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1章 荒海边城

    北冥月扭头看向林孤，轻声问道：“听说当年先侯夫人曾经来过海界？”

    林孤有些意外，想了想轻笑道：“陈阿贵不会告诉你这件事，所以，是岳峦告诉你的？”

    北冥月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当年先侯夫人大闹海界，如今她的儿子来了，不知道海界会不会如临大敌。”

    林孤摇头苦笑：“我娘当年真是……呵。”

    “先侯夫人一人一剑打的海界禁声，那是何等气魄。”北冥月心生向往。

    林孤看着北冥月眼里的小精光，叹了口气：“看来岳峦讲故事的水平大有长进，竟然连公主都被唬住了。”

    北冥月笑意微敛，问道：“此话何意？”

    林孤道：“一人之力怎么可能与一国相争，就算我娘当年的剑道修为冠绝天下，海界无人能敌，那她又如何斗得过海荒龙城的百万雄师和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所以说到底，除了她的剑真的很厉害之外，神剑山庄和我爹才是海界不敢动她的真正原因。”

    北冥月默然一笑：“那也很厉害，换成是你，做得到么？”

    林孤闻言摇头苦笑：“换成是我自然做不到，我要是如我娘那般行事，估计顷刻之间就会被海皇乱棍打死。”

    北冥月闻言笑出了声：“先侯和夫人的确是令人敬佩之人。”

    “令人敬佩是真，只可惜我永远成不了他们那样的人。”林孤说道。

    “为何？”北冥月问道。

    林孤看了她一眼，说道：“因为我不想把整个天下，万民福祉，江山社稷，人族兴亡扛在肩上，太累，容易驼背。”

    北冥月闻言，笑容微敛：“有时候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林孤目光微动，扭头望向远方，他明白北冥月话中的弦外之音：“公主是说，初祖血脉会选中你也并不是你能决定的，是么？”

    北冥月闻言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接话，她指着远方的一处光亮道：“我们到了，那里便是海月之源。”

    林孤望着海面上泛起的幽蓝光芒，耳边的海螺号角声还在持续，随着楼船不断靠近，他才发现那处光芒其实是一道光墙。

    一名甲士来到船顶，对着林孤和北冥月拱手道：“公主，世子，前面便是海月之源，请二位移步船楼，宝船将启动避水阵法。

    林孤和北冥月点了点头，随后离开了船顶回到了船楼之中，玄武宝船跟在海界使船之后进入了那道光墙，避水阵法开启，宝船的铁甲在中枢的控制之下不断变化，最终将整艘船包裹了进去。

    玄武宝船潜入了水中，房中的林孤透过琉璃窗，望着外面的世界，他看见了月轮，只是这个月轮是蓝色的，那是海界的海月。

    书中有载，海界没有日升月落，因为海界有月无日，白天黑夜全在海月距离大地的远近，海月不会落向大地，而是会一直悬挂在海底的天际，绕着四海旋转。

    玄武宝船跟着海界楼船朝着大海的更深处行去，海月变成了天上的海月，林孤的目光从平视变成了仰望。

    海面下的世界并不黑暗，因为有海月的光芒，楼船在水底前行了很长时间，直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螺旋水柱，外面的景色才开始变化。

    林孤看见海界使团的船穿过了水柱，玄武宝船也跟着穿了进去。

    宝船顺着螺旋的水流不断朝更深处而去，林孤望着窗外，发现这道巨大的水柱中间是空的，其中并没有海水，他甚至在其中看见的水鸟翱翔。

    林孤抬头朝上方望去，幽蓝的的海月此刻刚好转到了螺旋水柱的上方，这时候他才发现，这并不是一道水柱，而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漩涡。

    玄武宝船还在顺着螺旋的水流不断向下，林孤看见了海底的珊瑚和绵延的海底山脉，但那里似乎并不是这个漩涡的尽头。

    两艘船沿着漩涡的涡流进入了海床之下，这是一条堪称宏伟的海下水道，水流不似漩涡湍急，变得缓慢而安静。

    林孤望着水道崖壁上镶嵌的如星辰般闪耀的夜明珠，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样的夜明珠若是放在中土，一颗便能抵万金，他没想到此处竟然这么多，而且只是用来照明。

    房门被人推开，卫峰的脸上同样挂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来到林孤身边，轻声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陛下如此看重与海界通商之事了。”

    林孤轻轻点了点头：“史书中说海界富甲天下，若不是眼前这壮观的场面，我一直以为那真的只是一句话。”

    这些由夜明珠布成的星河蜿蜒向前，直到两艘楼船穿过水道尽头的海底巨门才消失不见。

    玄武宝船和海界使团在一处码头停了下来，海螺号角的声音再次响起，有甲士来报，他们到了。

    林孤和卫峰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此时玄武宝船上的避水阵法已经关闭，眼前的景象让众人有些不解，因为这里看起来与陆地上的海港一般无二。

    “书上说的是真的，海界的天空便是大海，这里真的和地面上没什么两样。”卫峰深吸了口气，看着海港中停的满满当当的各式海船，笑了起来。

    林孤抬头看了看天空，宝船上的甲士也在做同样的动作，海界的天空没有白云朵朵，而是一片蔚蓝的水幕，其中有巨大的海兽穿行而过，就像流动的云朵，不过这些云都是灰色的。海月的光芒透过那道遮挡了海水的无形天穹，落在了大地之上。

    “卫表哥是不是担心这段时间我们会一直泡在水里？”北冥月微微笑道。

    林孤闻言也笑了起来：“看来，我们都想多了。”

    一名甲士来到林孤三人身前，行礼道：“世子，左相大人请三位下船入关。”

    林孤闻言目光微动：“走吧。”

    码头上，陈阿贵看见从宝船上下来的林孤，慢悠悠的走了上来，他的身边除了岳峦和顾锦平之外还有一名戎装武将。

    陈阿贵介绍道：“世子，这位是我海界巨鲲军主将熊世仁，常年镇守荒海边城，特来迎接胤天使团。”

    林孤看着眼前一身银色盔甲的熊世仁，突然想起了顾锦平身上那件防御力惊人的铁甲，心中暗叹道：这样的盔甲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可在这海界似乎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有钱真好啊。

    “熊将军，这位是北洲侯世子，与我海界还有一段渊源，想来你应该还记得！”陈阿贵笑眯眯的看着林孤，对身旁的熊世仁道。

    林孤瞥了他一眼，他知道陈阿贵口中的渊源指得是什么，只不过他还猜不透这个老乌龟想干什么。

    熊世仁来到林孤面前，拱手道：“本将奉陛下旨意，护送胤天使团入城。”

    熊世仁的声音打断了林孤的思绪，他是使团正使，此刻应该开口寒暄几句，但是他却看了熊世仁一会儿，然后认真的问了一个问题：“我娘当年打你了？”

    “什么？”

    岳峦闻言张大了嘴巴看着林孤，卫峰低头浅笑，北冥月的眼中冒着小精光，陈阿贵和顾锦平对视了一眼，看林孤就像在看神经病，世人都忌讳哪壶不来提哪壶，世子殿下似乎是百无禁忌。

    不过最为尴尬的还是熊世仁，林孤想的没错，当年西门素问来到荒海边城，被熊世仁拦住了去路，结果熊世仁被好一顿收拾。

    “是熊某有眼不识海月，技不如人，世子见笑了！”熊世仁轻叹了一声说道。

    林孤看着朝熊世仁，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想了想，作揖道：“熊将军言重了，我们人族圣典中有句古话，叫术业有专攻，将军是带兵打仗之人，强不在武力，在下以为若是让家母和将军各带一万人马到战场上打上一场，家母必败无疑。”

    熊世仁看着林孤认真的神情，连道不敢，但心中却在暗爽。

    陈阿贵看着林孤，俺骂一声小狐狸，然后摇了摇头道：“熊将军带路吧。”

    “哦，啊，三位请！”熊世仁回过神，满脸笑容的领着林孤几人朝城门方向走去。

    走了一柱香时间，众人来到一座巨大的城门前，林孤望着城门上的四个古篆大字，问道：“听闻海界边关荒海边城绵延万里，不知是真是假。”

    陈阿贵闻言轻笑了一声，说道：“世子说的不错，荒海边城贯通四海，长十八万四千九百里，乃是我整个海界的第一道城墙，世子觉得如何？”

    林孤闻言沉默了片刻后道：“气势恢宏，堪称海界奇观。”

    陈阿贵和顾锦平见林孤如此说，都露出了自豪的笑容，熊世仁更是把腰杆儿挺了挺，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这荒海边城的主将。

    “不过……”林孤紧接着吐出两个字，随后停了下来。

    陈阿贵扭头望着他，笑意微敛：“不过什么，世子但说无妨。”

    林孤看着城门上的四个大字，嘴角微动，似笑非笑。

    在三万年前，我人族始帝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建了一座联通四洲，绵延万里的城墙，名为烽火边城，始帝想以这道城墙筑始朝万世不拔基业，只可惜最终却因为造成墙搞得民怨沸腾，所以始朝不过百年便亡了。

    如今那烽火边城早已在当年的千年战争中被暗族摧毁，到如今还记得那个人族奇观的人已经不多了。

    陈阿贵听完林孤的话，眯了眯眼，说道：“世子想说什么？”

    林孤呵呵一笑，看着陈阿贵道：“没什么，就是看见了这荒海边城，有感而发，不过看城墙上字的年代，这荒海边城应该是在人族的烽火边城之后建的，难道是当时有哪位海族贵人去过中土，偷学的？”

    陈阿贵看着林孤，愣了半晌，怒极反笑道：“世子啊世子，你这条毒舌可真是不饶人。”

    林孤摆了摆手，对陈阿贵道：“左相大人千万别误会，这荒海边城肯定不是本朝建的，在下可没有对帝鲲皇室不敬之意，只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陈阿贵想了想，笑了起来，他知道林孤说的没错，这荒海边城的确是前朝建的，林孤数落前朝之人，他自然没理由生气，可他总觉的林孤是在指桑骂槐。

    “我海族之人一直以荒海边城为荣，今日世子一席话倒是惊醒梦中人了。”

    陈阿贵想通了心中不悦的缘由，敢情他们引以为傲的奇观在人家眼里就是亡了皇朝的一坨屎啊。

    林孤闻言对陈阿贵道：“左相大人言重了，在下只是以史为鉴，胡说八道了一通，大人可千万莫怪。”

    陈阿贵闻言笑出了声：“好一个以史为鉴，世子的意思是这劳民伤财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其实屁用没有，是不是？”

    林孤没有接话，因为这话不能接，接了有可能影响两国邦交。

    陈阿贵见他不说话，面色一正：“世子觉得这城墙无用，那什么有用？”

    林孤想了想，沉默了半晌才道：“咱们还是以史为鉴，不管是人族还是海族，真正坚不可摧的城墙永远是用人心堆砌起来的，左相大人以为呢？”张三巅的世子贼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