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兵曹林虎
来到院落中，小歌女还有那一群老歌女都用复杂眼神盯着他，一方面她们觉着顾家少爷真心对她们，把她们当人看，她们内心感激。另外一方面，也觉着他这事情做得太莽撞，一旦离开顾家，她们还能去哪里谋生，她们可都是贱籍，若无法找到主人家，就要被重新抓回去变卖的。 顾志卿并未向她们解释什么，他只是轻飘说了一句，“我们走” 之后，小歌女主动跟上她步伐，再之后，老歌女也跟着他一起走出顾家大寨子。 站在娄城街道上，她们一行人还是被人指指点点，尤其是针对顾志卿辱骂更是恶毒至极。 之前他们畏惧他是顾家大少，无人敢于当面辱骂他，眼下他失去顾家庇护，那些平时被他屈辱的人开始站出来冲他挑衅。 面对他们顾志卿采取的方式就是无视，只要他们不动手，顾志卿也不会为难他们。但只要他们威胁到自己安危，那么等待他们将是残酷打击。 还有他们骂自己可以，一旦有人咒骂歌女，或是用臭鸡蛋打他们，顾志卿便会毫不犹豫把东西给他反弹回去。 短短一路，她们走得无比艰难，就在距离城门只有区区几米距离时，有人在人群中呐喊，“他已经不是顾家少爷了，你们还有什么好畏惧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一声宛如给滚烫热油中浇上一瓢水，顿时炸开了。无数情绪亢奋百姓拿起四周可以当做武器东西便朝着顾志卿等人冲杀过来。这一幕看得顾志卿深深皱起眉头，他不想伤害这些无辜百姓，但他也不能让身后这几十个苦命歌女遭受任何伤害，他缓缓转身，从腰间拔出那把夺自苏爷钢刀，双手一横，做出防御手势。 眼看一场冲突在所难免，忽地一匹战马冲散人群，自城门一直冲入战圈内。 那战马上是一个身着紫袍将军，他纵身下马，冲着顾志卿一抱拳道：“卑职兵曹，林虎奉都尉大人之令，特来护送公子出城” 都尉大人？忽地人群安静下来，他们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此时却一脸惊惧之色。 娄城一霸威严又回来了，他们纷纷丢下手里木棍石块，各自朝着巷子内退回。 一瞬间，满街百姓轰然走得一个不剩。这条街巷内只留下顾志卿和那个兵曹林虎。二人相视一笑，便跨马朝着城门走去。 “都尉大人是如何得知娄城事情？”顾志卿还是有些困惑不解盯着林虎问。 “难道以公子聪慧还看不透其中关窍吗？”林虎冲他使了一个眼色，顺着林虎指点方向，顾志卿看到一张熟悉面孔，不是那个主簿还有谁。此时他躲在一个阴暗角落，用那双贼眉鼠眼盯着自己。 看到他，不需要林虎多言，今日发生的一切他早已了然于心。然后他冲着林虎一抱拳说：“林虎大哥这份恩情兄弟记下了” 林虎爽朗一笑：“我也是遵从都尉命令行事，你要感激，还是感激都尉大人吧” 林虎是一个耿直汉子，似乎不会玩弄什么心思，有啥说啥。 林虎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虽缺乏一些北方汉子粗狂，却多了南方兵那种坚毅果敢。 和林虎聊天，让顾志卿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看到林虎，顾志卿仿佛看到前世自己战友，只可惜和他们相聚时间太短暂了。 之后大家就被各奔东西，再也找不回特训时战友情谊。 这倒不是大家感情淡了，实在是身份特质，彼此无法联络，哪怕是在某些场合见面，也要视彼此为陌生人。 刚一出城门，又有一支马队追上他们。 大致四五十人上下，也都是身着和林虎一样款式兵服，只是材质和做工都稍微差了一个等级。 “大家别慌，这些都是兵曹兄弟” 看到老歌女有些胆怯的眼神，林虎便主动上前解释起来。 “这一次，都尉大人不仅让我来护送你们返回太湖，还顺道把那些苏爷爪牙给拔了” 顾志卿没想到都尉想得如此周道，不过转念一想，也就了然。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剪除苏爷爪牙，其中一半也是为他自己。 毕竟他把苏爷尸首拿回守备府邸邀功，若是苏爷那些爪牙蹦出来闹事，惹起守备大人怀疑，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至于都尉能够获知主簿对于自己家族图谋，这一点却让顾志卿一直都想不明白。 当然林虎也不知内情，他只是都尉手里一把刀而已。 又多了几十个兵丁开道，沿途百姓行人都要避让一旁。此时顾志卿道不是不用再担心有人会来生事了。甚至连那主簿派来一条小尾巴也识趣撤回去了，对于主簿以及那个姨太太的事情，顾志卿一定会差个水落石出，只要他们之间有奸情，那么顾志卿也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沿着官道一路南下，便抵达一处小小游船渡口。 在这里他们改走水路，这便是江南兵特色，可以骑马作战，也能水上作战。 他们乘坐七八艘小型乌篷船，正在湖面形成一个品字阵型。 而林虎和顾志卿老歌女们则是拥挤在一艘游船上，这里空间极其狭窄。 几十个歌女挤在一起略显局促，但她们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委屈之色，相反她们看向顾志卿眼睛里面都带着神采，比起之前那一眼空洞无神可精神多了。 接着一个接一个脑袋磕在顾志卿脚下，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道，“诸位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快些起身” 其中一个老歌女以沙哑嗓音道：“原本我也算是钟鼎之家，夫家曾任过安邑县令，而北方奴裘攻城，晋兵无一人守卫，硬是让夫家带家丁登城门于整座城玉石俱焚，夫家在城破之前，就把奴家以及几个幼子一起送出城去，才侥幸存活下来” “之后奴家带着他们几个流离失所辗转数地才最终跃过秦淮河来到江南之地，原本以为到了这里便不需要受北方蛮子欺辱，谁知一下船便被一帮酷吏蹂躏糟蹋，之后又把我们卖进风月场内做了娼妓...” 别看老歌女说得轻松，面无波澜的，可是听在顾志卿耳畔，那每一句都是血泪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