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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不娇,败不馁 第36节

    待确定哄睡了所有的小朋友,林奢译继续地睡不着。他孤零地出了门,只能自个在营地大灯的照耀范围内,继续堆出个超大雪人。

    雪下得更大了些。

    林奢译的眼睫毛上都落了雪,一眨眼,融化成两滴水珠,沿着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他的鼻头也冻得红,没戴手套,手指也冻得僵硬。他能关心施妤,关心小朋友,但他习惯性地,一点也不爱惜自己,把自己整得惨兮兮的。

    自从施妤离开之后,他很少有能自然入睡的时候。

    睡不着就容易多想些有的没的,所以他平时在幼儿园,能多烤些饼干,做些手工,或者站在窗边往外望,打发着时间,但在露营地,他只有百无聊赖地堆雪人了。

    *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施妤自觉浑身酸痛,不由地想多赖上一会儿床。

    昨天收拾了一整天的卫生,她把家里各种边角都彻底的清理了一遍。越清理,她越认清了现实,她果然不擅长做打扫。

    以往家里都是林奢译在负责,而她只负责抬抬脚,当他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刻意地在她面前拖来拖去,挡住她看电视的时候,她还负责催他快走开。

    施妤有时于心不忍,主张也要帮忙。

    林奢译便递给她一个果盘,让她跟在他身后面,安心地吃水果。一开始他递给施妤的是干果,于是他一边收拾卫生,一边会从施妤那里接收新的果壳垃圾。后来他改成了果切,但也顾及着不能让施妤吃太多,吃多了就吃不下去饭了。

    林奢译大抵是跟着林妈妈,耳濡目染,从她那里继承了许多的家务技巧。

    自从他住进了她家,施妤生活质量显著提升,不但取消了阿姨每周例行的打扫,在林奢译学会做饭,轮番变着花样,把饭做得越来越好吃之后,她通知家政公司,把做饭的事也取消了。

    从此她家里再没了外人,只有她和林奢译两个。

    而林奢译不仅能把房间打扫干净,整洁,还很有生活格调,时不时会买些鲜花,让家里飘一阵花香,把鲜花做成干花,加上些假枝假叶,做成挂画什么的。

    施妤最喜欢的那个落地窗,他更勤快地,擦得纤尘不染。

    有次,林奢译提议,给那窗户换个米色蕾丝硬花边的窗帘,施妤一开始不同意。但等换好之后,每当开灯时,落地窗上不仅能映出璀璨华丽的灯彩,在光影加持下,还能映出繁复的光影纹路,愈发漂亮了。

    林奢译把家收拾得太和她心意,直接导致施妤在独居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适应。

    细究之下,倒也不是装修公司的设计不好,她卫生也打扫,但总缺那么一点点,让她心里梗着,觉得少些什么东西,但又不知道具体的少了些什么。

    施妤现在所住的两居室,是她毕业后,施爸施妈各赞助了她一部分款项购买的。

    当时她打定主意,不再回h市,在s市定居,父母二人什么都没问,一家三口依然分居在三个不同的城市。逢年过节,三人客气地互发条祝福短信,聊胜于无,维系本来就虚无的感情。

    不过因为前段时间的圣诞节短信,施爸破天荒地,和施妤多聊了两句。他目前身在国外,邀请施妤春节假期飞去和他一起过新年。

    施妤回复:考虑考虑,但也只当他在客气。

    施妤兀自算了算时间,的确快要到春节新年了。

    实在是她在s市的这几年,逢年过节都是去阳霁家蹭吃蹭喝。今年知遥爸爸回来,她更没地方去了。施妤思来想去,突然灵光一闪,她要不要试着问问林奢译?

    逢着春节假期,或许他也和她一样,也都没地方去呢。

    第34章

    林奢译忙活了一晚上, 堆出了一个超大雪人。

    苹果眼睛,胡萝卜鼻子,歪歪扭扭的嘴角笑容。林奢译把树枝取下来, 折成更细小的弧度,去掉边缘冒出的尖刺,再放回去, 就确保了雪人的微笑能够和蔼又可亲。

    他勾起嘴角。

    是他曾经对着镜子反复练习过,条件反射的微笑弧度。

    雪人圆滚滚的脑袋上带了一顶编织帽, 林奢译的发丝结了冰,他若无所觉般, 赶在小朋友起床前, 去洗热水澡。手指被冻地发麻, 在热水冲刷下发红, 他面容平静, 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了一会儿, 搓了搓手,洗了把脸。

    洗完澡, 他涂的是小朋友们最喜欢的那支草莓味手霜。

    当魏佳打着哈欠, 出来洗漱时,林奢译已经开始收拾返程的行李了。

    “林老师,起这么早?”

    林奢译笑着点头。

    他的笑容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奈何行李收拾到一半,小朋友们陆陆续续地都起来了,林奢译抱起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小人儿,小姑娘蹭着他的肩头,咯咯笑:“老师有草莓的味道。”

    耳尖的小朋友立刻嚷嚷:“啊!我也要闻闻!”

    幼儿园大班的孩子, 比小班的孩子长高许多,沉了许多。林奢译没办法一次性抱起两个孩子, 只能加快帮孩子洗刷的速度。他帮小姑娘擦干净脸,抹油油,抹手手,扎丸子头发,鼓励她自个去吃早饭,并且和她约定要吃完一个完整的鸡蛋。

    小姑娘开心地跑走了。

    她的身后面已经排起了等待的长队伍。

    小朋友们翘首以盼,要小林老师帮忙,他们之间都传开了,小林老师的毛巾是最最柔软的,摸脸的油油是最最好闻的,林老师能扎出好几种不重样的丸子头发,还能给男孩子梳那种能增加勇气的发型。

    早前林老师总是被向日葵班的小朋友霸占着,现在终于轮到小林老师照顾他们啦!

    但赶在林奢译轮番地安顿好几个小朋友之前,又有人发现了屋子外面的惊喜。

    “有雪人!超级大的雪人!”

    一个小朋友兴奋地大喊,排队的小孩就做鸟兽散,纷纷要往屋子外面跑。魏佳动作快,按住了她面前的孩子,林奢译动作慢半拍,原本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孩子,他一个也没抓住,还不小心把梳子扫落在了地上。

    魏佳了然地笑。

    林奢译也好脾气地笑笑,他站起身,和其他老师一起,准备出门去逮人了。把一个个蹬腿的小朋友抓回来,洗漱完,喂完早饭,裹得严严实实。

    超大雪人带不走,小朋友们吵着要和它合影留念。

    便有老师趁机教育了小朋友,喜欢雪人,也要喜欢雪人鼻子,不能挑食,以后胡萝卜都要通通吃干净。嗯……不喜欢吃苹果的,以后也要多多吃苹果。不许摘帽子,要和雪人一样,把帽子戴好才能和它一起拍照片!

    院长认出了雪人帽子是原本林奢译戴的那顶。林奢译对她摇摇头,拜托她不要把雪地里长出了一个比小朋友们还要高大的雪人的秘密说出去。

    在清早稀薄的阳光中,他的脸色白净,没有什么血色,也和雪色差不多。

    院长突然发问:“你吃饭了吗?”

    林奢译微愣,他意外,还反应了一小会儿:“没有。”他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饿,他喜欢听小朋友们欢快的笑声。

    直到确认每个小朋友都系好了安全带,热热闹闹的大巴车启程,要回家了,林奢译才算是得了片刻的空闲。他也在座位上坐下,在脑海中回想遍每一处细节,没有纰漏,长舒一口气。

    坐在他身边的,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和林奢译一样,在跟班做实习老师。但她显然没有林奢译经验丰富,这两天下来,被小朋友们吵得头晕脑胀,眼花缭乱。她偷眼打量了一眼,这位备受小朋友喜欢的男老师,把手里攥了一早上的早餐袋递给他:“饿了吧,这个给你吃。”

    林奢译没动。

    袁圆怕他误会,忙解释:“我我我看你一直在忙活,早饭也没吃。我就打包了一点,是两个豆沙馅的包子,”面前的男生笑起来很亲切,但他此时不说话,看着她,莫名地让她有种害怕的感觉。袁圆慌乱起来,语无伦次地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有事先问问你喜欢吃什么!我我我下次注意!”

    “没什么。”林奢译接过早餐袋,还很烫。他拿在手里,看姑娘还是紧张,就咬了一小口,眉眼微弯,笑说:“很好吃,谢谢你。”

    袁圆看见了他笑,也不紧张了。

    她自我介绍说她叫袁圆,是此次大班的实习老师。

    林奢译又微笑了笑,点头。

    袁圆明显还想继续说什么,遗憾地是,林奢译适时地侧过了头,他假装在看窗外一路飞驰的雪景,然后趁袁圆没有注意的时候,把嘴里的豆沙包吐在了纸巾上。

    他不想吃东西。

    他只想平安地回去,再快一些,顺利地结束此次旅行。他事先查过,如果路况不堵车的话,到达市区应该是中午时分,他应该是有时间和施妤见一面的。

    手机屏幕按亮。

    壁纸是他后期整理圣诞纪念相册时,发现的被旁人抓拍到的施妤。施妤站在舞台灯光下,被光照得闪闪发亮,特别好看,即使他看过好多次了,每次都还会感觉心动。

    屏幕熄灭。

    林奢译考虑要不要给施妤发消息。

    屏幕再度亮起,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阎燕”。

    坐在一旁的袁圆听闻动静,提醒他:“不接电话吗?”

    林奢译将手机翻面,“等会回。”

    大巴车上充斥着小朋友们的各种聊天,吵吵闹,老师们不管,全心全意看顾着他们不要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行。袁圆也意识到了这事,“是挺吵哦。”她有心多和林奢译说两句,绞尽脑汁,灵光一闪,道:“这世上重名的人还挺多。”

    林奢译说:“是吧。”

    “当然啦,”袁圆在座位上扭了扭,不好意思地说:“刚看见有个叫阎燕的给你打电话嘛,我不是故意看的哦,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就看见了。我嫂子也叫阎燕!是不是很巧合!”

    阎燕是h市第二女子监狱,负责看押祝沁澜的狱警。

    林奢译感觉手机的震动停止了。

    他说:“是挺巧的。”

    袁圆追问:“你认识的这个阎燕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奢译和气地笑了笑:“卖保险。”

    “哦哦。”话题又回到了死节。可恶,她简直和她哥一样的笨嘴拙舌,这难道真的是袁家遗传下来的恶劣基因在作祟吗?!

    袁圆恨恨,她真得很想,很迫切地向小林老师学习照顾小朋友的经验!就以她现在还不能独立照顾小朋友的情况,怕是连三个月的试用期都过不去,她要被开除了。

    大巴车停在服务区时,林奢译多走几步,挑了个四周没人的地方,给阎燕回电话。

    阎燕倒也言简意赅,一是说祝沁澜已强制转送精神病院;二是说针对祝沁澜的特殊情况,有一位国际知名的心理医生愿意对她进行辅导治疗,但需要相关家属的配合。

    “请问你能联系上你的外公外婆吗?我申请查到了他们的留存电话,但拨回去是空号。医生说,有父母的帮助,治疗成功的可能性会大大提升。”

    林奢译也没见过他的外公外婆。

    他曾在祝沁澜和林笃译无止尽的争吵中,似乎听说过,在祝沁澜执意要和他爸结婚时,祝父大怒,和祝沁澜解除了父女关系。

    叹口气。

    空气中浮现出轻飘的白雾。

    林奢译说:“麻烦您了,阎警官。我想想办法。”挂断电话后,他伸手抓了把雪,被厚雪压弯的树枝颤颤,也落了些雪在他裤腿和鞋上。

    回到大巴车上。

    林奢译没有扶栏,双手抄进兜里,里面的手指还在发红。他的体温一向偏低,暖了许久不热。当施妤问他回程的时间,他回复她消息,打字的手还隐隐发冰,在颤抖。

    林奢译:正在输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