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奉还
山巅的雪终年不化。 洛媱坐在小小柴屋中，靠着温暖的炭盆，争分夺秒的修炼。看似忘我，却未曾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咯吱。” 屋外响起轻微踩雪声。 洛媱倏然睁眼，双手调息在膝。 “尊主，是我。” 伴随着一阵菌菇的孢子，白鬼笔披着斗篷，脸色灰败的出现。 他行过礼后，暗暗端详洛媱。 只见清丽的女子乌发披散，仅着单薄的中衣，周身萦绕着一股浓郁灵气，容光焕发。 白鬼笔猛地瞪大眼睛，吃惊道：“尊主，你……你这是要结丹了？”洛媱对自身的修为很清楚。被凌晋沧带入仙途后，修为就像疯长的水草，压都压不住。如今她恢复记忆，念头通达，天赋外加上辈子雄浑的实力，迅速结丹在意料中。 “嗯。会结丹，但不会有雷劫。” “为何？” 从结丹开始，修士每一次瓶颈的突破都会引来天道雷劫，雷劫伴随紫气，对修士来说是磨难也是机缘。 洛媱境界已到，四周只有阴沉沉的风雪，看来是真的不会有雷劫降临。 白鬼笔百思不得其解。 洛媱敛眉。 少顷，她才猜测道：“或许洛九娘这具身体，修为本就在金丹之上。我所谓的修炼，不过是在帮这具身体解除封印。” 白鬼笔豁然开朗。 如此便说得通，为什么洛媱的修炼速度可以一日千里，达到闻所未闻的程度。白鬼笔心底认定洛媱来历不俗，阿谀奉承一番后，将刺杀白柳相失败的事情告知。 “按理说，凭借我的修为要杀白柳相易如反掌，可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做到。” 洛媱闻言，并不惊讶。 她点了点头：“秘境中岂容我们随意更改。白柳相能成为三百年后的顶尖高手，天道护他，自有道理。” 白鬼笔继续说道：“白柳相受伤是因一个叫千凝雪的女子，那女子出身雪族，和白柳相有血海深仇……” 这段故事引起洛媱兴趣。 她还以为白柳相受伤是因为妖魔，如此看来另有隐情。 正在此时，白鬼笔听到动静，干涸的眼珠转了转，一挥斗篷，原地消失。 柴扉被人轻轻推开。 洛媱冷淡的神色乍然明媚地笑了起来，朝来人蝴蝶般轻灵地扑去，“阿晋！” 凌晋沧伸展臂弯，拖住她婀娜的腰肢。 中衣交迭的领口被胸膛挤压，微微透露出一抹娇艳丰腴的沟壑，隐约可见夜夜销魂后的齿痕。 白日天光未消。 凌晋沧清俊的容颜顿时染上一抹红晕。 他生硬地撇开视线，牵着洛媱的手，将她按坐在桌边的椅上。犹豫了片刻，凌晋沧双手一拢，朝洛媱施礼：“夫人，请你立即回定寮。” 洛媱眨眨眼，“发生什么事了？” 凌晋沧将她留在这里，不合时宜，也不合规矩。他贪恋和洛媱心心相印的温存，这是他多年来唯一的私心。 但他的私心在公事面前始终摆在最末。 凌晋沧亦是烦扰。他皱着眉，缓缓道：“易象宗出了问题。原本易象宗负责西北两路，消弥浊气的同时抵御剑魔部下入侵，这几年来无一纰漏。昨日我们收到消息，寇宗主将座下几百名弟子逐出师门，其中还包括他亲传的首席大弟子。人手锐减，各方驻守的修士门派需要重新布局。” 洛媱猜到些什么，“寇宗主为什么这样做？” 凌晋沧沉默了一瞬。 他从洁白的广袖中取出张明黄色的请帖，温柔递给洛媱，“寇宗主邀各大世家门派，明日齐聚永宁，详商此事。” 只有去了永宁，才能知道易象宗发生了什么，重新安排。 易象宗洛媱来说仿佛是一团迷雾。 就连凌晋沧他们都稀里糊涂。 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请帖，洛媱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抬手，握住凌晋沧的手腕，明亮眼眸里流露不舍的清泓，“你可不可以不去？或者让别人去……” 凌晋沧摇了摇头。 “寇宗主一一点名，无法敷衍。” 浮云界巅峰第一即将飞升的大能，递出的请帖，绝无碰壁的可能。只要收到请帖，哪怕垂死之人，爬也要爬到易象宗主的面前。 凌晋沧有许多顾虑。 玄天凌氏固然地位超然，但比起易象宗，还是差了许多。且他现在和白柳相、龙玺等人准备建立九州盟，没有易象宗的扶持与首肯，九州盟的想法只能夭折。纵然是无亲无故的散修，身处修真界，也有处理不完的人际关系。 还有一点，凌晋沧怕洛媱担心没明说。 易象宗事出突然，这请帖，他总觉有猫腻。稳妥起见，洛媱最好回到玄天凌氏。 不用任何多余解释，话说明白，洛媱便通情达理地颔了颔首，乖巧道：“好，我都听你的。”她垂下眼帘，想到方才白鬼笔禀报的消息，趁热打铁地问：“白掌门和帝君也收到请帖了吗？” 凌晋沧“嗯”了声，“但凡浮云界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收到了。” 洛媱心思转来转去慢慢捋。 她状似无意地道：“我记得白掌门好像受伤了，他能出远门么？” “有传送符。” 凌晋沧目光柔和地望着洛媱，耐心为她解释这个无聊的问题。 东一句西一句，洛媱总算问到关键，“阿晋，那位白掌门是怎么受伤的？” 这件事恐怕只有凌晋沧和龙玺清楚不过。 对于洛媱，凌晋沧也没什么好隐瞒，他直言道：“你可听过雪族？”洛媱侧头轻轻靠着他手臂，“我只听过落头氏。” 凌晋沧爱怜地揉揉她发顶，音色清润：“雪族与落头氏在浮云界皆为古老神秘的氏族。落头善良，雪族无畏。前者行踪飘忽不问世事，而后者经常迁徙，带来极寒的天气……” 雪族自视甚高，不将凡夫俗子的性命看在眼里。每一次迁徙，都会给当地带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太多人不能抵御这样的严寒无辜死去。其中就有神虚门的弟子。 白柳相为弟子报仇，一夕之间将雪族全灭。此事太过极端，但站在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角度，凌晋沧不好插言。 雪族中有漏网之鱼，乔装改扮行刺白柳相，为族人报仇。 “那名行刺的女子名叫千凝雪。她虽然伤了白柳相，但自己也搭上了性命。” 洛媱闻言一怔，“千凝雪死了？” “嗯，被白柳相一掌击毙。” “阿晋，你确定吗？” 凌晋沧语气毋庸置疑：“我与龙玺亲眼所见。”他顿了顿，“其实白柳相不必赶尽杀绝。他为了打消我与帝君的疑虑，才这样做。” 洛媱下巴蹭蹭凌晋沧的手背，数着他薄薄白皙皮肤起突起的青色血管，莫名依赖。 “什么疑虑？” “雪族的预言。” 与落头氏还有一点不同。传说，雪族的族人会觉醒一种预言天赋，占卜未来，看透生死。雪族不得不因为这点四处迁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雪族这些年被逼问追杀过太多次。 白柳相为了证明没有觊觎预言，当着众人的面，灭掉雪族以示清白。 “白掌门真是一个正直人。” 洛媱似笑非笑。 不怕对手太强，就怕对手没有弱点。 白柳相为什么欺骗凌晋沧和龙玺？雪族的预言对他很重要吗？他包庇刺杀自己的女子有何目的？桩桩件件，都是她日后拿捏他的把柄。 洛媱低头盯着自己纤细漂亮的手指，悄无声息地弯起嘴角。 白柳相怎么对她，她必然千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