姿，让顾萧整个人都避开了坚硬的马鞍，大部分体重都落到了自己腿上，“抓好我，走了。”

    顾萧心里一紧，又回想起那天地倒转的感觉，抿紧了唇，却没想到唐奉青搂着他，墨云飞速跑起来也不见过分颠簸，只感觉呼啸的风穿发而过，带起一丝凉爽，吹走了他大半忧思，忍不住翘起嘴角，“奉青骑术见长。”

    唐奉青意味不明的轻笑了声，“驭人驭心之术皆有所成长，就差个作案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