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唐-斯玛特

    笔者：克里斯托弗-安东里尼

    斯坦普斯的餐厅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分布在观众席的后方，与观众看球的地方连通起来，能随时为看球的观众提供餐饮。来看球的人，看到一半，每每花上三美元，买一个热狗一杯饮料——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还在大西部论坛，现在价格要涨到五美元——拿回看台座位，边看比赛边吃。

    倘肯多花两美元，便可以买一盒薯条，或者洋葱圈，做小食搭配了，如果出到十几美元，那就能美美吃上一顿大餐，但这些顾客，多是吃了晚饭来的，大抵没有这样的胃口。只有VIP客户，才会穿得西装革履的进入包间，要一些牛排、披萨、红酒，边吃边看比赛。

    我在五十八岁的年纪，在斯坦普斯中心开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哥哥说，底子太薄，怕做不了高端VIP的生意，就做些普通球迷的餐饮酒水。普通球迷，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对披萨的口味挑三拣四，说意大利披萨上怎么没有菠萝，他们坚持认为正宗意大利披萨上是有菠萝的，我不想跟这样的人争辩，我会给他一拳让他清醒。所以想了几天，哥哥又说我开不了餐厅。幸亏快船队提供了大额贷款，支持我做高级餐厅，我的店才开了起来。

    我从此便整天在斯坦普斯餐厅工作，为球迷送披萨。虽然钱赚了一些，但时间久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哥哥总是来吃白食，安舒茨总和琳达勾勾搭搭，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唐-斯玛特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都记得。

    唐-斯玛特是在店里用餐而西装革履的唯一的人。他身材普通，面色红润，面容里时常夹杂着忧虑，眼神中总是充满着智慧感。穿的虽然西装革履，可是总是那一套，似乎十多年没有换了。他对人说话，总是夹杂着中文汉字，有时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名叫斯玛特，是快船队的总经理，也是我能开成这家餐厅的恩人，于是我都是叫他唐-斯玛特。

    唐-斯玛特一到店，所有员工就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斯玛特先生，快船又赢球了！”他不回答，对我说，“拿一杯啤酒，再来一个披萨。”便松了松领带。他们又好意的高声嚷道，“快船一定可以打进季后赛的！”唐-斯玛特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不负责任的预测……”“什么不负责任？前天快船打雄鹿库里复出，吊着打。”唐-斯玛特便涨红了脸，脸上又露出忧虑的神色，解释道，“吊打不能算赢……伤病！……詹宁斯缺席了，赢了不光彩。”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普林斯顿”，什么“传切”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唐-斯玛特是個孤儿，但他没有放弃自己，努力学习奋发图强，据说还做过厨子，后取得了斯特林的青睐，成为了快船的总经理。短短一个赛季的时间，就把鱼腩快船带到了季后赛。可惜本赛季库里早早受伤做手术，快船开季的成绩并不好。不过到了一月份，科尔来了，快船逐渐复苏战绩好了一些。胜场慢慢多了，排名朝前了一些。唐-斯玛特可能是高兴，来我这里吃饭的次数明显变多了。他在我们店里吃披萨、牛排，从来都不用给钱；虽然我过去做餐厅、刷房子都是概不赊账，但对唐-斯玛特是绝不会收他一分钱。

    唐-斯玛特喝过两杯酒，忧虑的神色渐渐散去了，有个吃披萨的小球迷问道，“斯玛特先生，快船下一场打热火能赢吗？”唐-斯玛特看着问他的小球迷，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快船即将踏上客场之旅，第二场就是打热火。小球迷便接着说道，“那这个赛季快船是不是能杀入季后赛第二轮了？”唐-斯玛特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也许大概我们是一定可以，但拿个好签也不错。在这时候，众人也都笑了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心里同样是觉得痛快的。而且哥哥见了唐-斯玛特，也每每这样问他，大家都很开心快船复苏。唐-斯玛特却不太喜欢和我们聊篮球，他总是对外说自己不懂战术。打公牛那场他有点喝醉了，对我说道，“你懂篮球战术吗？”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懂篮球战术，……我便考你一考。老鹰战术有哪些主要的攻击策略？”我想，斯玛特先生您实在是为难我了，这么专业我哪回的上来？便支吾着去招呼生意，没有回答。

    唐-斯玛特似乎没忘记这茬，中场休息时候和我说，“你真不懂？……莪来教你，记着！这些套路应该记着。将来做主教练的时候，用得上。”我暗想我怎么可能做主教练呢？不过这场快船半场又领先公牛11分了，公牛可是联盟第一，却打不过快船，唐-斯玛特肯定是高兴的。我便试着回答他道，“老鹰战术，应该先是在亚特兰大老鹰队使用的吧？”唐-斯玛特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指甲敲着桌面，点头说，“对呀对呀！……老鹰进攻有四种基本进攻策略，你知道么？”这时却来了生意，VIP包间订了牛排，我只能走开。唐-斯玛特刚用手指沾了啤酒，想在桌面上画战术，见我走了，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我听艾达说过唐-斯玛特是很懂战术的，绝对的天才，但他总装作不懂的样子是为了照顾教练组的自尊心，他真是伟大。

    临近公牛的比赛结束，快船大胜无悬念，一些小球迷围住了唐-斯玛特。他便给他们签名，一人一个。孩子要了签名，都不肯散，说还想要库里的签名。唐-斯玛特着了慌，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弯腰下去说道，“你们其实不想要我的签名，是想要库里的对不对？”直起身又看了看场地边，库里被挤的水泄不通，都是采访和要签名的，这一场他拿了34分。他自己摇头说，“客场之旅的时候，给你们带签名。”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唐-斯玛特是这样的使人快活，要是没有他，快船的球迷和球员简直没法过。

    有一天，大约是全明星赛前的两三天，琳达正在慢慢的做披萨，揉搓着面团，忽然说，“斯玛特先生长久没有来了。好久没给他做披萨了。”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爱看球的年轻员工道，“他怎么会来？……快船这次客场之旅是11连客，中间夹着全明星，回不来。”，琳达说，“哦！”“这次客场之旅太漫长了，大家都觉得凶多吉少，结果开局就是四连胜，热火都打不过他们！”“后来怎么样？”“怎么样？第五场加时赛输给了克利夫兰骑士，马上又赢了猛龙和雄鹿。”“后来呢？”“后来竟输给森林狼了！”“算扶贫了。”“是啊，不过战绩还是西部第十一，和第八差了三个胜场呢。”琳达具体也不太懂，不再问继续默默做她的披萨。

    全明星赛之后，快船还是在打客场，各队交易满天飞，安东尼去了尼克斯；热火交易得到巴蒂尔；斯坦普斯中心这几周都是湖人的比赛。但我也开始关注起快船的情况来，他们连着两场拿下了雷霆和黄蜂两个硬骨头。终于在2月24号回到洛杉矶，他们在25号要打湖人。

    当天下午我正准备食材，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来杯啤酒。”这声音虽然很低，却很耳熟。我抬头一看，那唐-斯玛特正坐在餐厅外的观赛桌前。他好像瘦了，头发没打理乱糟糟的；穿一件新款快船球衣，托着下巴，这套球衣很潮，坎耶-韦斯特专为快船设计开发的，卖挺火；见了我，又说道，“来杯啤酒。”

    琳达也伸出头去，一面说，“斯玛特先生？要不要吃我做的披萨？”唐-斯玛特很颓唐的转头答道，“这……下次再吃吧，我现在就想喝一杯啤酒。”琳达笑着对他说，“斯玛特先生，快船又要进季后赛了！”他这回没有说不负责任的预测，单说了一句“不要提了。”“是不是还差好几个胜场？有机会的，和上个赛季一样！”唐-斯玛特低声说道，“难说，难说……”他的眼色，很像告诉琳达，不要那么乐观。餐厅的员工和厨师几个人，便和琳达都笑了。唐-斯玛特总是那么谦逊。我倒好啤酒，端出去，放在桌上。他拿过酒杯，我看他手腕上戴着的是劳力士的手表，据说是一个赞助商送的，快船的赞助商越来越多了。不一会，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恭敬的道别中，到场地中和球员一起热身去了。

    自此以后，唐-斯玛特又有一段时间没来吃饭。那天他们在斯坦普斯中心绝杀了湖人，又是哈登；接着背靠背险胜凯尔特人，黄绿军都死在他们手里；3月7号他们再度踏上了客场之旅，唐-斯玛特肯定跟去了，一直到3月12号战胜奇才，他们打出了一波十连胜！3月14号，最后一个客场，打季后赛竞争者灰熊。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唐-斯玛特要带着西部第八回来了。

    二零一一年三月不爱吃草的羊的一心摆烂的我却直奔篮球名人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