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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都给他们抛过手绢 第124节

    “不可能。”

    她摇摇头,“这太可笑了。不可能的。”

    金蛋担心的看了她一眼,“折姑娘,您别怕,有殿下在呢,不会有事的。”

    折夕岚却突然抬头,“我能见殿下吗?”

    金蛋点头,“殿下说会尽快来看你,到时候你问他吧。”

    折夕岚就静静端坐椅子上,而后才问,“我阿兄和伯苍现在在哪里?”

    金蛋连忙道:“周大人进了牢狱,不过无事,殿下亲自让人看着,不会受苦的。伯苍少爷没人管……现在还在严家?我这就叫人去叫他回来。”

    折夕岚就松了一口气。她认真道:“替我多谢太子殿下,我知晓,能被这般封家,已然是万幸至极。”

    金蛋也愁,“您说,怎么突然就这般了。”

    折夕岚低头轻声应道:“是啊,怎么突然就这般了。明明好日子就在眼前,偏要……偏要这般。”

    她浑身有一股戾气。那股戾气怎么也止不住。她深吸几口气才没被气晕过去。

    青州,云州,陛下,青州王……这几个人的名字一直都在她的脑海里面盘旋,让她静不下心来。但是总有一股奇异的念头在心里起起伏伏。

    ——假若这是一场局,那折松年也是知晓的。

    他心甘情愿做了局中之人。

    所以他很有可能去接受自己的罪名。

    折夕岚闭上眼睛躺在摇椅上,神情冷漠。她想,她只能这般去想了。

    她不相信他会贪污,便只能朝着这个方向去想。要么是有人栽赃陷害他,要么是他自己愿意被栽赃陷害。

    她心里倾向于后者。

    倒是没有缘由。作为女儿,她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她只是受了局限,看不见朝局,不懂他为什么要这般做。

    她现在又像是瞎子一般,只能等着人解救。

    等着谁……盛长翼么?

    心里那股戾气凭空而起,让她的心也开始痛了。

    她爹真的,从来没有办过好事。

    ……

    没一会儿,盛长翼就抱着折伯苍回了折家。他们回来的时候,她正在捧着一根萝卜喂小花。

    她蹲在地上,小花凑在她的脚下跑来跑去,倒是其乐融融的景象。盛长翼眸子里的心疼溢了出来,将伯苍放下,也蹲下去,问她,“可害怕了?”

    折夕岚摇摇头,“不害怕。就是心里不爽快。”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她脸上,倒是看不清神色,但瞧着也不似悲伤。

    他叹气一声,想要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又不敢,只得道:“这场变故太快,今日早朝突然发难的。不过,我相信你阿爹的为人,所以,我猜着,这是你阿爹跟我阿爹之间,做了什么约定。”

    折夕岚也想到了。

    她点了点头,“你觉得最后——我阿爹会死吗?”

    盛长翼摇摇头,“不会死。虽然是猜测,但是我敢保证,他不会死。这时候被检举出来,看起来是死局,但其实最后他的命在我阿爹手里,他就是有生机的。”

    “最怕的是,他用的是死间计。不过死间计,不是他这般被朝廷的人抓起来,而是被青州的人抓起来。”

    折夕岚有些不懂。她发觉自己好笨。

    盛长翼就解释给她听。

    “我们都相信你阿爹不会贪污,所以猜测这是一场诬陷的局。”

    这个是两人猜测的基本。折夕岚点头,继续盯着他。

    盛长翼忽而起身,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先坐下,别蹲麻了。”

    折夕岚拿着萝卜乖乖坐好,小花也懒洋洋躺在了两人中间。

    盛长翼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她的对面,轻轻踢了小花一脚,将幼虎踢走了,这才低声道:“景耀九年,你阿娘阿姐被府州所杀,你阿爹跟府州有了生死之仇。我猜,从那时候起,你爹就进了各人的眼里。”

    折夕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这是说,从那时候起,折松年就好利用了。

    “只要给足诱饵,或给他报仇,或给他害死你阿姐阿娘的财富和权利,都能让他成为一把刀。”盛长翼将自己想到的告诉他,“彼时,云王府也看中了他这把刀。”

    “于是他投靠了云王府,这个我是知晓的,并未瞒着任何人。但是现在看,当时找他的,不止云王府,还有青州王。”

    “我阿爹能在青州王身边放细作,青州王也能在云王府放细作。你阿爹是青州王想要放在云州的一个人。”

    折夕岚有些明白了。

    “所以,他是两面人。”

    盛长翼点头,“是。不过,他还是我阿爹的人。青州王派他在我阿爹身边,一边是敛财,一边是打听消息,你阿爹这些年一直传消息去青州,渐渐的,虽然青州王不是很相信他,但也没有怎么怀疑过他。”

    而后沉默了一瞬,道:“不过,他应当是没想活的。”

    “一旦青州王知晓他是我阿爹的细作,他去青州的时候,就回不来了。”

    折夕岚嗯了一声,沉默半响,继续分析,“所以,他能活到现在,一是确实给青州王做了很多事情,没有引起青州王的怀疑。换句话说,他贪的银子,很有可能是真的。”

    “其二,青州王已经死了,但是……跟我爹一般,其实陛下身边也有很多他的细作,就是陛下自己,也不能甄别出来。”

    “所以,这次两人做了局,发难我爹,是想要用他牵出后面的人吗?”

    盛长翼点头。

    “我猜着是这般,不过我想,这是他们现在的计划,最初的时候,你爹用的应该是死间计。”

    折夕岚又开始懵了,“什么是死间计?”

    盛长翼:“你爹是细作,他传递消息给我们,只要其中一个消息被我们知晓,他们的人被牵出来,就会被人发现是你爹说的消息,那你爹就会被杀。”

    折夕岚深吸一口气,“你方才说,现在不是死间计,对么?”

    盛长翼:“对。他还活着,没有被杀,只是被关进了牢里,等到他背后的人被一网打尽,知晓哪些人是青州王的细作,便能恢复名誉出来。”

    折夕岚喃喃道了一句,“这般啊……他之前,也从未跟我说过此事。”

    盛长翼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曾知晓,就是现在,也是我猜测的,这是鉴于我跟你,对我爹跟你爹之间的了解,是必然相信你爹不会贪的猜???测。”

    他道:“岚岚,我们被排在这场局外了,只能自己一点点去猜测。我周边的人太多,现在也不知道谁是细作,所以我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打草惊蛇,不能常来看你,你……要好好保重,见机行事。”

    折夕岚深呼一口气,将手里的萝卜丢掉,恨恨的道:“我知晓了,你放心,他生死有命,我富贵在己。”

    盛长翼心里一酸,再没忍住,用手替她遮了遮头顶的烈日,“放心,一切有我呢,不用怕。”

    折夕岚低头,“殿下,你说……他在牢里,真的万无一失吗?”

    盛长翼没有做声。

    折夕岚就努力扯动嘴角笑了笑,道:“方才你说了那么多,我差点忘记了一件事情。”

    “陛下和他如何牵扯出背后的人?”

    她脑子越来越清楚,“陛下肃清朝局,一是想借着这事情将青州那些他知晓的贪官都杀了,我爹只是抛出的砖头,要砸的人,都是想好了的。”

    “二是……即便关在牢里,想要他死的人都会有办法去杀他,谁杀他?陛下是想要背后的人坐不住自己跳出来。”

    说来说去,其实用的还是折松年的命来做的诱饵。

    她就有些不知晓说什么了。她想,她其实无权去责怪他。他最初跟皇帝约定的时候,是为了给阿娘和阿姐报仇去的。

    他是想死的,没有想过活下来。即便是现在,他好像也没想着活。

    他也可能,真的留下了很多的钱财在青州的一个别院里,他死了,这些东西最后就留给了她。

    他可能还跟皇帝做好了交易,包括了她嫁人的事情,她的后半生……但是他独独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情。

    她会愧疚吗?会伤心吗?

    他许是想过,但是他没有选择告诉她此事。

    折夕岚胸口的气喘不上来,盛长翼白了脸,连忙过去扶着,“别气,别气——”

    折夕岚就摇摇头,“不是气。”

    不是气。

    是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她拿着一把刀,站在门后,想要杀了他。

    他没有拒绝。

    他当时,就存了死志的。

    她用拿把刀,已经杀了他一次,逼着他往死路上走了一步又一步。

    如此,日子过到现在,到底谁对谁错,已经说不清了。

    她惨笑一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盛长翼就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无事,无事的。真的,一切有我,你不用管。”

    折夕岚沉默以对,并没有说话。

    接下来几天,形势越发严重,折夕岚带着伯苍静静的坐在家里等,却没想到,等来的第一个消息不是折松年和周锦昀的消息,而是姨母带来的退婚。

    折夕岚都忘记此事了。萧灼华哭道:“鸣岐死活不愿意,但是南陵侯却是坚决要退的——陛下发了死令,判了你爹斩立决。”

    “之前咱们说过两家定亲的事情,如今,南陵侯爷出门的时候不认了,还要给鸣岐说其他人家的。”

    折夕岚便笑了笑,“应该的。姨母……想来表兄也是被关起来了,他也是着急的,便劳你去跟他说说,许是他不幸,许是我不幸,许是都不幸……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是我对不起他。不用跟南陵侯对着来,不用对他心存抱怨,一家之主的决定……向来,都不会错。”

    傅家没有错,班家也没有错。

    她没有错,她爹也没有错。

    大家都没错。

    她静静地坐在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根萝卜逗了逗小花,“来,吃萝卜了。”

    萧灼华见她如此,再忍不住,哭道:“怎么会如此,明明马上就有好日子了。”

    折夕岚叹息,“姨母,这就是命吧,不仅表兄信命,我也开始信命了。”

    人到得脆弱的时候,便将神明当成了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