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未解

    虽说表情明显对醒醉帮忙的说法感到半信半疑，夕露沾衣起码晓得「尊重」两个字怎么写，没有故意针对这件事追问，也没趁机打探八卦。

    「那、那个……加好友的事……？」语气小心翼翼的，语毕，夕露沾衣还咬住下唇眨了眨眼，紫翊完全抵挡不了这种可爱光波的发射。

    馀光瞥见醒醉已经开始酝酿他不悦的灿笑，紫翊连忙将夕露沾衣拉到一边，「是我听说了你的情况后拜託沧海问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愿意！当然愿意！」夕露沾衣整个兴奋地像被求婚。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拉出系统介面加上好友，丝毫不顾醒醉在旁边装模作样地为武器填上新子弹。紫翊瞥了眼夕露沾衣目前的所属公会，对那名字没有印象，大概是间比较名不见经传的小公会，她犹豫片刻，仍打消了将对方拉来传说的打算。

    如果夕露沾衣希望跳公会的话，会主动打探询问的吧，由她来开口，反而像在挖其他公会的墙角，也容易被扭曲成意图建立自己的粉丝团，甚至把传说当成人员仓库般的存在。传说不是她一手创立的公会，不能因为欠考虑给玉瑚添麻烦。

    脑海中转过这个念头，紫翊随即整理好思绪问道：「那你今天是为了什么特地来找我？总不会是巧遇的吧。」

    隻身一人，无论使用道具或透过人脉，甚至委託贩售情报的玩家，紫翊认为夕露沾衣都是锁定好目标跟时机才过来的，否则近期要在野外单独遇到她并不容易。

    「啊。」摸了摸鼻子，夕露沾衣垂下眼睫，「我是为了昨天小说讨论区那篇文章。」

    「小说讨论区的文章？」紫翊反射性蹙眉，醒醉闻言也立刻靠了过来。「说我抄袭的那一篇吗？那完全是没有事实根据的抹黑，我跟出版社都做了初步应对，你别担心，会慢慢没事的，也不会影响到我写文的进度。」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担心这个，呃不是，应该说我也很担心……」夕露沾衣慌张到有点语无伦次，让紫翊听得很混乱。

    她刚要尝试安抚，醒醉居然直接伸出大掌用力拍在夕露沾衣肩上，五指都在皮製的护肩掐出了皱褶，「冷静！」

    此举奏效，吃痛的夕露沾衣边求饶边点头，紫翊忙将醒醉的手硬掰开来。

    深呼吸了几次，夕露沾衣总算能平缓、不结巴地开口：「我应该知道是谁做的。」

    「谁？」经歷过种种不好的遭遇，紫翊凡事都多了一分提防，并未轻易将心里的猜测说出口，反而谨慎确认：「你有直接证据吗？」

    如果有明确可以指证幕后主使的证据，必要时晒出来，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我也不清楚算不算证据，还是我分享给你们看呢？」夕露沾衣点开系统进行操作，「当初是朋友怕琉璃耍手段把我逼出游戏，建议留个保障，我才会偷偷录下来的……档案有点大，传过去需要一点时间。」

    录下来？难道是声音或影像档？紫翊和醒醉对视了眼。

    「这么说，那篇文章果然是天雨琉璃搞的鬼？」醒醉似笑非笑地哼了声。

    「我去找她那天，她原本想收买我，让我放出不利于你们的消息，可是我没有答应。」夕露沾衣的语速减缓，彷彿想说的话有些难以啟齿，「后来她说，只要她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让『如愿』变成一位私生活不检点的抄袭作家。」

    听完这段话，紫翊好一阵子没有出声。

    见状，夕露沾衣不安地望向醒醉，醒醉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改方才稍嫌刻薄尖锐的态度，劝慰般轻拍着紫翊依然挺直的背脊。

    下秒，档案传送完毕。紫翊点了开来，确认是个影音档案。

    影片是侧录，约莫不想被琉璃发现而将道具放得较隐密，谈话对象只能看到白皙的下巴到上腹左右，装备是兰心的优质套装圣灵之羽，左胸口有非常显眼的沉醉江湖公会徽章。

    而重点在，那嗓音的的确确是天雨琉璃，她的音质特殊，很适合撒娇的娃娃音威胁起人来，原来也可以让人不寒而慄。

    影片快到结尾的时候，夕露沾衣怒气冲冲拒绝了琉璃的金钱利诱，而琉璃恼羞之下，也真的撂了句随时可以在现实中毁掉她的激烈言论。

    播放完毕后，紫翊关掉档案，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琉璃要这么执着于她？最开始受到她和沧海帮助之后，主动回来亲近、编织起三人紧密关係的也是琉璃。

    为了她突然不告而别，疑似拋弃公会，就要如此咄咄逼人吗？明明是可以解开的误会，即使无法完全谅解，也不必像赶尽杀绝一样……连现实中都不让她生存下去吧？想逼她退出游戏还能理解，牵扯到现实会不会太过分了？

    琉璃究竟要的是什么？紫翊实在愈来愈想不透。

    「谢谢你特地来找我，告诉我这些。」稍微收拾了下心情，紫翊和忐忑的夕露沾衣对上目光，「虽然无法当作直接证据，却让我们有了追查方向。」

    基本可以确定了，就算不是琉璃本人所为，也绝对跟她有关。

    「……是我明明约好了不会告诉别人游戏的事，却没好好遵守的错。」夕露沾衣仍旧垂着头自责。

    「就算你不说出去，我跟飞花毕竟都在签书会露过脸了，也拍过照上传，角色跟现实的长相差异不大，迟早会被认出来。」醒醉倒没将责任归在夕露沾衣身上，除了吃醋标准很匪夷所思外，其他方面他都还算理智。

    「他说的对，你别想太多。」紫翊安慰着年纪应该和她差不多的人，「真正错的是利用这件事，扭曲真相加油添醋的那些坏蛋。」

    差劲的手段，把举办那场签书会的美意都破坏了，更糟糕的是若有人受骗，就等于牵连了无辜的对象，想必琉璃根本不曾考虑过这些。

    与夕露沾衣分道扬鑣后，醒醉挥手唤出飞马，回头却见紫翊出神佇立，他喊了几声才反应过来。

    紫翊迈开步伐，却听见醒醉自顾自道：「不如带我的新娘去看雪吧。」

    本就徐缓的脚步略一凝顿，她忍不住莞尔：「看什么雪啊……」

    可能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往雪山上跑，醒醉才提议要去看雪。白茫茫的，视野中只剩下一种色彩的景象，总会使她渐渐平静下来，况且偏远寒冷的地图也没什么玩家会来打扰，她不必担心害怕被人窥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我想看啊。」醒醉的手环过肩背，揉了揉她的长发，「就这样去吧，不用再叫你的坐骑了。」

    若在平时，她会很排斥腻腻歪歪地共乘一骑，但今天她真的有点贪恋人与人之间拥抱的温度了，即便只是在游戏里的数据模拟。

    往雪山飞的途中，醒醉突然道：「别再一直思考天雨琉璃的动机了。」

    脑海里的思绪中断，紫翊愣住片刻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在猜她的动机？」

    「你的脸上写着十万个为什么，密密麻麻的。」醒醉的语气透着些许无奈，「试图去理解她，代表你心底还有某个部份希望能原谅她，我说错了吗？」

    「不，我很明确地知道我这次不会原谅她。我有底线，之前容忍是我对她还抱着愧疚，现在早就还完了。」紫翊并未迟疑，严格论之，她根本不欠天雨琉璃什么。「我试图理解她的动机，是我不想让自己身边再出现第二个天雨琉璃。」

    「你很难用你正常的思维去理解一个疯子。」醒醉一针见血地揶揄。

    「或许吧。」紫翊耸了耸肩，「不过你想，假如我理解了，往后就能在事情发展到这么糟糕的情况前，先阻止或……避开吧？」

    醒醉久久没有回答。紫翊狐疑地转头，却见他盯着她瞧，一脸不信。

    他笑问：「行吗？」

    是在怀疑她看人的能力吗？好啦，她承认自己偶尔会失误，还有偏见心软什么的一堆问题，可是！至少！她也懂得从错误中汲取教训的，好吗？

    紫翊轻哼了声，随即感觉头顶被温柔地拍了两下，「反正我会在你身边的。你鑑定不了的话，就我来鑑定吧，我的眼光总比你好多了。」

    「哪里好？」紫翊傻眼，这几句听起来貌似怪怪的？

    醒醉很理所当然地回应：「看我选新娘的眼光就很清楚了，优秀。」

    真是砸她一个措手不及，总不能贬低她本人吧？偏偏现在共乘一骑，还是空骑，在半空中将对方推下马太不现实。紫翊定格半晌，决定暂时无视他，谁教他要厚脸皮地夸自己还捎带别人？

    早已习惯紫翊「人体自动关闭通知」的应对模式，醒醉暗自哂笑后转而问道：「你昨天不是说有天天天蓝的任务影像要给我看？」

    「哦对！差点被干扰到忘了。」紫翊调出影像档，「要传给你吗，还是我直接播放？」

    「直接播吧，不影响。」目的地的座标早就设定好了，空中一般也很少遇到状况，所以飞马实际上不需要集中精神操控。

    闻言，紫翊将视窗拉大，按下了播放键。

    影片是以天天天蓝为记录视角，因此她本人没有入镜，唯有和预言者对话的声音。影片分成了好几段，从光影和预言者的显像可分辨出是不同时间录製，最后集合在一起的。

    预言者反反覆覆说着丢失了某样「东西」，意思应该是要天天天蓝替他找来，可又不明讲或描述一下那东西的特徵，让天天天蓝很苦恼，紫翊看了也一头雾水。

    影片结束后，紫翊仰着脸问：「怎么样？」

    「不好说，照这情形来看有很大机率是早就出现、我们也接触过的东西，官方才会不给多馀的提示。」停了几秒，醒醉忽然天外飞来一笔，「谓我心忧他们的羊皮卷轴，还存放在找到的地方吗？」

    「这我没问，多半是吧！阿忧跟未央应该不会带着到处跑。」语毕，紫翊似乎领悟了些什么，「你是说，那箱卷轴？」

    「我们都晓得那是预言家写的，问题是，好像没考虑过物归原主？」为什么没想过呢？醒醉认为这是个盲点──他们自然而然在脑海里将两者连结在一块，下意识觉得找到预言者这位「原作」了，卷轴相对来说也就没那么重要，以至于忽视了。

    「我马上问问阿忧！」紫翊迅速打开好友通讯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