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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干(三)

    “荒唐”。齐世言震怒,第一次失了臣子本分,对着齐清猗怒斥:“妇人之事,为父怎么帮你保,这孩子又不在我肚子里。你好生将养着就是,陈王府还能短了你日常嚼用不成?”

    齐夫人呆了一下,自家夫君是翩翩公子,第一次这么失态。她赶紧道:“老爷,你总要听听女儿的担忧再说嘛,无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齐清霏插嘴道:“就是就是,爹爹吓着我了。”

    薛凌把一片八宝鸭子塞嘴里,咽的“咯噔”一声。这屋里有四个傻子,但俩傻子很识时务,看场面不对,就没再说几句话。另外俩傻子傻的狠了些,连气氛不对都瞧不出来。

    就比如这齐夫人,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齐世言也察觉道了自己失态,喝了口茶水,道:“王妃不必太过忧虑,十月怀胎,人之常事。好生养着,临盆之际,你母亲找几个稳妥婆子备着就是了。”

    齐清猗泪流了下来,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的爹是装不知还是真不知了,哽咽道:“爹,我说的不是这个。”

    齐夫人赶紧拿帕子给女儿擦泪,这个大女儿啊,可心疼死她了。嫁的好好的,夫君突然就残了,好在小两口感情还算融洽,这辈子也就这样过了。这怀个孕又这么苦,自家老爷还不理解,妇人怀孕了就是疑神疑鬼的,哄两句咋了。她赶紧劝着齐世言道:“老爷,这女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陈王到底是前太子,当今陛下还无所出,只怕心有戚戚,老爷你既是礼部…”

    “放肆!”齐世言打断了齐夫人的话,连面前碗碟都一把推到地下。喘了两口粗气,道:“齐家是什么人,居然学的猜忌当今圣上来。君子坦荡,以后这些话,不要再提。”

    “老爷~”。

    知是这个结果,却仍是不甘。齐清猗道:“爹,我只恐….有个什么闪失,想求爹护得一二”。她说的委婉,有些事说透了,反倒真的毫无回旋之余地了。

    “王妃日常小心些就是了,实在担心下面人照料不周,常回府里走走,这里好些婆子都是生养过的”。齐世言软了语调。这,这终究是他的大女儿,他….他还能做什么?

    齐清猗还要说些什么,被薛凌打断了。她瞧的清楚,这齐世言,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原来,齐家是靠当狗活下来的。在这抓不着东西,不如去别的地儿抓一抓,干脆站起来道:“大姐姐既担心有所闪失,不如我去王府随身护着。自家人,总是妥帖些。”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了过来,显然没人料到她还有说话的时候,齐清蔓和齐清雨老早就低头不言,齐清霏是个不知事的,区区一个义女,居然跳出来说自家人。

    齐世言反应颇大,一口拒绝:“落儿说的什么话,哪有妹妹去伺候姐姐的道理。”

    齐夫人和齐清猗都没说话,她俩对这个新来的义女实在不了解,也不明白薛凌这般举动是为了什么。

    薛凌笑道:“不打紧,我伺候人惯了,以后还照顾过要生产的姨娘,手脚功夫也会一些,定能保护好大姐姐。”说着站起身,拿起一个碗抛至空中,飞身踢到门柱上。碗是瓷器,一碰即碎,门柱却还是留下个坑,看呆了众人。

    齐清霏拍着手站起来道:“对对对,三姐姐可厉害,大姐姐带她回去吧。”顿了一下又道:“把我也带上,我也会。”

    齐清猗眼里有了光,她不知道薛凌一个女孩子家能厉害到哪儿去,可是一根稻草也是能救命的。那些人必然不敢下手的太招摇,自己身边有个贴身的人就能挡住大部分了。何况自家妹妹到王府住下,这事儿光明正大,谁也说不得。

    她离了桌子,走到薛凌身边,牢牢抓住薛凌手道:“三妹妹,你…..你....你愿意护着我?”

    薛凌看向齐世言道:“大姐姐这么难过,爹爹必然不好受,为父分忧,是女儿本分,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齐清霏也站了起来道:“对对对,为父分忧,我也去我也去”。她开心的很,这两个姐姐都宠着自己,去了王府没人管着,必然好玩的紧。

    齐清猗也看着齐世言道:“爹。”

    “罢了,清霏莫去,落儿既有这份心,跟你大姐姐小住几日吧,莫叨扰太久”。齐世言有千般计较,还是妥协了一回。这个孩子,能保下来,能保下来再说。

    齐夫人顿时眉开眼笑,自己女儿开心什么都好。道:“清猗难得回来,住几日再回去吧,我也好替….落儿收拾些行李”。她一直没怎么正眼看过薛凌,但这丫头既哄得小女儿开怀,又能解大女儿心结。在自己眼里,就是是个好的,以后少不得要多多眷顾着。

    人四下散了,齐世言把薛凌叫到了书房问:“以前落儿不曾提过,自己是会些功夫的。”

    “随梅娘讨生活,走南闯北,什么不会?”

    “那倒也是,你是个好孩子,既铁了心思要去王府,爹爹也不好说什么,若是遇到什么事,不要擅作主张,早些回来就是。”

    “记下了。”

    薛凌从书房出来走了不到五步就撞上齐清猗,明显是在那等她。赶紧道:“大姐姐”。

    “娘亲说三妹妹并未从清字,还是唤作落儿”。齐清猗已经再不是刚刚黯然饮泣的模样,脸上脂粉也重新涂抹过了。

    府里的几个姑娘为人处世找不出半点像齐世言的地方,薛凌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她跟鲁文安厮混的久,行事已经和薛弋寒风格迥异,但总能找到点影子。血脉这个东西,说不得。

    直到现在看齐清猗,就恍然回神来,这一家子,先帝在时,是儿女亲家,必然事事春风得意。一朝时过境迁,府里还是风调雨顺,只有这个陈王妃和站在金銮殿的齐世言胆战心惊,所以活成了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模样。

    既然齐清猗是装的,那齐世言大概也是装的,就不知他在装什么,是缩进壳里的王八,还是彻头彻尾的糊涂言官?

    薛凌道:“爹爹不嫌弃,已是天大的福分,不敢求字。”

    “娘亲都告诉我了,三妹妹不必如此,你我既然是一个爹,怎能这般生分。”

    齐夫人是个与世无争的好人,这齐清猗说话与她娘亲一个调子,薛凌一时有点分不出来这是来套近乎的,还是真的来宽慰自己不要在意身世。

    “多谢你愿意去护着我,我没想到你肯,不知道三妹妹师从何处?”齐清猗见薛凌不答话,又换了个事儿问,情真也好,假意也罢,她此时是真的关心薛凌的一切,若这个三妹妹真的一门心思护着自己,她什么都愿意给。

    师从何处,薛凌瞧着齐清猗的脸,这是…….前太子妃。说起来,她爹的死跟太子一事也脱不了关系,不知道薛家在这些人眼里有几斤几两?

    “师从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