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论贪小便宜这件事

    山石嶙峋处，雄壮的老虎站在最近前的大石头上，血口微张，虎牙幽幽闪着寒光。

    最引人入胜的是那双虎眼，眼中王霸之神几乎力透纸背，朝人直射而来。

    海大渝赶忙挪开眼睛，不敢再盯着那虎眼看。

    他怕自己堂堂一县之长，若被纸上的老虎给吓破了胆，传出去还有何脸面管理一方百姓。

    于是，他将目光转移到猛虎的身体上来：

    毛发柔顺光亮，该分明的地方分明，该蓬松得地方蓬松，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

    隐隐能让人感受到，摸在手里该是如何得柔软舒服。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几乎要以为，那真老虎从山上跑来了他的书房。

    尤其还是这么大一头虎，几乎占据了他半个书房，瞧来更是震撼人心。

    当官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独特的画技。

    不说那西洋笔，就说这画法，细看之下，与当下传统的水墨丹青完全不同。

    这西洋笔法似全然抛弃了意境，侧重于事物的形似，几乎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wap..OrG

    最后一笔走完，苏齐轻嘘了口气，抬头看看天色，来时尚早，如今已经天黑了。

    这幅画，他画了整整一个白天，真是个大工程。

    “可是画完了？”

    头顶的声音传来，苏齐立马惊醒，忙站起来作揖回答：

    “禀大人，学生的画已经完成，还请大人过目。”

    虽早已看了多遍，但海大渝还是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待瞄到空白的落款处，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个聪明人，故意将署名的地方留给自己来填。

    眼里的赞赏又多了几分，他轻抚胡须，笑着说道：

    “想不到你画了如此巨幅的猛虎出山图，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

    听到这话，苏齐一呆：怎的？不是您老让我画这么大的么？

    敢情是我自作多情？

    早知道就画小点，也不会腰都直不起来，真是坑书生啊！

    心里抱怨归抱怨，但面上还是摆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

    “能得到大人的赞赏，是学生的福气，多谢大人。”

    海大渝接着道：“我观你的西洋笔法独具一格，很是另类，我也是第一次见，不知你师承何人？”

    苏齐掩下眉眼，谨慎回答：“不瞒大人，此种画技乃是我读书空闲时，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恰巧又碰到汪掌柜那里，有从西洋传进来的画笔，用来涂鸦甚觉有趣，

    于是就拿回家练习，久而久之就成了如今笔法。”

    “看来你确在绘画一道颇有天赋，居然能自成一派，汪荃说得不错，你确实是个人才。”

    海大渝一边看着虎图，一边说道。

    “多谢大人赞赏。”被一再的得到肯定，苏齐急忙鞠躬致谢。

    他的目光也顺势划到了虎图上，看着那个空置的落款处，心里暗喜：

    果真是赌对了，知县大人对这新派画法很看得上啊，两次夸奖自己的画作。

    看来这笔赏银是逃不掉了。

    嘿嘿，得了银子先去刻个印章吧，否则日后再作画，连个署名都上不去，岂不被人笑话？

    幸好这次知县大人雅量，没有介意自己的无礼，呼～～

    想到这里，他朝前看去，恰好撞上海大渝的目光，两人虽则心思各异，却又相视一笑，很默契地没再多说什么......

    “来人，取二十两文银来，再添绸布一匹。”

    海大渝朝书房外吩咐了一声，很快，就有下人将东西领了过来。

    “这是你应得的赏银，绸布是附赠给你的奖赏，感谢你给我画了这么好的一幅画。”

    苏齐心花怒放地接过奖赏，瞄了眼书桌上的另一副画作，心里琢磨了下，随即撂开衣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番举动出人意料，直将海大渝搞了个莫名。

    只听苏齐说道：“能为大人效力，是学生的荣幸。

    ‘猛虎出山图’是大人出钱买的，赏银学生就收下了。

    至于这绸布，无功不受禄，学生不敢无故贪取。

    不日前家姐让学生给她作副画，今日虽拿来给大人欣赏，但学生还是要将其带回去，送还给家姐。

    还请大人勿怪！”

    苏齐是壮着胆子才说这话的，自己老婆的画，要是被别的男人挂在屋里，那他头顶就真的要长绿草了。

    所以，拿回来，一定要拿回来。

    “哈哈哈，原来如此，你且起来吧。

    既然是送给你家姐的画，那你拿回去便是，这跟我赏你绸布又有何关系？

    居然还下跪，你啊，真是......”

    海大渝好笑地摇了摇头，虽然那人物图也是绝无仅有，自己也很喜欢，

    但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是有主之物，那就归还好了。

    苏齐心说：还不是怕把你惹毛了，将我关起来么？

    他乖顺地站了起来，拍马道：“大人真是雅量，多谢大人。

    学生对您崇拜良久，斗胆开口，能否将那绸布的赏赐换成旁的事物？”

    海大渝此刻兴致很高，笑呵呵地调侃道：

    “我给了你三分颜色，你就打算开染房了？

    居然还讨价还价，说，你想换何物？”

    苏齐一听对方的语气，就知道没什么好怕的，于是笑嘻嘻道：

    “久闻大人贤名，学生想跟大人讨一幅墨宝，好挂在书房，日日警醒自己，他日做个如大人一般的好官。”

    这马屁拍得不可谓不响，海大渝听了高兴：“有前途。”

    当即大笔一挥，写下四个气势磅礴的大字：后生可畏。

    “多谢大人赐宝。”

    苏齐喜滋滋地将一字一画给收了起来：不久后就要下场了，县试的主考官就是这位知县大人。

    跟主考官打好关系，对自己的科举那是百利而无一害，没必要为了贪一点小便宜而断送了大好前程。

    “大人，时辰不早了，学生就不打扰大人休息，学生告退。”

    “慢着。”

    正当苏齐准备出书房门的时候，又被叫住了：“大人还有何吩咐？”

    海大渝一改方才的笑脸，正色道：

    “在本官将这幅画送出去之前，不希望在市面上看到同类型的画作。

    你可明白？”

    苏齐秒懂：物以稀为贵，若是让收画人发现，市场上还有一样的画，那这‘礼’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连带地，可能还会影响到与送礼人的交情。

    万一坏了知县大人的事，自己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想通这一点，苏齐忙拍胸脯保证：

    “大人请放心，学生自今日起就闭门苦读，为接下来的县试做准备，绝不会再提笔作画。

    市面上一定不会有学生亲笔所绘的猛虎图出现。”周生邱的寒门的逆袭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