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上弦
第214章上弦 芦岭谷外十里处,是一座新建的大牧场,李光岑的族人中,老弱妇孺被安排在谷中,年轻人日常放牧则住在牧场。牧人的住处十分简单,他们的家已经安置在谷中,这里只是他们游牧的临时住所。 牧场并不太大,李光岑的族人自吐蕃草原迁来时,已将牛羊等行动缓慢的牧畜尽量变卖了,带来了只有大批的马群。不过这些马对草料的消耗也是非常庞大的,牧场的草料已堆成了数十座高高的草塔,垒得严严实实的。这样的地方最重防火,所以周围以栅栏隔开,旁边依托的就是芦岭河水。牧人们的住处则在河对岸,以确保不会散了火种引燃草料。 正是黄昏时分,几个负责照料草料的牧人绕着草场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但是河对岸却见有几匹骏马驰进了牧场。几个牧人眯着眼睛手搭凉蓬向那些人望去,就见他们一刻不停,径自驰入了牧场大门,随即木栅栏门又紧紧关上了。 穿着条纹长袍的葛罗禄抚着山羊胡子喃喃地道:“俟斤大人也来啦。这是第几起人啦,今天来的各位大人,大多都已在谷中定居,平常不大出来啊,看这样子,似乎有大事发生啊。” 他的侄子热介甫凑上来道:“是不是要打仗了啊,今天晌午,我就见到杨浩大人的贴身侍卫壁宿、穆羽,还有十几个人,各带三匹骏马,带着干粮袋离开了芦岭谷,像是要行远路的样子。叔叔,咱们要不要去打听一下?” 葛罗禄瞪了他一眼,训斥道:“不许多事,咱们的差使就是看管好草料场,大事自有大人去决断,好好巡弋,真若有事,咱们看管的地方也万万不要出事。” 热介甫吐吐舌头,连忙应了声是。葛罗禄又回头看向牧场方向,喃喃地道:“才只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啊,希望魔鬼地烈火不会燃烧到我们的家园里来。” 如今在芦岭州得以定居,他十分满意现在的生活,真的不想自己的家园再一次被战火屠戳,然后逃到草原上过那颠沛流离的迁徙放牧生涯,每日都要同恶劣的自然环境和不友好的其他部落战斗,可是面对预感到的危险,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祈求。 牧场中央不,圆顶大帐内,芦州团练副使李光岑居中而坐,左右分坐的都是些四五旬的年长者,这些人都是当年追随他左右,一同流浪在吐蕃草原的亲信部属,他的人既牧且兵,这些人就相当于统兵的将领了。 事实上他们的确很快就要做官了,杨浩的奏章已经呈送开封,这些人都被列为带领营帐族人归降的羌部头人,以赵官家的大方,每人一个指挥使的头衔是跑不了,只不过这官就像天上的齐天大圣,有职无权,是用来拴猴子的绳子罢了。 李光岑面色凝重地道:“很好,大家都到了。今日,老夫收到了浩儿的飞羽传书,银州李光俨得夏州授意,率两百轻骑半路偷袭,欲置我的浩儿于死地。” 众人听了登时便是一惊,人人面露异色,却无人交头接耳,只是盯着他看。李光岑饮一口烈酒,平抑了一下心情,这才继续说道:“浩儿无恙,如今已安然抵达野离氏部落。不过……” 他双眉一拧,沉沉笑道:“你们说,李光俨既已出手,夏州会对咱们就此收手吗?” 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一跃而起,大声咆哮道:“主上,我早就说过,这继难军本就该是您的,这夏州本就该是您的,党项七氏既与夏州交恶,正好为我所用。我们汇合诸氏部落,讨伐夏州,为主上夺回大位吧,纵然身死疆场,为主上而死,我等亦无怨无悔。” 另一凶睛老者也是老而弥辣,气虎虎地道:“主上仁厚,一心为族人考虑,宁可放弃自己应得的权位,退隐在这芦岭州,只希望能为我们寻一处安定的所在。可是如今看来,咱们想罢休,人家却不肯呐。主上,挑起您的大旗,咱们召集党项七氏,跟夏州李光睿干吧。” 李光岑闪目一看,捋须笑道:“木英啊,你这火爆的脾气呵……” 他一仰脖子,又灌了一口酒,大概是喝的冲了些,看着眼前这豪迈不减当年的花白头发的老者时,目光不免有些莹然:“唔……这么多年了,咱们隐姓埋名流浪在吐蕃人的草原上,我几乎已经忘了你的本名,木英……纳木罕呐,你可是从九岁起就跟着我,做我的野可儿了,跟着老夫,你不曾一日享有一个勇士的荣耀与富贵,就连名姓都被改掉,老夫愧对你啊……。如今多少年过去了,你的孙子也有九岁了吧,纳木罕啊,你已经老了,头发都变得花白了,” 契丹语中的那可儿与羌人所说的野可儿语意相同,都是近身侍卫的意思,李光岑这番感伤的话说的真情流露,那花白头发的凶晴老者听了不禁热泪滚滚,眉头一皱,就起了三道横纹,像极了一头雄壮的西北虎。 他把袍襟猛地一拉,露出长满黑毛的胸膛,握紧双拳“嗵嗵”地擂着自己的胸口道:“主上,纳木罕还没有老,还能骑得了快马、射得了利箭,还能跟着主上扫荡整个大草原,让任何敌人闻风丧胆。只要主上一声令下,纳木罕就还是当年的纳木罕,永远冲在主上马前的那个纳木罕。” 那些四五旬的汉子纷纷离开席位,走到李光岑面前,慷慨激昂地道:“主上,我们依旧是主上麾下最凶狠的一群草原狼,令任何人都要闻风丧胆的草原狼,敌人再强大,我们也不怕。您下令吧,仇人已经磨亮了屠刀,我们不能再做温驯的绵羊了。” 一个瘦长脸,脸上深深一道刀疤,伤愈后肌肉纠结,以致收紧了半边脸的皮肤,显得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的老者激愤地道:“主上,现在连李光俨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我们不能再忍耐了。他李光俨是个什么东西,他老子李彝景当年对主上那是何等巴结,每逢主上的生辰,他都不远千里,派人赶赴吐蕃部落给你送上一份厚礼。爱读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可是李彝殷篡夺了主上的权位之后,这李彝景就像一条没有骨气的狗儿,转而又巴结上了他。这也罢了,如今李光俨甘为李光睿鹰犬,竟对少主下毒手了。主上是夏州草原之主,是所有党项羌人的王,岂能受李光睿帐下走狗之辱,主上之唇,就是我们所有野可儿的耻辱,请主上下令,让我们去决死一战吧,我们要用鲜血来洗刷这耻辱,维护主上与少主的荣光!” 李光岑点点头,欣然道:“俟斤,你们的勇武当然不减当年,你们永远都是老夫麾下最勇猛的野可儿。可是,老夫这身子骨儿不成啦,我的族人、我的基业,已经全都托付给了我的义子杨浩。你们服从他,就是服从老夫。本来,浩儿是不想与夏州冲突的,至少现在不想。可是,现在人家先动手了,咱们还能坐以待毙不成?” 他抖抖手中的一纸信笺,沉声说道:“现在,我的义子以飞鹰传书,要老夫调拨族中所有勇士为之一战,这一战若成,至少可保我芦岭州三年太平无事,使我族与党项七氏可以从容地休养生息,积聚力量。老夫思虑良久,觉得我儿这计划虽然凶险,却未尝没有成功的希望。今日我召你们来,就是要告诉你们……” 他缓缓站起,张开骨节粗大的手掌,狠狠向下一挥,大喝道:“我们战!” 他身前众人听了,一个个脸上都溢出兴奋的潮红,眼中露出嗜血的杀气,他们退后几步,单手抚胸,齐刷刷单膝跪地,轰然喝道:“卑下愿为主上一战!愿为少主一战!” 李光岑脸上笑意渐渐消去,露出森然的杀气,沉声喝道:“尽起我族所有可堪一战的男子,三百人为一队,每一人两匹马,歇马不歇人,星夜兼程,赶往炎帝谷汇合,听候我儿调度!” ※※※※※※※※※※※※※※※※※※※※※※※※※※※※※※ 野离氏大头人苏喀族长的小帐内,隔着一张小几,两个年轻人正捧茶而座。坐在左首的那人,大约三十出头,眉眼清秀,白皙面皮,头戴一顶公子巾,颌下三缕微髯,穿一条黄色大提花的纱罗裤儿,外罩一件对领镶黑边的直裰长袍,腰系紫带,紫带上还坠着一串玉饰,俨然便是一个中原的士子打扮。 在他对面,一身左衽长袍,头截狼毫小帽,腰间系着宽宽的牛皮带子,一副羌人打扮的青年,比他还要小得多,只有二十出头,眉眼说不上如何英俊,却很是耐看,有种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但是比起普通羌族游牧汉子来,眼中又有些聪慧睿智的意味。 这中原士子打扮的人,是横山羌柯特部的头人彻里吉。而那一身羌人打扮的年轻人,却是芦岭州知府杨浩。如果这时有人闯进来,得知两人的身份,恐怕会对他们的打扮感到非常奇怪。杨浩尽管早听苏喀介绍过柯特部的情形,知道他们住在最靠近汉人村镇的地方,早已放弃了游牧改从农耕和经商,可是见到彻里吉的打扮时还是不免大吃一惊。彻里特除了名字,无论是打扮、样貌、发饰、谈吐,已完全看不出一点羌人的模样,这人汉化的也太厉害了些。据说……去年他还参加乡试考过秀才,虽说没考上…… 彻里吉翘着二郎腿,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杨浩说话他便笑,杨浩不说话他也笑,完全是一副狡黠而耐心的商人模样。杨浩开门见山,把秘密会见他的原因说个清楚,他脸上还是一副微笑悠闲的模样,就像带了一副假笑的面具。 可是他的心里却在急急盘算着:“苏喀那老头子竟替杨浩遮掩消息,还代他邀我前来,看来野离氏已经和芦州勾搭在一起了。不过……就算加上野离氏,芦州还是不够看呐。夏州李氏那是何等雄厚的根基,数百年经营,根深蒂固,无人可以撼动。这银州城又近在咫尺,我在李光俨的眼皮子底下与芦州做做生意,换取些好处,银州方面或许会睁一眼闭一眼,但是要我与芦州传讯息、通联络,允许他从我族召纳士兵,一旦为银州方面获悉,难保不来与我为难,此事答应不得啊。 可是,我族人口众多,专务农耕以及与汉人经商。与芦岭州通商,芦岭州可免三年赋税,这可是一笔不菲的钱财。就此舍弃,实在让人舍不得。唔……,这几天就听说苏喀私下一一会见各部头人,看来……都是为了给这杨浩牵线搭桥了,只不知……其他各部头人可曾答应?这些家伙,昨日还在一起饮酒,竟是一点口风不露,让我无从参详考虑,着实可恨。” 杨浩见他沉吟不语,微微笑道:“彻里吉大人,与我芦岭州经商,可免三年税赋,我知道彻里吉大人的部落非常庞大,往销与进购的货物非常多,这免三年赋税,可是一笔不少的钱财啊。至于互通讯息,允许我派人在你的部落设立鸽站,本就是一桩秘密的事情,我不说,你做为一族之长,难道连这么点秘密都隐瞒不下来么?” 彻里吉皮笑肉不笑地道:“杨浩大人,允许你招募我族中的散丁闲汉从军入伍,这件事又怎么说?” 杨浩眉头一挑,不以为然地道:“这件事,难道不是对我们彼此有利么?据我所知,彻里吉大人的部落现以农耕和同汉人经商为业,部落中尽有些无业游民,每日里偷鸡摸狗,打架生事,这些人若被招兵,你的部落里不知要少了多少闲事,有什么不好的呢?” 后世招兵,都喜欢招身世清白、素质较高的良民,可古时候的名将却喜欢多招好勇斗狠的泼皮无赖,这些人在旁的方面一无是处,打起架来却最是凶狠。只要以军法约束,能调教得了他们,那就是一支精兵,不知多少名将得以建功立业,手下却都是一帮无牵无碍、好勇斗狠的流氓泼皮。 彻里吉不为所动,狡黠地笑道:“杨浩大人,我若允了你自我部族招兵,总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族人,只许闲汉无赖、无业游民方可受招吧?若我寨中青壮流失过多,那时于这乱世之中如何得以自保。 再者说,就算那些泼皮无赖吧,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兄弟,他们如果入你军伍,入伍者只一人,这一家人可都要心向芦岭,站到你那边去了,这样的人家一多,一旦你芦岭有事,我柯特部想要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杨浩大人,你不动声色地便要拖我下水,把我绑上你的战车,这也太阴险了些吧?” “哈哈哈,彻里吉大人太多疑了。” 杨浩仰天打个哈哈,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心胸坦荡的模样:“家境优渥、生活稳定者怎么会从军吃兵饷呢?想要入伍当兵的,必是家无桓产、无妻无子、地无一垄、房无一间的懒散汉子,这样的人整日游手好闲、惹事生非,你彻里吉大人难道不头痛?甩开这样的包袱有甚么不好?” 他微微向前俯身,微笑道:“往日里夏州与麟州、府州争战,你族忽而倒向左、忽而倒向右,左右逢源,两面收钱,难道夏州与麟州、府州不知情么?谁又奈何得了你了,何以这时便推三阻四、疑虑重重?” 彻里吉眼皮一抹,把茶杯轻轻一放,含笑道:“杨浩大人,你许我的这些好处,便让我冒着得罪银州的风险,这笔生意做下来,我可是吃了亏呀。” 杨浩也笑道:“做生意嘛,当然要讨价还价,彻里吉大人觉得这笔生意不划算,那咱们可以再商量,何必一口便回绝了呢。” 彻里吉目光微微一闪,问道:“那么……不知杨浩大人出价几何?” 杨浩说道:“柯特部在横山诸羌之中算是相当富有的部落了,这当然有赖于彻里吉大人的精明强干。不过,据我所知,你的部落虽然族帐三千,十分富有,却时常受到附近那些小部落的侵袭骚扰,在武力上,你柯特部是远不及他们的,因此常常在双方族人闹起纠纷之后花钱消灾,可有此事?” 一说起这个,勾起彻里吉深藏心底的愤怒,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终于消失了,他悻悻然地哼道:“饿着肚子的人当然会比吃饱了的人更凶狠、更豁得出来。我的族人已过惯了安逸富裕的生活,弓马骑射的功夫早就已经搁下了,当然比不得那些整日为了一口吃食在茫茫草原、莽莽丛林间奔波的部落。 不过,我并不后悔,拥有强大的力量,本来是为了过更好的日子,而不是为了争战而强大。我的族人弃骑射游牧而就农耕和经商,再也不用担心黑灾白灾,再也不用扶老携幼、风餐露宿地迁徙而居,生活优渥稳定,部族人丁兴旺,这样的日子比起当初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如果为了让族人变得能征善战,就要放弃现在优渥的生活,让我的族人重新背起弓箭,拿起套马杆,回到大漠草原上去,那真是不知所谓了。你看野离氏,是我横山第一大部落,善战好战之名诸羌之中排名第一,那又如何呢? 他们过的是甚么样的日子,就是他们的族长苏喀大头人,吃用穿戴,也不及我寨中一个商贾。如果在拥有强大的武力和拥有优渥的生活之中只能选择一个的话,你选甚么?反正……我会选择我现在所走的路。” 杨浩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开始正视起眼前这个狡猾的商贾头人来。在他以前的时代,许多人为了过上好日子而拼搏,去努力赚钱,走着走着,最后却成了为了赚钱而赚钱,一辈子忙碌奔波,不曾过上一天休闲的日子,忘了自己当初赚钱的目的,那些人与彻里吉所说的情形何等相似。想不到此人倒是看得破、想得开,真是一个异类。 他想了想,说道:“彻里吉大人,为什么两者之间只能选择一个呢?不错,越穷的人越凶狠、越是生活艰辛的人,越能吃苦、越能作战,可是这两者之间也并非不可调和。贵部在横山诸羌中十分富有,百姓忙着耕种、经商,这弓马骑射的功夫,必然较那些游牧部落差一些,人有所得,必有所失,这是没有办法的。可是,你的部落为什么要一定人人精通弓马骑射?你需要去劫掠、攻击那些比你更贫穷的部落么?若要自保……,我芦岭州可以给你一些援助。” 彻里吉神色一动,问道:“杨浩大人此言何意,你要……如何援助于我?” 杨浩说道:“我汉人村镇世代农耕,为防范游匪盗贼,历千百年下来,自然形成一套城池防御的本领,若我派几名精于防御之术的人去,指点你部建筑城墙,设置各种防御措施,还用担心周围那些部落的骚扰侵袭么?前些天,善于野战、丛林战的诸羌部落袭击我芦岭州,落得甚么下场,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还有,彻里吉大人的部落虽然富有,可是有一样东西却极难获得,不管是麟州、府州还是夏州方面,对你卡得都是极紧,那就是钢铁,对么?如果你们同我们合作,那么……,每年我可以馈赠贵部两千斤精钢,这些钢铁用来制作刀枪和消耗极大的箭矢,能否使贵部拥有自保之力呢?” 彻里吉身子一震,失声道:“此话当真?”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彻里吉低头不语,神色变幻半晌,他霍地抬起头来,问道:“杨浩大人,你这几日会见的诸部头人,是否……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呢?” 杨浩一听这话,顿时暗暗松了口气,军事技术和军事武器的援助,已经打动了他的心思,只要他动了心思,那这事就成了八分了。 至于彻里吉所忌惮的怕芦岭招兵,会使他柯特部与芦岭州再也扯绊不清,那就是另一个退让的筹码了,做生意嘛,价当然要开的高一些,给他留出还价的余地。扶持柯特部,让它强大起来,必然压迫周围部落的生存空间。那些既贫穷、又弱小的部落生计无着、走投无路的时候,芦岭州却像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似的朝他们频频抛媚眼儿,他们会不会趋之若鹜呢? 杨浩微笑起来:和一个部落做生意,连它周边部落的好处我都要占,看来我很有了些做奸商的潜质呢…… ※※※※※※※※※※※※※※※※※※※※※※※※※※※※※※※ 第五天,杨浩的商队终于赶到了野离氏部落,杨浩得到他们赶来的消息,立即迎了出去。在他的商队距野离氏部落还有二十里的地方,迎上了他的人马。虽然早从小野可儿口中获悉了他安全的消息,一见到他迎上前来的身影,木恩等人还是激动莫名,几十骑快马立即飞快地迎上来。 杨浩翻身下马,对面马上一条大汉十分利落地跳下马来,腾腾腾上前几步,隔着两丈多远便直挺挺地跪下来,以额触地,高声说道:“木魁护主不力,险致少主遭遇不测,大罪,请少主处罚。” 杨浩先是一呆,既而大喜,快步向前把他扶起,惊喜地道:“木魁,你安然无恙?好!甚好!随我杀出去的那些勇士,可还好么?” 木魁被他扶起,见他毫无怨尤之意,反而因为自己安然而返而惊喜不已,不禁大为感动,嘴唇翕动了几下,才道:“少主,陆续寻回来的士卒约有一半,另一半已……”,他低了低头,又道:“木魁拦道斩杀了七名追兵后,本欲寻去保护少主,可大雾弥漫,方向难辨,又不知少主去向,竟尔追……” 他还没有说完,杨浩便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战场上刀枪无眼,谁能保证护得人周全,若非你舍生忘死地维护,我杨浩早成了一具死尸,我视你等如兄弟、如手足,而不是奴仆,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小野可儿是知道木恩、木魁等人的武艺本领的,眼见他们对杨浩忠心耿耿、礼敬有加,他的脸上不禁微微露出一丝讶然:“他们对杨浩的忠心和恭敬可是发自真心,毫无虚假呀,杨浩……真的值得他们如此效忠?” 杨浩拍拍木魁的肩头以示安慰,然后向小野可儿点点头,微笑道:“小野可儿,辛苦你了。” 小野可儿板着脸淡淡地道:“不必客气,人我给你带动了,这就回去了。” “好,待得了机会,我请你喝酒。”杨浩拱拱手,小野可儿矜傲地一笑,把手一挥,后方阵队中便驰出三百虎贲,随着他扬长而去。 杨浩复又转向早已微笑立于一旁的木恩,问道:“我走之后,李光俨对你们有没有不利的举动,小野可儿护送你们一路赶来,李光俨可有什么动静,有没有追着你们赶来?” 木恩叉手禀道:“少主,李光俨果然其志在你,你走之后,李光俨立即调走全部人马穷追不舍。属下依命率人急急赶往无定河畔,刚到无定河畔大雨便起,为恐河水暴涨,属下于高处扎营,背倚河水,面向草原,大雨一下,浓雾便散去了。待云歇雨住之后,李光俨的人马对我们已经不能构成威胁。 想来他也是料及这一战,所以一直不曾来攻。木魁返回后,我又让他带了游骑寻找大人下落,路上曾碰到过李光俨的人,双方小有打斗,到了第二天还不见少主寻来,属下真的慌了,可是既不能舍了商队,又怕少主会迟些寻来,所以只得硬着头皮在那里等待。 又候了一天一夜,还是不见大人踪影,属下正没做奈何处,小野可儿便寻了来。依少主所嘱,小野可儿做出路途与我商队偶遇的模样,和我们结伴返回。一路上,属下曾派出探马察看,李光俨一直远远地辍着我们,也派游骑追踪我们的行动。看来,他现在也不知少主生死,正在困惑不解当中。” 杨浩微道:“李光俨不是蠢人,就算他原本不知我的死活,如今也该想的明白,知道我已独自赶往野离氏部落搬取救兵,也知道我与野离氏必然有所‘勾结’了,哈哈……。现在他为难的已不是杀不杀我,而是我和我商队都已安然抵达野离氏部落,他是就此灰溜溜地赶回银州城去,还是闯进野离氏部落破坏我笼络横山诸羌的计划。” 木恩说道:“李光俨既然猜出少主与野离氏有所联系,还会自蹈虎口么?依属下看,他径直返回银州,徐图后计的可能甚大。” “未必。”杨浩摇头道:“由其子,亦可观其父,这对父子不是善类。他纵然猜到我与野离氏有所勾结,也不可能猜到我与野离氏的真正关系。野离氏以前就算造夏州的反,骚扰攻击的也只是夏州的外围部落,他李光俨可是夏州李氏家族的核心人物,如今野氏又已向夏州乞降,当着横山诸羌各部头人的面,岂敢冒夏州发兵灭族之险取他性命,他有恃无恐,十有八九会亲自赶来,与我在野离氏部落中再较量一番。弱者……无外交啊,在他李光俨看来,我杨浩就是一个绝对的弱者。” 木魁眼中露出一抹狠厉的杀气,狠声道:“少主,他若来了,咱们一不作,二不休,当场便做掉了他,横山诸部怕惹祸上身,未必便敢张扬他身死野离氏的消息。” 杨浩摇摇头道:“你能保证他会蠢到把全部人马都拉进野离氏的寨子?野离氏虽与我们缔盟,在不知其余诸部有无决心现在便与夏州决死一战的情况下,肯横下心来让我们杀掉李光俨,与夏州李氏结下再也无法化解的生死仇怨么?” 他自怀中摸出一包东西,往木恩手中一递,寒声说道:“打,是一定要打的,但野离氏诸羌大会上只是一场文斗罢了。这武斗之地,不在这儿。木恩、木魁,一会儿我会换上公服,带人赴诸羌之会。你们两个却去不得了,有一桩大事,我要你们两个分头去做。只要你们这一仗打得漂亮,我在野离氏部落中的这一仗,便是想输都不成了!” ※※※※※※※※※※※※※※※※※※※※※※※※※※※※※※ PS:推荐:生于乱世之中,身世扑朔迷离。我本无心向富贵,奈何富贵逼人来……且看郑言庆如何篡唐?有恩怨情仇,有金戈铁马,还有那数不尽的风流!庚新10年奉献,《篡唐》隆重登场。书号:1153348,敬请期待。月关的步步生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