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 6 阳光来了(2)
许霂尧持续做了一段时间的諮商,裴弱厌对于接送小孩上下课这个身份也很适应,这儼然已成了两人的日常。 所以当裴弱厌如往常在諮商室外等了十分鐘,却始终没瞧见许霂尧的身影时,他慌了阵脚。 他拿出手机,儘管知道在諮商时许霂尧大有可能将手机关机或静音,但他还是在聊天室里传道:「我到了喔,在门外等你。」 裴弱厌盯着萤幕,如预期的没被已读。 手机散发出的冷光打在脸上,凸显出他略带焦虑的眉心。 忽然,一道熟悉的气味窜入鼻腔,攫住裴弱厌,他的腺体宛如在应和般,随着属于omega的信息素而突突跳动。 是独属于许霂尧的猫薄荷味,不过这个浓度使原先清新的香气变得腥涩。 裴弱厌的手已经放上门把,以兽类alpha来说,要卸下这个门把简直轻而易举。 但还不等他施力,门便被从里开啟。没了门板的阻隔,信息素更是肆无忌惮的扑面而来。 裴弱厌蹙紧眉心,回过神后,控制后颈腺体释出安抚信息素。 醇厚的奶香使空气好似变得厚重了些,和原先草本植物的气味交会、融合,意外的并不突兀。 沉可欣当然也感受到了眼前这位alpha散发出的信息素,过去的经验让她在开门前先喷了不少阻隔剂,但眼下还是被熏得蹙眉。 沉可欣没有多说什么,走出诊间,把空间留给他们。 裴弱厌一进房,便看见蜷在沙发上,揪着抱枕的许霂尧。 那人听见声响,抬头看向他。脸上满是泪痕,一双眼红得过分,发梢都隐隐透着汗,耷拉在额上。 裴弱厌走向许霂尧,用安抚信息素包裹住他。 「没事了昂,没事了。」裴弱厌的心尖疼得宛如被挖了一块,也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放轻声音道。 许霂尧的眼神这才聚焦到裴弱厌身上,他松开怀里的抱枕,向裴弱厌伸出手。 裴弱厌没有犹豫,将那人儿拥得满怀。 「乖乖,怎么哭成这样?」裴弱厌的声音荡在耳边,有些低沉,让人很有安全感。 许霂尧没有注意他喊自己什么,只是抓紧他后背的衣服,没有答应。 裴弱厌本来也没真的要他回应,他伸手在他背脊上一下一下顺着。 此刻,他是真的后悔带他来这里,明明一切都在变好了,为什么硬要逼他回忆那些? 许霂尧的泪打湿了裴弱厌肩上的衣服,晕出一小块深色痕跡。他哭的很安静,泪水从眼尾滑过脸颊。 因为他哭起来不吵不闹,只能从他颤抖的肩膀和逸散的信息素中感知到他的不安。 「还想要来吗?」裴弱厌感觉到抵在肩上的啜泣渐渐停止,问道。 令他意外的是,许霂尧轻轻地点了下头,哭过的嗓音略显沙哑,但听上去还是乖得没边,「还来。」 「好。」他都这么说了,裴弱厌儘管心里有些不认同,但还是压在心底,没有拒绝他。 他的确得自己好起来,到时候……他就不再需要这只小黑猫了吧? 这隻晦气的小黑猫。 裴弱厌敛下眼眸,遮住瞳中闪烁的情绪。 许霂尧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坐在裴弱厌大腿上,立刻手忙脚乱的想要下来,可惜不知是坐久了还是怎么着,腿压麻了,姿势很彆扭,还差点滑一跤。 裴弱厌眼疾手快地伸手捞了一把,两人视线交会,许霂尧的鼻头红通通,慌张的神情看上去平添了些孩子气。 见状,裴弱厌弯了眼角,许霂尧当然瞧见了他玩味的表情,脸上温度蒸腾,赶忙站稳。 「现在呢?想回家吗?」裴弱厌出声之时,脸上笑意还未淡去,照得许霂尧彷彿浸透在阳光下,暖融融的。 裴弱厌并没有探寻发生了什么,他全心全意的信任着他,如果他想讲,他愿意倾听。 鼻尖还縈绕着alpha的信息素,许霂尧觉得,或许,时间可以再走慢一些,就定格在此时也不赖。 「沉可欣建议我可以搭配看心理医生。」许霂尧忽然开口说道。 「嗯。」裴弱厌应道,他的眼睛始终认真地注视着他,所以儘管只答了一个字,也不让人觉得敷衍。 「我……想赶快好起来。」许霂尧顿了顿后,面颊渐渐染上笑意,「因为,我有想做的事。」 裴弱厌看着他温暖的眼神怔神,半晌,他垂下头,被阴影掩住的表情看不清晰,他低声道:「慢慢来,不急。」 「刚刚,我第一次和她聊到那些。」许霂尧察觉到裴弱厌的异样,以为他介意自己没有和他说明方才发生的事,便主动开了口。 裴弱厌本以为他不打算说了,听见他这个开头,不自觉地将腰挺直了些。 「也不只说了那些……」许霂尧这一回停顿了有些久,像是在替接下来说的话积攒勇气。 「我其实……有很多次都想要放弃了,天台那次,不是第一次。」 裴弱厌指尖掐住掌心,留下几道弯月状的红痕。 「遇见你那天……」许霂尧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了。」 这句话给了裴弱厌一些灵感,他悄悄将一件事排入计画中。 「说来也巧,那天我临近易感期,不得已化成兽形,不然如果是现在这种状态,估计没办法被你捡回家。」裴弱厌说完勾唇一笑。 裴弱厌的话将空气中压抑的情绪稀释了不少,许霂尧被他脸上掛着的笑感染,眼里也带上些笑意。 「谢谢。」许霂尧的声音比平时再低了点,简单的二字听上去却很郑重。 「我才该说这个……」裴弱厌的声音很低,他想说的实在太多,最后还是全数嚥下。 谢谢几年前,你送的那些牛奶,你弯身和我说话,你对我露出的笑,你不会知道,那成了我从逆境中咬牙走过来的勇气。 谢谢你不论有多困难,都活了下来。 他的声音细如蚊蝇,散在空气中,导致许霂尧并没有听清。 「什么?」许霂尧问。 裴弱厌淡声应道:「没事。」 儘管裴弱厌仍旧笑着,但不知怎么的,许霂尧从那之中感知到一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