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雄村 上】
五月三十日 3年9班发生的事情,是难以解释的,离奇又诡异。大人对于学生失踪的事情十分焦虑,深怕自己的小孩也会沾染到不详的气息,但学生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每天都是照本宣科,每天都是重复的背诵,每天都是上学、放学、接着考试,何时才能看到尽头呢?人们总说上了大学就会有目标,就不用像牛一样被逼着做学习,但那只是将国高中的那一套模式,换个形式罢了,由老师与父母逼你读书,转变成自己逼自己读书,否则就得被当重修,严重点就黯然延毕,再更糟糕的就是退学。 因此3年9班的学生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比起失踪,被老师羞辱、被父母骂才是更痛苦的事情,考不上好学校就等于人生失败一半,大家都在拼命要考高分,放学后就是补习班报到,比上班族还血汗,比加班的人更疲惫,什么梦想、目标、未来都是虚无飘渺的,只有手中的笔、考试卷、成绩才是现实。 校长为了安抚3年9班的学生,一早就安排了辅导老师与知名大学讲师,要讲述”学业与未来”,大学名师侃侃而谈,滔滔不绝地叮嚀同学必须找到目标,有目标才会有动力去考上心仪的大学,上大学后才会越学越有兴趣。但是这一切听在3年9班的同学耳里,都是笑话。 雄村看着晁介的位置,是空的。心里大概有数,也大约了解到这些人并非单纯的失踪,而是全跟学岬有关。不过这次警方没有登校门拜访,调查晁介失踪的事情,也许是受到晁介恶作剧的影响,也可能是不想被人指责,毕竟警方在昨日曾经当着晁介的面,警告晁介的妈妈。 苏雄村只是一名普通人,他没有显赫背景,父母只是小康家庭,成绩也没有特别突出,当然也没有补习的束缚,对他而言,能考上什么学校就读什么学校,反正大学录取率近乎百分之百,先考上再去谈兴趣和梦想。 在班级选举时,他是被提名为班长的人选之一,与宗良和学岬一同,被推举为班长候选人。 3年9班的导师梅江,本身是公民教育出身,曾当过几年公民记者,因此对班级干部选举制度,有一套自己的做法。他设计班级干部一学期一选,得连任,由班级会议选出干部候选人,接着必须在一週内,由每一名同学私下评分,接着将评分表带到下週的班级会议,统一收集并当场计算综合评分指数。分数高者当选股长,而且股长必须在每週宣布该週的事项,而且随时接受同学的监督。 班长李宗良被恭严与信实提名,以连任为目标成为候选人。 雄村则是由荷依提名为班长候选人。林荷依,是班上的三朵班花之一,人人都知道荷依对雄村有好感,就只有雄村不这么认为,他猜想荷依可能只是因为邻居的关係,才会对他比较好感。 「我长得又不帅!」 雄村总是这么回应,只要有人想将他们凑一对。 雄村自己真的如此认为,他既无才气,也没有家势,荷依是很漂亮的女孩,又聪明又温柔,又有个大学教授的父亲,他何德何能?与荷依凑一对,根本就配不上她,只会连累她。 但荷依是怎么想的呢?雄村不敢问,也不想去触碰,雄村担心若是荷依真的只是当他是好友,如果告白失败,那么两人相处就会十分尷尬,倒不如保持这样的关係,若即若离,恋人未满。 虽然荷依提名雄村,让全班都不意外,但一週后投票,雄村只差一票就击败连任的宗良,这让雄村十分讶异,没想到自己能拿到不少支持。雄村虽然学业普通,最大的优点就是行动力与胆识,一旦决定的事情,绝对会干到底,而且毫无畏惧。这一点,班上有不少同学都受过帮忙,因此不少人认为雄村当班长,绝对能胜任。 只差一票,让连任得宗良吓出一身冷汗,至于第三名候选人,学岬只得一票。这件事原本只是不起眼的事,但雄村发现了一件颇为玩味的事件,他曾经在厕所听到吴恭严和钮信实两人,对班上男同学进行买票,他们打算用福利社的兑换卷,换取对班长的支持。 雄村原本应该依规定站上讲台发表落选感言,但是却当场揭穿吴恭严和钮信实两人的买票行为。雄村指证歷歷,还指出被买票的同学是谁,以及恭严和信实当下的话: 『请不要投给学岬,请投给一号宗良』 雄村指出这件事,让全班同学议论纷纷,当选的班长宗良却站起来发声: 「我以为你是正直的人,没想到你会想出这种办法来夺取班长的位置,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这个位置,我让给你就是了」 雄村顿时哑然,随后反击: 「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 班长宗良用他最擅长说服别人的语调,高谈雄村的目的: 「如果是真的,才是事实。你说的都是听说,我也可以说…我听到有人在帮你买票,否则你的票数怎么会这样多?再说了,你该说落选感言,却当场指出有人买票,如果我的当选失格,理所当然是由你递补,这么一来,你就是最大获利者!各位同学听听看,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雄村辩论口才不强,竟想不出话语反击,荷依急着想上前去帮忙,却被姊妹淘挡下。而全班的同学听班长说的头头是道,竟然频频点头,也没半个人愿意挺身替雄村讲话。 雄村记的很清楚,当下是学岬解围的,他很有礼貌的走到班长面前,然后鞠躬致歉,接着说了一番话,让大家都不会再继续追究,也让雄村安然回座。 雄村直到今日都还记得,自己与学岬的交情,虽然学岬是个不多话的人,但他确实心地善良,而且头脑很清醒、理智,绝对不像几位股长所说的,是个”神经病”的人。 但是自己能做的不多,他总不能一直都跟在学岬身旁,保护他不受股长们的欺压。雄村鼓励过学岬向老师梅江说明一切,但学岬总是不愿点头,坚信事情总有一天会改善,只要自己继续做好本分,然而事情就这么一直恶化下去。 直到学岬失踪,雄村感觉到自己很无力,也很疑惑,为何学岬会选择失踪来回应一切?如今一切都即将知道答案了。 雄村自从昨夜拿到康乐与环保股长的纪录后,当场就阅读,晁介的纪录是条列式的,依照日期撰写,因此很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晁介的纪录中,明确指出康乐与环保股长的对学岬的霸凌行为,例如几次学岬到班级时,发现自己的桌椅被移动到垃圾桶旁边,这就是他们干的好事。还有一次学岬的雨伞在放学的时候消失了,后来找到的时候,整隻雨伞被涂成七彩顏色。更有一次学岬在上厕所,他们竟然将学岬反锁在厕所内,还对着厕所泼水。还有两三次是刻意把垃圾和厨馀塞到学岬的抽屉里。 雄村越看越生气,原来这些都是康乐与环保股长干的好事,当初他想替学岬发声,当场质问所有同学,到底是谁干的,但每次都被学岬制止,他不愿意去追究这些霸凌的行为,这让雄村感到十分无奈。 晁介的纪录中,最有意思的是,几位班级股长会刻意在非会议时间,私下聚在一起,商讨某些事情。秘密聚会的频率,在学岬失踪的前几天最高,最多有一日5次聚会,最令人感到费解的是,这些秘密聚会,皆在学岬失踪后就没了。 雄村昨晚想起晁介最后的话:『这些失踪案都不是偶然,一切都跟学岬有关。』 班级干部中,还未失踪的只剩下副班长叶妍梓。她大概是目前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究竟学岬是怎么失踪的,是不是真的如晁介所说,是被害的?这一切都要问副班长才会知道。 副班长叶妍梓是个神祕的人,平时都不与人打交道,比学岬还沉默,全班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家庭背景。但是性格强悍,身手也很俐落,曾经拿过校际跆拳道金牌,因此班上几乎没人敢招惹她。相较之下,柔弱的学岬会成为被霸凌的对象,也许是某些人将无法出口的气,牵连到学岬身上。 当初是她向班长宗良自荐,宗良很快就答应,之后宗良总是仗着自己有女保鑣似的,这也许是他爽快答应的原因。全班的学生中,能知道她家是做什么的人,大概只剩下喜欢观察别人的风纪股长晁介还有班长宗良,可惜他们已经失踪了。 令人感到巧合的是,副班长自从二十四日,恭严失踪后,就一直请病假,至今都还没有出现。 随着校鐘声落幕,雄村收拾好书本与纸笔,不过他还没想到办法去调查副班长的家。雄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联络簿,不过手上的联络簿只有电话,并没有地址。如果打电话去,副班长是否会透漏他的地址? 荷依已经将书包整理好,却看到雄村似乎没有任何动作,随即轻拍肩膀问: 「小熊,你不想回家喔?」 雄村满脸愁容,向荷依说明,他想知道副班长家的地址。荷依听完十分惊讶,随即语调有些不快的回应: 「我要回去了,你自己慢慢想」 雄村突然灵感一闪,请求荷依帮他查出副班长的地址,但荷依脸色不悦,不肯答应。 ?没想到小熊喜欢副班长,还要我当月老,真的太过分了」 雄村急着撇清,模样十分慌张。荷依看着雄村略带一本正经的脸,有点好奇雄村的目的,于是问: ?是什么事?你不说,我就不帮你」 雄村颇为无奈的回答:?你听了可别后悔,这事情跟学岬有关。我怀疑学岬的失踪跟班级股长有很大的关係」雄村接着从口袋拿出两张笔记纸,接着说:「这些是晁介留给我的纪录,里面有明确记录那些失踪的班级干部,他们在不同日期、地点霸凌学岬的经过,还有一些秘密聚会。所以我打算找副班长,用这些证据追问她,到底班级股长是否与学岬的失踪有关联」 荷依对学岬的印象不好,她不明白为何,明明学岬没有任何冒犯她的举止,更精确地说,学岬反而十分礼貌,但荷依内心就是觉得不舒服。因此当她听到雄村的话,内心那股莫名的感受又再度浮现:?风纪,还有…学岬」 ?我就说你最好别知道,现在后悔了喔。」 荷依不自觉地靠近雄村:「那…你打算要我怎么帮忙」 雄村陷入深思,不久后挑起眉头说:「联络簿只有电话,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打电话给副班长,就说…担心她没跟上课业,所以替她带来上课笔记。你也知道我上课从不做笔记的,但你就不同了,既认真又可爱,副班长没理由拒绝」 荷依很快回应:「这主意真糟糕,我跟妍梓也没有什么交情,突然间这么关心她,还拿笔记给她,任谁都会觉得可疑好吗」 雄村没预料到会被打枪,有些落寞。但荷依似乎很快就有了新点子,随即拿起手机,拨给副班长: 『妍梓,我是荷依。早上打扫的时候小熊不小心推翻你的桌子,我有找到一封班长写给你的信,应该是从你的抽屉掉出来了,不过日期是你请病假期间,所以我想…这封信应该亲自交给你才对。是…真是不好意思,小熊总是笨手笨脚的。疑…要现在过去吗?还是你要请家人来拿?喔…好喔,我刚好没事,那地址是…好的,我知道了,那就等会见。』 雄村简直不敢置信:「你真有一套,荷依!」 「这叫做投其所好,妍梓一直以来都对班长有好感」荷依有些得意的收起手机。 「那…班长的信呢?而且我是什么时候推翻她的桌子?我怎么一点都没印象?」雄村不停地搔着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笨蛋!那当然是骗她的,不然怎么知道她家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