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声 在爱情里一边自私、一边勇敢Chapter-1

    沛晴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着昏迷中的薰衣，眼泪不断的从眼眶中落出，掉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她伸手握住薰衣冰冷的手贴在她自己的脸上。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希澈，妈妈对不起你们......」她对着站在病床另一边的他说着。

    「妈，你没有错。」

    她摇摇头，「我怎么会没有错呢？」

    「我们都知道爸是个怎样的人，当年你离开我们这件事我们并不怪你，我想薰衣说得那些都只是气话而已。」他低头看着薰衣苍白的脸。

    病房内顿时只剩下心电仪规律发出的嗶嗶声音，这声音此刻只让他们觉得安心，因为他们知道薰衣的心脏还在持续跳动着。

    沛晴伸手摸了摸薰衣的脸，「薰衣，妈妈爱你......」

    「妈，要是在这三个月内，移植名单一直没有轮到薰衣，她会……」希澈说不出死这个字。

    沛晴抬起头，泪水汪汪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希澈，就不能让薰衣在移植名单中的顺序排前面一点吗？」

    「妈，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能那么做！」他也很想啊，但是移植名单是按照顺序来的，就算他是医生，也不能随意调动顺序。

    「但希澈，她是你唯一的妹妹啊。」

    希澈又何尝不是不明白？

    「先有一人死，才有一人活。妈，我是医生，我的职责就是救人、与死神拔河，如果我妹妹要活着，就得要有一个人死做器官捐赠！你说说看，我要怎么做？」他握紧双拳。

    沛晴低下头，「对不起，是妈急了。」

    「如果薰衣的生命真的只剩这么一点，那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用尽全力去爱她，这是我们最后能够做的了。」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滑落。

    「眼下，我也得跟你爸做个了结了。」

    「妈，如果可以的话，不要管我了，把薰衣带走吧。」希澈伸手摸了摸薰衣的头，「她身边就是少了一个她会想为他而活着的人。」

    接着希澈的手机响了，「妈，我先去忙了，薰衣如果有事或是醒来的话就去护理站找护理师，他们会帮你通知医生。」接着他走了出去，才刚打开病房的门就发现了一直站在外面的程浩枫。

    「学长好。」程浩枫点了一下头。

    「你每天来都不会嫌累吗？」

    「不会，因为我答应过她，会一直都在。」

    「看来，你似乎喜欢我妹妹呢。想进去就进去吧，我先去忙了，bye！」接着希澈跑了起来，向手术房迈进。

    程浩枫依旧站在门口，迟迟无法打开门进入病房内。

    他听到了，薰衣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生命。

    「薰衣......」他低下头握紧双拳。

    □

    翌日，坐在位置上翘着腿持续恶补着国文的程浩枫瞄到了怪异现象，苏子轩戴着一副彷彿全世界都毁灭的脸走进了教室。

    真难得。

    他啪的一声放下课本，「欸，苏弟弟，你怎样？」

    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已经请了整整一个礼拜的假了，我这样是要怎样追她啦！」

    「安啦，下礼拜段考她一定会回来的啦！啊这字是三小？ㄓㄣv？ㄕㄣvㄊ1ㄢˊ」他瞪着国文课本上的「縝」字。

    苏子轩叹气，「不要乱唸，那字，唸ㄓㄣv，三声ㄓㄣv。」

    「谢谢学霸！」程浩枫拿起蓝色原子笔在縝字旁写下注音。

    「奇怪了，你英文明明很好，照理来说文科你应该都不错啊？」苏子笔看着认真作笔记的程浩枫说。

    「我哪知啊！啊那个勒？鬱、鬱ㄌㄟ˙？ㄌㄟˊ」程浩枫皱起眉头。

    苏子轩无奈的摇了摇头，「ㄌㄩˋ啦！鬱垒！」

    「喔，谢谢大师！」

    「欸。」

    「干嘛？本少爷很忙滴。」

    「你知道她为什么请假吗？」

    「不知道。」要说知道吗？还是不要说？可是薰衣没有说想见他们啊？

    还是不要好了。

    「话说，我们音乐王子又重出江湖啦？拿下全国音乐比赛冠军，音乐班对你虎视耽耽的呢！」苏子轩拍拍程浩枫的肩。

    「......」

    「三二零的音班钢琴王子被你打败啦，他们都傻了，哈哈哈！」

    「其实我比较喜欢那个闭嘴的你。」

    「靠......」

    放学后，程浩枫一如往常将乐器盒甩上肩，自从薰衣住院后，他几乎每天都会去医院报到、探望她，因为他答应过薰衣，他会一直都在。

    他走进医院，护理师小姐们都会对他露出微笑，而他也会基于礼貌笑一笑。

    原来曾沛晴小姐就是薰衣从小失去的妈妈，但这几天她对薰衣无微不置的照顾，想必真的很爱薰衣吧，毕竟世上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小孩？

    他伸手打开病房的门。

    「咦？你来啦？」

    程浩枫微微弯腰敬礼，「伯母你好，不好意思，我又来打扰了。」

    沛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会不会，进来吧。」

    「谢谢。」程浩枫走进病房，接着将书包放到了沙发上，然后打开乐器盒将小提琴拿了出来并走到了薰衣的病床前。

    「弟弟啊，阿姨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点头，「ok啊！伯母您请问。」

    「你为什么每天都来看薰衣呢？」

    程浩枫勾起一抹无害的阳光笑容，「因为我答应过薰衣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你很重视约定呢，而且你的小提琴拉的真的很棒！」沛晴往沙发上坐，手靠在扶手上。

    「谢谢伯母的称讚。」

    接着程浩枫深呼吸一口气，接着他将小提琴夹在下巴与左肩之间，轻轻的拉起弓开始演奏小提琴。

    他希望他的琴声能为薰衣在黑暗中指引方向、能成为她的希望之光。

    拜託你，不要睡了，好吗？

    待曲子演奏完后，程浩枫失落的放下小提琴。

    「你真的很吵欸。」

    这声音......

    程浩枫抬起头，只见薰衣睁开了双眼看着他，再度对他展露笑顏。

    沛晴更是无法置信，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还差点跌倒，「太好了，薰衣。对了对了，我得去通知医生！」接着便紧张的跑出病房。

    薰衣撑着手缓慢的想要让自己坐起来，程浩枫看着她吃力的样子，于是走过去帮忙。

    「你这样坐起来可以吗？」他扶着她。

    薰衣伸手拿掉氧气罩，「没事的啦，我又不是第一次住院了。」她无奈的笑了笑。

    「白薰衣......」

    她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你……」

    真的剩下不到三个月的生命吗？

    但，他问不出口。

    「程浩枫，谢谢你一直伴在我身边。」她展露出程浩枫最喜欢的笑容。

    「不客气。」

    「你的琴声就像希望曙光一样。」

    程浩枫闻言，笑了笑，「你可知道我每天都来拉琴给你听吗？看，我有遵守约定喔！偷偷跟你说，那些护理师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像没看过我这么帅的小鲜肉呢！」

    「谢谢你，谢谢你遵守约定。」

    「那，换你答应我一件事了。」他突然变得正经八百的。

    「答应什么？」

    「要活着。」程浩枫伸出小拇指。

    薰衣看着程浩枫伸出的小拇指，却迟迟没伸出自己的，万一，她没能遵守约定怎么办？

    她从来就不怕死亡，只怕让爱她、在她身边的人心痛。

    「答应我吧。」

    她缓慢的举起自己的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程浩枫的。

    「我……会努力的。让自己活着。」

    「是一定要活着。」

    □

    程浩枫看着黑板上的时鐘，手指不安的敲着桌面，眼看距离下课时间越来越近了，他的心就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不安。

    「程浩枫，上来翻译，中翻英。」英文老师看着他。

    他回过神来，看着黑板上的中文句子，哼，想用英文考倒他？想都别想！

    程浩枫站起身走到讲台上，拿起白色粉笔快速的在黑板上写下了英文句子，随后自信的放下粉笔对着英文老师笑道：「亲爱的老师，仔细检查我有没有哪里写错喔！」

    接着他走下台回到位子上。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下课鐘一响，程浩枫立刻抱着书包从位子上跳了起来，像风一样的衝出了教室，速度快到连同学都来不及叫住他。

    他为什么逃（大误），为什么跑？

    废话，当然是为了躲吕向筠和音乐班的啊！

    那女人最近很像疯了，自从薰衣请假那天，她便开始每天、每节下课都去找程浩枫，烦不烦啊？

    程浩枫快速的楼梯间奔驰着，才刚跑到一楼他便突然被两个比他肥的男生拦了下来。

    「麻烦借过！」没看到本少爷很急吗！？没长眼睛所以没看到吗！？

    其中一隻猪，不对是同学开口问：「你是一零七的程浩枫吗？」

    「对对对！我是，所以可以借过了吗？」

    另一隻猪，不对，同学挡住他的去路并开口：「不好意思，可能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哎呦！本少爷现在没空啦！」

    「我们现在是好好跟你说话喔！」

    「......」

    跑，他现在不想往回跑，免得遇到他不想遇到的人。

    打，身高他有优势，但是体重他一定输啊！绝对打不过眼前的两位猪大哥......

    说，眼前这两个凶神恶煞一定不想陪他玩文字游戏。

    靠。

    之后程浩枫便像夹心饼乾被夹在这两个凶神恶煞中间，他们把他带到了音乐班练琴的琴房，这不是那种小间一间间的那种琴房，是音乐班专门考试、斗琴的神圣琴房。

    他被推了进去，「吼！推屁喔！你们到底要『干』嘛啦！？」

    琴房里摆了两架三角钢琴，四周全都坐了高一到高三音乐班的学生。

    程浩枫调整了肩上背着的书包，「不会吧......」

    接着一个人从钢琴椅上起身，「欢迎欢迎，学弟。」

    没错，这人就是被程浩枫打败的音班钢琴王子。

    「学长......」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

    程浩枫吞了一口口水，「莫非……学长你要跟我斗琴吗？」

    「yht！」

    程浩枫思考了一下，乾脆速战速决好了。

    他走到钢琴前坐了下来，「那就斗吧。学长，我有点赶时间，这样吧，我们用《大黄蜂的飞行》，谁弹得快错误比较少谁就赢，如何？」

    「我ok啊，来吧！」

    来啊，谁怕谁啊！

    比就比啊！

    病房的门被打开，原本正侧着头看着窗外世界的薰衣回过头看着门口。

    「嘿，你还好吗？」陈柏伟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制服背着书包。

    薰衣微笑，「还好，谢谢你愿意过来。」

    他举高了手上的纸袋，「重点笔记、作业。」

    「天啊，谢谢你！」

    他走向薰衣，「不用客气啦，都认识这么久了。」

    「希望我可以赶上进度。」

    他伸手拍拍薰衣的肩，「安啦，你可是学霸欸！担心什么！」

    「对了，你怎么没请向筠帮你送啊？」

    薰衣深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友情变质了。」

    「连我也觉得她最近行为怪异，譬如说她最近很少问起你的事，但她平常你在学校时不是都很关心你的吗？还有她下课动不动就去新生楼找程浩枫，放学的社团练习她也常常坐在场边......」陈柏伟说着说着便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最近也异常似的常常跟那苏小朋友聊天。」

    薰衣哭笑不得，「你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了。」

    他坐在床沿，「既然我不是第一个，就代表这件事非常有可信度，不是说假的。」

    「可是……我真的很想相信向筠。」

    「薰衣，你们这段友情现在正踩在边界上，随时有可能会崩坏，而这也取决于你们谁先跨过去而已。」

    「我并不想跟向筠——」

    陈柏伟举起手，「好了好了！先别想这件事了，我先跟你说老师都教了些什么，虽然我没你聪明，但是起码还是班排前十，可以相信我的啦！」

    薰衣掀开被子，打算下床。

    「欸欸欸，你要干嘛！？」陈柏伟紧张的伸出手。

    「可以帮我移动一下点滴架吗？我想到沙发那里。」她走下床，这才发现她有些使不出力。

    陈柏伟一手拉着点滴架一手搀扶着薰衣，在走到沙发的过程中，他发现薰衣没什么力。

    好不容易终于移动到沙发上了，他们俩都同时瘫软在沙发上。

    「早知道我刚刚直接抱你过来就好了......」他嘟起嘴吹了一下额前的瀏海，「不过多亏你，我竟然能进vip病房欸！」

    薰衣被逗笑似的开始大笑，「你太夸张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