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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2章 就是个没良心的

    诸葛亮回到丞相府,让人叫来蒋琬,“公琰,吾记得汉中的马谡曾送过来一份公文,是关于修从南郑到阳安关,以及从南郑到沮县的人工石大道。”

    蒋琬点头道,“确有此事。只是当时丞相正在南征,府库钱粮吃紧,所以向长史就拒绝了马太守的建议。”

    这个事情让人印象很深刻,不是因为马谡要在国库吃紧的时候修大道。

    也不是因为马谡在公文里极力赞扬双南大道(南乡到南郑)的宽敞平整,还有它那惊人的运输量。

    比如人工石路可行四轮车辆,一月运输可抵以前三四个月所运之类的。

    而是因为马谡在公文中夹送了一份计划书。

    这份计划书,是南乡的土木工程队在汉中太守马谡提出要求后,专门考察了南郑至阳安关,还有南郑至沮县的路段所给出的结论。

    里头罗列了每一里路所需要的人工,材料,时间,还有钱粮,甚至还特别点明了特殊路段的施工要求。

    可以说,只要拿到这份计划书,修路的各种事项,一目了然。

    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形式。

    以前官府铺桥修路,都是今天有点闲钱,就征发民夫修一点,明日断粮了,就停工,等以后哪天想起来了就再修。

    而且所耗费的钱粮多寡基本都是看底下官吏的节操。

    有节操的就用得少一些。

    节操少的就用得多一些。

    至于没有节操的……说不定钱粮用完了,路压根就没动。

    杨洪当年大骂李严,甚至愤而辞官,就是因为他看不惯李严在修路修堤的时候,借机让人给自己大修楼宇,大搞形象工程。

    南乡土木工程队所出的计划书让丞相府的人看到了一种全新的,闻所未闻的形式:钱粮到位,工程开工,给多少钱粮,就能干多少事,不拖拉,无浪费。

    更重要的是不用征发民夫,不用耽误农时。

    而且根据双南大道的经验,只要没有人为阻碍,官府组织民夫修路,虽然要比直接交给南乡土木工程队所耗费的钱粮少一些,毕竟民夫需要自带一部分的口粮。

    但南乡土木工程队所修的路,它不但工期短,而且质量好啊!

    根据马谡的公文来看,双南大道不但让行人往来,极是方便,大大缩短了南乡与南郑之间的往来时日。

    而且它还可以行驶一种四轮大车,所载货物,比普通马车多了两三倍——这种四轮大车,也是南乡的特产。

    蒋琬作为丞相所培养的第二个学生,他自是知道丞相在不久的将来,要以汉中为根据,进行北伐。

    若是汉中能有这等大道把阳安关、南郑、沮县都连接起来,再加上四轮大车,那不知要给北伐带来多大的方便。

    官府组织民夫修不了这么好的路不说,因为农时而拖拖拉拉也不说,甚至很多工程到了后面,还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了了之,徒耗钱粮。

    南乡土木工程队就没有这些问题。

    而且钱粮到位后,他们就必须把活干好——朝廷的钱粮,拿到手了敢不干活试试?那可不仅仅是烫手,还会掉脑袋。

    所以当蒋琬了解到南乡土木工程队这种事情后,当时就佩服不已,差点把案几都给拍断了。

    他是去过汉中南乡的,那条路给他的印象确实深刻无比——那些写着多生孩子多养牛羊的绛红色布幅,谁看到谁都忘不了。

    仅仅是修在南乡县的人工石路就已经让人惊叹了,若是直接修到南郑,那是何等壮观?

    要不是因为丞相正在南征,他都想再跑一趟汉中,亲眼看个明明白白。

    所以说马谡不愧是丞相另眼相看的人物。

    虽然他在那个时候发来这份公文,表面看起来是有些不恤国事,但让丞相了解到这其中的与众不同之处,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你把那份公文找出来,拿来再让吾瞧瞧。”

    只听得诸葛亮吩咐道。

    汉中是北伐的前进基地,马谡被派往汉中,自然要为北伐提前做准备。

    所以马谡从汉中发回来的消息,诸葛亮皆要亲自一一过目。

    这份计划书,诸葛亮自然也看过。

    但就如同无法在南中建坞堡以加强对南中的控制一样,钱粮才是最大的制约,所以诸葛亮一开始也是同意向朗的看法,暂时把这公文压了下来。

    如今诸葛亮突然主动旧事重提,倒是让蒋琬有些意外。

    蒋琬依言拿来那份公文后,看到丞相嘴角的笑意一直凝而不散,便多问了一句,“丞相看起来心情不错?”

    诸葛亮摊开那张计划书,闻言笑道,“得闻贤者之言,又知富国之道,自然不错。”

    听到这话,蒋琬吃惊不小。

    贤者这种称号,什么时候也可以用在冯郎君身上了?

    诸葛亮说到这里,想起冯永所说的那四句话,胸怀越是激荡,禁不住地念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能有此等胸怀者,真乃圣贤也!”

    “这……这是冯郎君所言?”

    蒋琬吃吃地说了一声,只觉得心神俱震,顿生高山仰止之心。

    “这是他的师门恪守训言。”诸葛亮叹道,“能立此训言者,胜吾多矣!当以圣贤视之。”

    “原来如此。”蒋琬越是细细品这四句,越是觉得佩服,不禁也跟着说道,“确应以圣贤视之……”

    只是一想起冯郎君,他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丞相,府库钱粮紧张,所以你不也是同意向长史的意见,暂时不修那两条路么?”

    蒋琬看到诸葛亮开始仔细地看着计划书,还时不时地用手指在上面的数据划过,眼中不时地闪过光芒。

    跟了丞相这么久,他知道,这是丞相开始动心的迹象。

    “若是能筹到钱粮呢?”

    诸葛亮幽幽道。

    “如何筹?”

    蒋琬又是吃了一惊。

    “公琰日后自知。”诸葛亮摇头,却是卖了个关子,指了指上面的计划书,“公琰你说,若是这两条路只能修一条,你会选择哪条?”

    想起丞相刚去见过冯郎君,蒋琬不由地暗道,这冯郎君难道当真有什么法子筹到钱粮?

    再听到丞相问了这个,便定了定心神,说道,“琬觉得,先修南郑到沮县这条为佳。”

    “为何?”

    “阳安关至南郑本就有官道,虽不好走,但也只是与双南大道相比而言,双车并轨而行却是无碍。但南郑到沮县,却要比官道难行一些,车子只能算是勉强通行。”

    “如今凉州那边的羊毛需经沮县运入汉中不说,丞相将来出祁山北伐,亦是要走此路,若是能先把此路修好,可省下不少事。”

    蒋琬分析道。

    诸葛亮微微点头,“没错。”

    “只是此路却是要多耗费钱粮。”

    蒋琬提醒丞相。

    “无妨。”诸葛亮摇头,“那小子肯定愿意出这笔钱。”

    果然是冯郎君么?

    他为什么要出这笔钱粮呢?

    想到这里,蒋琬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丞相,心里就有些可怜冯永:冯郎君,也不容易啊。

    “还有一事。”

    诸葛亮沉吟了一下,目光落在计划书的表格数据上,“吾欲重新统计大汉的人口户籍,公琰你觉得如何?”

    “丞相,核计人口户籍,也是需要钱粮的。”

    “无妨。这笔钱,大汉还能出得起。”

    诸葛亮摇头道,“自建兴元年伊始,曲辕犁,八牛犁相继被造出来,都江堰、汉中又复垦完毕,大汉登记在册的人丁户口多了不少。”

    “如今南中已经平定,又迁了近两万户到蜀中,正是需要好好重新整理造册户籍的时候,这样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免得等以后又被那些大户人家隐了回去。”

    蒋琬听了,点头道,“丞相主意已定,那琬安排下去就是。”

    两开花……

    呸,不是。

    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头的李丰和王祐奉了丞相之令,赶到城外的冯庄。

    进入了庄子,尚未走到冯府门前,但见庄内道路平坦,鸡犬相闻,甚至隐隐有琅琅读书声传来。

    两人家中一个是富奢成风,一个是本地大族,自然是有不少的庄子。

    但不管是在自己的哪个庄子上,庄户大多都是衣衫蓝缕,手脚因为常年不清洗而结满了泥垢,头发脏乱,遇到贵人都会下意识地害怕和躲避,

    但一路上他们所遇到的冯庄庄户,身上的衣物虽说没有多好,但皆是透出一股干净整洁,神情中比别的地方多了一份自信。

    如果不是因为每人脸上都带着隐隐的忧虑,两人觉得此处当真是难得的一方乐土。

    在下人的带领下,两人走到冯府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一众郎君娘子。

    最前面的一个女子,身材高挑,但见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一双美目顾盼之间,光彩照人。

    偏偏身上带着一股冷峻,站在那里如金剑挺立,不动如山,不怒而自有威仪。

    虽然她的身后有许多人,但乍一眼看去,此女就如傲雪寒梅,伫立在幽静的山谷中,恬静优雅的径自绽放,让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都投注到她身上。

    李丰和王祐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惊艳,同时在心里冒出一个疑问:兄长那首花容月貌的诗文,莫不是其实是写给此女的?

    “妾关氏见过两位郎君,不知两位前来,有何贵干?”

    只见关姬袅袅婷婷一福,轻启樱唇,声如空谷鹂鸣之清幽。

    李丰王祐听到这话,连忙收了心神,施礼道,“李丰(王祐)见过关娘子。”

    李丰身份较高,且年长,故上前一步,继续说道,“奉丞相之命,前来知会关娘子,兄长在狱中要用到笔墨纸砚,请关娘子准备些许,差人送去。”

    关姬微微一怔,美艳的脸上凝神片刻,“兄长?你们的兄长是谁?”

    李丰咳了一声,他想起锦城的那些传言,此时再看到如今冯府众人竟是以关姬为首,心想看来关姬当真是兄长的佳人无疑了,我当以阿嫂待之才对。

    于是微微弯腰,以示尊敬,开口说道,“回关娘子,丞相带着我等二人,前去狱中探望冯郎君,让我等与冯郎君多加亲近。我等已经唤冯郎君为兄长。”

    听到这话,关姬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轻松之意。

    只见她微微一笑,方才的冷峻顿时消散,如春风回暖,百花绽放。

    “原来如此,既然二位不是外人,那就请入府说话。”

    前头虽然锦城令让府上的人送了一些东西过去,但没有丞相之令,就是自己也未能入狱探望。所以明知阿郎在狱中不会有事,但要说她不担心,其实是假的。

    既然丞相特意带着此二人前去狱中探望阿郎,又让这两人唤阿郎为兄长,想来阿郎在狱中过得定然是不错。

    想起那人老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偏偏不管到了哪里,都能活得好好的,竟然还不想法子给自己送个口信出来,让自己白白担心,关姬心里就是有一丝丝的恼怒。

    只是还没等她转身把李丰王祐迎入府中,她的身后就越出一个人,急声问道,“兄长在狱中无恙否?”

    李丰一看,赵广正眼带着焦虑之色地看着自己。

    还没等他李丰开口说话,关姬眉头就是微微一颦,斥喝了一声。

    “二郎不得无礼。阿郎能有什么事?既然丞相让人带了话过来,那就请贵客入府后,再细细询问就是,把人堵在门外,非是待客之道。”

    声音不大,但却是清洌有力,再加上那副冷静而从容的模样,当真有名门大家风范。

    名震锦城的英雄之后赵家二郎似乎对眼前这女子很是敬畏,听到这番话,连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李丰放眼扫去,只见不但是赵家二郎,关姬身后的其他人皆是凛然噤声。

    李丰甚至还认出了里头有南中庲降都督之子李遗,此时的他竟然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这让他不禁暗自惊讶无比,这关姬,究竟有何等本事?竟能把这些郎君都收拾得贴贴服服?

    而且这等女子,竟然不顾锦城流言,甘愿为兄长守住家府,当真是少见的奇女子。

    关姬喝住了赵广,这才肃手示意道,“两位郎君请。”

    此时她喝住赵广,自有一番思量。

    因为就算阿郎无事,但只要来人稍微说出一点让人误会的话,就凭现在府中人心浮动的模样,那只会大大加重众人的恐慌。

    所以不管消息是好是坏,都应该入府详说,再择而告知府中众人,而不是当众闹得路人皆知。

    冯永要用到纸笔,还特意让人通知府上的人送过去,除了冯庄上产出的纸的质量是最好的以外,关姬还知道,冯永习惯用碳笔,不喜欢用毛笔。

    关姬通知了阿梅把应该准备的东西都收拾好,她打算亲自送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阿梅两眼泪汪汪地抱着包裹,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关姬叹气道,“行了,我知道,你也跟着我去吧。”

    阿梅这才破涕为笑,连忙说道,“婢子谢过关娘子。”

    “谢我做什么?你本就应该去看看。”

    关姬看了看阿梅,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自从南中回来后,她就注意到了阿梅身上有些不少变化,心里早就猜到了一些事。

    锦城的许多公子郎君,从年十二三岁时,就有不少侍女暖床,去女闾玩乐更是常见。

    关姬本也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成见。

    要是那个没良心的也随众人这般也就罢了,自己也不会说什么。

    偏偏因为他有师门规矩,跟自己说过十八岁之前不能破身,所以算是个洁身自好的。

    这个阿梅,也算是个貌美女子,这两年一直陪在他身边,他都没碰一下。

    所以自己原本对他的这一点当真是欢喜不已。

    没想到带了这个阿梅去了一趟南中,稍不注意,竟然让那混蛋得了手!

    呸!

    没良心的!

    都忍了一年半了,难道就不能再忍多一些时候?!

    想起自己为他担惊受怕,他竟然没想着送口信出来。

    如今看到阿梅,又让人想起他竟然背着自己把头汤给了阿梅。

    关姬心里就越发地恼怒起来。甲青的蜀汉之庄稼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