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黑夜，功败

    “咳咳！”皇帝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太医们躬身进去，见皇帝已经撑着身子起来了，不知把话听去了多少。

    “你们在说什么？”

    “皇，皇上……”

    见他们畏缩不敢言，皇帝也没了耐心，抬抬手不再追问，转而说道：“不用说什么与天同寿的话了，告诉朕，朕最多还有几日可活？”

    太子已经成事大半，他看开了，离开对他来说也算是解脱。

    太医支支吾吾回道：“七，七日。”

    “够了。”

    皇帝松了一口气，坐在那儿眼神开始变得涣散，恍惚间他又见到了梦中的女子。

    “皇上，皇上！”

    大梁皇帝在沉寂过后又一次倒下了。无论何人在他耳边说话，也没再唤醒过他。

    可所有人都知道，七日之后便是皇帝的大限，皇城易主，也指日可待。

    红妶站在外面，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从那次过后，她再没有进去过，因为她知道，就算是她去了也无用，因为他们的皇上打从内心深处就不愿意醒来，外面有着他太多不愿意面对的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

    —五日后

    夜，无尽漫长。

    夜幕里的偌大宫殿里，独有一片静寂萧索，漆黑的光影陆陆续续从窗外穿行而过，越发衬得殿宇森严和冷漠。

    永宁殿内早已熄灯，没人出去，外面的人自然也不敢进来打扰。

    云汐推开小窗看了一眼，转头对着红妶小声说道：“公主，是羽林卫。”

    云汐是萧策派给她的人，人机灵，做事谨慎，这段日子以来她用的还趁手。

    红妶以手支撑着脸颊，淡淡说道：“我知道。”

    “公主知道？您两天没出永宁殿了。”云汐压低声音，望着红妶的一双眼睛里眸光甚亮。

    红妶笑了笑，心情甚好，起身往内殿而去，一边走一边与她细细道来，“萧玄倒了，今生都不可能坐上皇位了，萧玉自然满心不甘，她想扶持一个傀儡皇帝上位，一众皇子中她最好的选择会是谁呢？”

    女子眉梢一挑，转身坐在榻上，“你不妨猜猜。”

    云汐轻轻皱起眉头，思忖良久，说道：“皇上一共九位皇子，有两位尚在襁褓之中，最适龄，也最好控制就只有……七皇子！”

    回想起来，这七皇子天真可爱，活泼开朗，也才是刚记事的年纪啊，怎么也被牵扯进这无尽深渊里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没说出来，七皇子是兰昭仪的孩子，而兰昭仪在宫中一直被贵妃压一头，她谨小慎微活到现在，有机会能做太后了，她断然拒绝不了，而且七皇子即位，萧玉在前朝，她在后宫，利益完全不冲突，是合作双赢的局面。”

    “当然萧玉找到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兰昭仪的父亲乃是羽林卫副统领侯谦，羽林卫护佑皇城，兵力调动最快，届时皇上驾崩，文武百官进宫，一切都会被她握在手中，她要逼宫自然不怕。”

    “那时，传位诏书可以伪造，朝臣亦可以把控，无论天下人怎么看，怎么说，只要有人敢提出异议，秘府谍者手上的刀就会落在他们的头上，谁不怕死呢？”

    闻言，云汐转头看着外面的黑影，咽了咽口水，她不是怕死，只是陡然觉着人心实在可怕。

    “那按公主所说，萧玉公主岂不是赢定了？”

    “赢，”红妶冷笑一声，隐没在黑暗之中，“哪有这么简单啊？”

    她们今晚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等一切结束，等有人来迎他们出去。

    顺势倒在榻上，在黑暗里，红妶睁圆了双目，里面似有水光闪烁，仔细去瞧里面又空洞无物，像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天快亮了。”

    一夜过去了，应该连唯一热闹的清元殿也安静下来了吧。

    红妶翻身坐起，扯了扯腰上的玉穗，摇醒云汐起身，准备洗漱。

    一炷香的时间，永宁殿外的羽林卫就撤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前的禁军旧部。

    “这是赢了？”

    “我什么时候输过。”

    走出永宁殿，红妶看着日出一线的红，神情恍惚，清元殿的那位应该醒了吧。.ZWwx.ORG

    清元殿上，皇帝眼窝深陷，面色苍白，怒气未去地端坐在金色龙椅上，太子萧策垂首辅其身侧，晋林王持剑站在殿下，而他脚边跪着神情冷冷的萧玉。

    她离成功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萧玉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垂死挣扎的人会突然醒来，还在皇宫内安排了重兵……

    这一切究竟是皇帝骗了她，骗了天下人，还是她萧玉始终没看清自己眼前的父皇是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

    萧玉发问，皇帝并未回答，只是闭上眼睛不看她，哑着声音说道：“后宫兰氏谋逆造反，即刻褫夺封号，赐自尽，母族侯氏诛九族，萧玉弑父灭亲，罪不容恕，赐……”

    皇帝话语一顿，转而说道：“保留公主之尊，囚禁冷宫，永生永世不得出。”

    最后一刻，他终是没狠下心来。

    可这样的结果，萧玉怎么愿意，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难受。

    “父皇，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

    “来人，拖她下去。”萧策冷冷说道。

    红妶站在清元殿外，始终漠视着这一切，像个局外人。

    皇帝看见她了，徐徐起身，脸上展颜，眼神里陡然焕发出了光彩，正欲开口唤她，喉间涌上一股血腥，想压没压住，一口黑血喷出，吓坏了殿上众人。

    “父皇！”

    “皇上，皇上，传太医，快传太医！”

    萧策急忙上前去扶，皇帝颓然倒进他的怀里，睁大眼睛望着殿外的人，满面欢喜。

    红妶愣愣地看着他，眼眶微红，如鲠在喉，她一时竟也不知他此时眼里看到的究竟是谁？

    是母后，还是她。

    “公主……”云汐低声在她身旁说道：“您要不进去看看？”

    她没有搭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背后出升的太阳，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倒映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显得那般孤助无力。

    皇帝含笑阖目，萧策轻声唤着他父皇，缓缓握上他的手，掌心下只感触到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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