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的脱身、你的韁绳
***我的脱身、你的韁绳 凯拉在睡梦中觉得自己就要冷死了。秋季渐深的黄昏气温骤降,他又畏冷地几近病态,手脚末稍像是数根冰棍毫无知觉,颈间胸口还遭到顽皮的秋风袭击,规律地拂出阵阵鸡皮疙瘩。 唇角倒还有些温暖,溼软的东西像某条软体动物意图寻找寒冬前一处安身小窝,舔出一条溼漉漉的轨跡,也同时把他噁心到不行。 黑发的男人十分不爽地睁开眼,紧闭嘴唇死也不让低贱的虫子鑽入口中,昏暗视线中先是闯入一片暗红色,掉在眼皮上又扎又刺,穿透发间缝隙对上后头的一双碧绿眼睛,浓密长睫半垂半掩,仍揭露其中狂乱锋芒。 「唔……」惊吓之中直觉又要开口喝止,殊不知那条舌头早就等在缝外,一等微微裂出空隙就立即敲开齿扉,很是欢快地舔入暖热巢穴,也不理会狭小的口腔哪能容纳第二条主人,绞住错愕的舌根就往外拖拉,好似无礼的赶主之客。 残馀不多的氧气被消耗极快,由鼻腔发出的闷哼如同曖昧邀约,才使人会错意又放肆添加动作,凉丝丝的手掌掀开凌乱布袍一把窜进,又惹出一阵僵硬颤抖。 「……你、退下!」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被冻得受不了的男人好不容易伸手用力一抵,终于把那颗甜腻纠缠的脑袋推开些许,无视对方受伤的神情,只自顾自地蜷缩闪避。 「好冷……」无神的注目左右张望,总算察觉天色大暗,脸色也不禁苦了下来。 「居然廝混到天黑!」果然是美色误人,无奈只能搓着手臂滚到床沿,凯拉急着要返家烤火取暖,竟还完全把榻上青年给忘到脑后,直到腰际一紧又被揽向后方,偏凉的吐息喷往裸露后颈,厚顏无耻的举动才彻底将他惹毛。 「滚开!」本就不是好脾气的倨傲前.王者,就算如今换过一副躯壳,虽自认为心态渐缓,可被逼急时同样难以取悦。 「凯拉……」青年的拥抱不松反紧,毫无自觉自己的存在让怀中男人多么难受,没有当下狠狠推开已经算是给足面子。此时被吼得心神紧绷,敏感脆弱的神经只差一点就要断裂。 又要扔下、又要离开…… 怎能容许! 男人尚且未明艰险情势,只听耳根后那阵委屈的抽噎,震怒之馀心又不免软下。 「……以前明明暖得像颗手炉,怎么现在冷得像块冰?」口里咕噥,也只得强自忍耐地俯身搓暖手脚,辜且当作磨练。 红发青年耳尖听见他的低语,狰狞的表情也跟着一愣,低头瞧不见自己的骇人低温,只瞧见兀自发抖的后脑。 他并未特意作为,长年下来不正常的作习与另一项偏激操作,致使温度早已固定,鲁卡阻劝未果只能费尽苦心仍无法改善,青年自己也觉得有何不妥,反而习惯陷于冰寒之中。 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陪着那人。 可是凯拉就在这里,被自己冷得瑟瑟。 ──怎么办? 「……该哭的是我才对吧?」黑发男人回头苦笑时还伸手搔乱对方的一头红发,见人又开始闷声抽泣,都已经一把年纪还老是哭个不停,要如何当稳帝王的角色? 当然青年神智正常时绝对不可能表露软弱,精心的模仿近乎偏激,仿造出上一代王者的形象,好似对方仍以傲然的姿态睥睨。 「怎么弄的?生病了?」 被温声询问的青年泪水掉得更加厉害,只瘪着嘴摆首不肯多说一句。 不能说。说了就会重新揭起那段争执,也许他一气之下又要走了。 「不会难受吗?」男人自己受不住冷,又很自然的将感受套用到对方身上。 「你快回去,烤个火、盖条毯子都好,都当上国主的人,总不至于找不到下人侍候,你那名手下呢?叫他先一步把壁炉点着,你快回去烤一烤。」 青年见他一副又关怀又要将人支开的模样,一时都分不清其真实用意,只好不管不顾再次固执地把脸埋到他的背上。 「……」这人还是个孩子吗?专门用逃避耍赖解决事情? 「没有凯拉一起,我不要。」闷闷的语气倾吐在粗陋布袍上,又是异常透气。 忍住发颤的反应,他拉下脸也是转眼之间。 「不准胡闹,病了还当是件好玩的事吗?像什么样子。」眼看又要陷入回圈,只得再叹道:「我会再去找你,乖乖等我。」 「……什么时候找?不能跟我回去吗?」青年不傻,又心知对方不会乱作承诺,要嘛不说,要嘛说了就会冷酷执行,为人王者总是身不由己。然而还是不满足,为何要分开?一直在一起不是更好。 但是不行,就算凯拉愿意,现在也不是时候。 有太多危险和麻烦挡在中间,不清除乾净,他不放心。 不能再来一次,这一次得换他来保护。 「得空就找,你不是派手下跟着?我再与他联系。」捧起那颗仍显露出不情愿的脸蛋,男人嘴唇冷得发青,却还是稳稳地凑近,在那瓣冰冷的唇上浅浅落下一吻。 「我的王,等着。」 黑发男人离去前略带奚落的一句,就使得青年又暗自硬得发疼。 幽幽呼啸的空荡殿堂中,当代的帝王独自傻坐陈旧床榻,面上还笑出心满意足。 红发的篤进门时,正好捕捉到对方嘴角残馀的笑意。 「主子,人已出门桥。」亲自目送男人行色匆匆的背影离去,心情复杂中又觉得情势颇为神奇。 居然还能自由离开,这是表示对方险胜一局吗?或者又是自己主子心态厌腻? 可在见识到那抹诡异笑容后,篤立刻改变想法。 看来势均力敌啊。年轻的帝王和心思深沉的那人,谁输谁赢没看到最后还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