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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都给他们抛过手绢 第88节

    但她却开始卸磨杀驴。

    盛长翼就见她面上变来变去,最后快走几步来到他的身边,低声道:“世子爷,你多注意就好看了,但也不用如此避嫌。”

    太疏远了,也不好。

    盛长翼便当着她的面舒出一口长长的气,“京都的规矩可真多,在云州时,便没有这么多规矩。”

    折夕岚倒是点头:云州男女大妨没有京都严,常有邻里之间的少男少女一起出门闲逛的,若是扶着下马车,应当也没事。

    ——后面一句话之所以用应当儿字,是她家没马车。她之前没被人扶过,也没见着别人被扶过。

    于是,心里松缓了一些。

    盛长翼见此又道:“我也没有跟别的姑娘接触过,若是有得罪之处,你也要像今日这般说出来,免得我以为自己没做错,还沾沾自喜做了个周全的人。”

    这一声话让折夕岚脸一红,觉得更为羞愧。若是按照的规矩来,他其实没错。是她在京都呆了一段日子,便学了京都的样子。

    他来扶她下马车,是好意。

    盛长翼就笑着道:“好了,我记住了,咱们还是快去姑母那边吧,免得她久等。”

    走到一半,又对她道:“我与你说过,傅妃娘娘在此吧?”

    折夕岚点头,瞬间将那些七里八里的事情抛却,认真道:“我想着,陛下可能在这里。”

    盛长翼:“是在这里。”

    游廊曲径通幽,然后又阔然开朗,一个小花园出现在眼前,皇帝带着十四皇子,还有傅妃坐在一侧,康定长公主坐在另外一侧,不远处的戏台子水榭上站着个白衣男子,正在唱曲子。

    这曲子折夕岚知晓,是云州的曲子。是情郎唱给姑娘听的。

    折夕岚和盛长翼走过去给皇帝等人行礼,皇帝叫起,然后赐了座。

    皇帝抱着十四皇子笑道,“我看过你爹这些年的功绩了,实在是好,也听长翼说了他升调青州的事情,但一个通州的官位却不能配得上他的人品,朕想着,便升他为青州督查。”

    折夕岚便愣了愣,皇帝便问她,“你在想什么呢?”

    她道:“臣女不懂这些官场的事情,只觉得督查是好大好大的官了。”

    皇帝大笑起来,“是,好大的官,但你阿爹值得。”

    他笑完,又开始生气,“朝廷养了些蛀虫,四处搜刮民脂民膏。云州本来就是穷苦之地,有个愿意扎根的好官不容易,但秦馈和尚民之这两个酒囊饭袋和贪官污吏,却还残害忠良,私吞灾银。”

    尚民之便是之前的云州府州。

    他沉着脸,道:“朕恨不得立马杀了秦馈,却又顾及着太子的颜面,哎!”

    折夕岚再聪慧也是个小姑娘,她真的懵了,于是懵懵的垂着头。她不太懂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又想让她接什么话。这神情让皇帝瞧了,倒是觉得她不知道太多内幕,那日在狩猎上的事情,应当只是突发情况。

    康定长公主看他的神色,便笑着道:“好了,你别吓唬人家小姑娘。”

    她冲着折夕岚招招手,“过来坐。”

    折夕岚便马上坐过去。

    长公主做出一副疼惜的模样,道:“长翼都将事情告诉我们了。”

    她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折夕岚点了点头,“臣女只知晓……只知晓秦家的秦馈大人被关押了。”

    说到后面一句话,头更低了几分。

    长公主道:“可怜见的,你爹做了件大事,你还不知道呢。”

    她叹气,“六年前,云州干旱,陛下拨银三十万两去云州赈灾,结果秦馈私吞十五万两。”

    “你阿爹觉察出不对,却又没有证据,便看紧了剩下的十五万两银子,不愿被人贪污。”

    “尚民之便在家里大骂你父亲,被他儿子听了去,这才为难你的母亲和阿姐治病,谁知道……哎。”

    “你阿娘和阿姐死后,你父亲痛定思痛,便请云王帮忙,云王却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他等待时机,不过当年云王就写信给陛下,说秦家在云州的胡乱非为,陛下心里存疑,这才让人暗暗去查秦家,在去年终于查到了秦家和尚民之狼狈为奸的事情。”

    折夕岚暗暗惊讶,原来几年前,云王就开始埋线了。

    盛长翼便接着长公主的话道:“是,只是折大人却一直觉得不对,他说他之前见过尚民之跟京都往来的书信上有秦馈的名字。但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

    “父亲不愿意他再次沉迷于往昔,怕他走了窄道,便写信给圣上,请以云王府之印,推荐他去了青州做通州。”

    如今做官,一是科举,二是推举。

    说到这里,盛长翼道:“可能是折大人依旧不愿放弃,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秦馈跟尚民之的通信来往,于前日晚间送到了京都。”

    折夕岚就知晓了。这封信又被盛长翼送到了陛下那里。

    长公主叹息,“长翼送信来的时候,我正跟傅妃也在,便也看了信中内容。傅妃是云州人,当场落泪,我虽然活得奢靡,却最是看不得穷苦人家受罪,被这些人欺负!”

    折夕岚就知道,长公主和傅妃没少上眼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也不完全说给折夕岚听,还有一半是说给皇帝听的。

    皇帝疑心重,两人这般直白说,他反而会相信。再加上折夕岚呆呆愣愣的模样,他不由得更信了几分。

    这里,有他的侄子——不太亲近。但是有信任的宠妃,宠爱的妹妹,这个就可信了,傻里傻气的傻臣之女。

    于是,就连盛长翼的话他也信了八九分,觉得此事应当如此。便道:“如今尘埃落定,你父亲大运来了。”

    他现在可算是知晓为什么先帝当年那么喜欢折松年了,这人看着就可靠啊。

    只是已经投靠了云王。但是云王主动把他送去了青州。青州不是云王的地盘,他送过去,就是自证清白。

    云王这个弟弟,就是胆子小,不敢生事端。但是本性不坏,小时候忠厚老实的很,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折松年的事情,他之前确实是写信来过的,但是自己不记得了。后来彻查云州,也是想要杀秦家才为之。

    但这些就不用告诉其他人了。反正皇帝现在很高兴。他还想,云王其实算是比较省心的弟弟了,一直没给他惹事,好不容易被个好官求到面上去,也不敢帮,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帮着升了个官。

    胆子实在是小。再看盛长翼,虽然一直在外面打仗,但这孩子是真想做将军,几次死里逃生,他也是知晓的。

    云王写信来哭过,说他就这一个儿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就喜欢打仗,若是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他还不肯成婚,还没生个孩子出来呢,要是万一有个好歹,云王府就绝嗣了。

    皇帝就觉得云王也挺倒霉催的。他明着说要世子进京贺寿,实际上打的什么主意,大家也都知晓一二。

    他老了,各世子该辖制的还是要辖制,不能太过于放任,至???少要留藩王的一个儿子在京都,还是世子。

    好嘛,其他的藩王送来一个世子,就算是倒霉死了,那还有其他的儿子可以继承。独独云王不行。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没个孙子。

    皇帝看盛长翼的眼神就更加慈和一些了。他摆摆手,让几个女人下去,道:“朕难得跟长翼这般静下来说说话,你们便去听曲子吧。”

    长公主就带着傅妃,十四皇子,还有折夕岚去了另外一个院子里面坐着赏花。

    冬日里赏的是梅花。前面一片林子种的都是红梅。折夕岚还是第一回 看见红梅,多看了两眼。

    长公主就笑着道:“你跟傅妃还真是一般模样,她当初进宫的时候便被其他宫妃嘲笑不识得红梅。”

    折夕岚也不羞,只道:“云州无红梅。”

    而后退后几步,朝着长公主和傅妃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两人也没有让开,她们虽然齐心杀秦馈不单独是为了折夕岚,但确实帮了她。帮了她,这孩子感恩,不受这份礼反而让她不安心。

    于是受了礼,傅妃亲自扶着她起来。

    “我当年离开家之时,朝烟还活着,结果刚到京都,阿娘写信来说朝烟和你阿娘去了。”

    她叹息,“世事无常,你节哀吧。”

    折夕岚眸里蕴出伤怀,“臣女知晓,多谢娘娘。”

    傅妃就笑道:“你还是跟我生疏了,从前总跟在阿履身后叫我无妄阿姐的。”

    而后叹气,“你跟阿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只是那孩子太没担当,不懂得年少之情,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根本没有再回头的可能。”

    “他今年十六岁,可能还不知晓自己失去是什么,但等再过五年,性子定了,便能明白,你是他永不可及的月亮了。”

    她突然含了一丝道不明的心绪在里面,道:“他从小就说,你是天上的月亮,他要跟着你走的。你在天上走,他在地上走。月亮走,他也走。”

    “如今,物是人非。”

    折夕岚闻言,却道:“谁也不是谁的月亮,谁也不是谁的影子,不用跟着谁走。我跟阿履,做不了夫妻,却可以朋友,前提是他正常些,别这般疯魔了。”

    她头疼,像在云州一般跟傅无妄抱怨,“再这般把愚蠢和鲁莽当勇敢,他就真的要废了,无妄阿姐,还是您训训他吧。”

    傅无妄就笑起来,“我训过了,也无用。他这般啊,也不知道要经历什么事情才能立起来。算了,不管他了。”

    她道:“你来京都,我没什么好送你的,便将这枚小玉佩给你,以后拿着它,即便是穷了也可以当掉,能换不少银子。”

    折夕岚赶紧接过来,道:“多谢阿姐。”

    傅无妄就站起来,跟长公主告别,“估摸着陛下也说完了,我们就先回宫了,公主,来日来宫时,便给我带点好消息吧。”

    康定点头,“你放心,这回谁也翻不出手掌心。”

    两人又打了个哑谜,折夕岚眉目未动,她大概能猜到是说秦家的事情,就算不是,她也不想知道。

    知道太多没用,还可能被灭口。

    跟着两人出去,果然皇帝已经站起来了,看见傅妃笑道:“无妄,快来,走了。”

    于是又送皇帝等人走,等马车渐行渐远之后,折夕岚才舒出一口气,她此时已经好奇极了,过去扶着长公主,“殿下,臣女不懂,为何要唤臣女来。”

    康定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参与了一次,陛下性子多疑,但其实也不易疑人,你见他一次,让他瞧瞧神色,再坦然些,大方些,他心里就放心了,不再疑你,但要是不确定你不知情,他便一直疑你——这几十年来,秦家就是这般忽悠他的,做得好像光明磊落一般,他就信了,让多少人无辜受死。”

    折夕岚半响没有说话。

    而后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后才道:“就如此简单吗?”

    这可是皇权争斗,就今日这般几个人说说话,陛下的疑虑就打消了?

    康定长公主就道:“你以为我们是神么?我们也是人,陛下更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就能软肋,有容易高兴的,容易伤心的事情。再者,我跟傅妃在暗处,长翼在明处,所有的事情明着暗着掺半来,真真假假,只需要让他看见真的那部分就好了。”

    这就是常年混迹在宫里和世家人的话。一直生长在边境小城里的折夕岚其实并不是很能理解。

    她只能先点点头,受教道:“是。”

    她惭愧道,“我没做过这些事情,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计划,要有人帮衬,有勇有谋。她算不得笨,但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计划,也没参与过,所以觉得踩在云端里。

    这一次还是糊里糊涂的陷了进去,所幸反应都是正确的。

    盛长翼一直跟在她的身边,闻言道:“你如今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试试下个套,让姑母帮你兜底,你也好解决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