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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 第219节

    “那就要问她了!”苏婼转过去,“能令她放弃所爱,嫁到苏家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的理由,必定不会寻常!更何况,她还肩负着瓦解苏家,潜伏杀人的重任呢!”

    说到此处她猛然一下扼住了黄氏咽喉:“我知道你还干了些什么,但我要让你一五一十自己说出来!”

    压在心底最想说的话就像锋利的刀子,一抽一送全是血!

    她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哪里经得起自行插刀的酷刑?

    黄氏一个盛年女子,竟敌不过她一个纤秀少女之力,扼住咽喉的双手就如一双铁爪,箍得她眼前黑云一团浓似一团。

    “婼姐儿!”

    徐氏和周夫人她们纷纷上来劝解,如果世上蛇蝎有人形,那必然是黄氏这等模样,天知道她们从旁一口牙齿紧咬了有多久,若非轮不到她们出面下判决,黄氏早已让她们判死了十来回!

    但眼下苏婼这架势,又让她们觉得不至于,一来苏婼犯不着为了方才这些事落个杀人的罪名,二来就这么掐死她,又显得过于让她痛快了。

    是以她们把苏婼架着,横竖将她两手扯了回来。

    然苏婼的双眼却是血红的,那里头翻涌着的却是无尽的血海深仇!

    苏婼灯下的双眸熠熠浮动,这眸光始终笼罩着黄氏。

    苏缵迷惑地向苏绶看去,苏绶此时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令人意外地紧紧攥了起来,他用力用得那般明显,以致于衣袖覆下的阴影都未能遮挡住骨节处的青白。

    “你都是胡说!”

    黄氏厉声道。只是这声音与声势都极尽苍白,像是密风里的一缕风,稍纵即逝,转瞬她就萎顿地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起来:“你是胡说,你不可能知道的……你不可能知道,你不可能有证据……”

    没有人听得懂她说什么。

    只有苏婼将喷火的目光投向杨佑,随后偏头一个动作,杨佑便点点头,无声退出去了。

    雨夜里有纷乱的脚步声,有人去,有人来。

    当吴淳提着袍子快步跨进屋里,黄氏倒在地上,而苏婼与苏绶双双都把自己紧绷成了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老爷!”

    吴淳走到他们身畔,缓声道:“老爷,张家来人了,张家大爷说有急事眼下必须相见!”

    张家两字出现得太过突兀,以至于苏绶顿住了,苏婼也收住了身势,齐齐扭头看着他。随后连死里逃生的黄氏都捂着脖子坐了起来,两眼发亮地看向了院外的黑夜!

    “不见!”

    冰冷的声音自苏绶齿缝里挤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黄氏身上,当中的恨意与怒意,排山倒海般地扑向了她。

    “不,要见!”

    苏婼的声音也冷,但却是一种冰冻般的格外安静的冷,她朝黄氏缓慢走了两步,一字一顿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都不顾一切赶在这当口来了,那是当然要见,也必须要见!”

    第432章 我幸有你

    张栩站在苏家花厅里,眼前是湿渌渌的庭院,身上是湿漉漉的衣衫,连他背负在身后攥着的双手,也是湿漉漉的。

    张大奶奶解下半蓬后,身上衣裳倒是干爽。

    她看向丈夫:“你坐吧,这么沉不住气,要让人起疑了。”

    张栩沉气,正好吴淳回来了,他问道:“如何他这么久还没出来?”

    吴淳俯身:“大人大奶奶见谅,我们老爷正在处理一桩要紧的家事,恐怕没办法尽快赶来。”

    张栩问:“什么要紧的家事?”

    吴淳抬头看了他一眼。

    一个守礼之人,岂能问出这种话来呢?张栩察觉失态,负着的双手又攥了攥,别开目光:“什么要紧的家事,必须他亲自去断?难道我这边的事情不如他眼下的事情紧急么?”

    吴淳颌首:“回大人的话,实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事关主家声誉,请恕小的不敢多言。”

    张栩沉气:“那你倒是把你们老爷给我请过来,我当面问他!”

    吴淳道:“内宅之事,怎敢让大人如此挂怀?”

    张栩噎住,无话回他。

    张大奶奶走过来,缓和声音道:“你别吓到人家吴管事了。”说完她看向吴淳:“这么大雨天的,要不是因为事情紧急,我们也不会特意前来,相信你们老爷也是知道的。所以不怪我们纳闷,到底你们家出了什么事,他既然撇下我们不顾,而去处理家事?”

    吴淳道:“大奶奶见谅,小的属实难以启齿。”

    张大奶奶笑道:“你这人也真是,你我两家好比一母同胞的手足似的,往常大小事哪件我不知道?如今倒是磨磨叽叽起来。你们太太是新来的,有些事怕是也难以处理,故而才拖住了你们老爷。你如实说来,我还能帮着出出主意,回头他们要罚你,自然有我们替你作保。”

    吴淳听到此处,方露出犹豫之色,而后叹着气说了出来:“不瞒大人和大奶奶,今儿夜里出了大事,我们二房的胡姨娘连带着即将生产的胎儿没了!”

    张大奶奶眸光闪烁,与同样眼底沉浮不定的张栩对视一眼,问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是谁干的?”

    吴淳叹着气,又疑惑地抬头:“小的还没说缘故,大奶奶如何未卜先知,猜到了是有人暗中所为?”

    张大奶奶屏息抿唇,随后又一笑:“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若非是有人下毒手,这二房的事情,怎么至于你们老爷被缠住脱不开身?”

    吴淳目光定在她脸上:“虽是二房的偏房,但到底没了的却是我们二老爷至今唯一的亲骨肉,二老爷盼着自己的孩子已有多年,好不容易等到要降生了,却又出了这样的事故,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发笑的事情啊。”

    张大奶奶一怔,才又意识到自己方才为了化解尴尬的那一笑确实不合时宜。

    好在她是老练的,随后就叹了口气,端出一脸沉痛:“这么说来,倒是真的没救了。可恨我们来迟了,要是早些来,或许还能请个好些的大夫施以急救。这可怎么是好?……谁下的手,查出来了么?”

    吴淳摇头:“眼下就是正在紧锣密鼓的查呢。这大雨天,极容易毁灭证据,要不是为了争取时间揪出真凶,我们老爷也断不至于拖延。”

    话锋一转,他又道:“不过老爷也有交代,他嘱小的前来相问大人,具体是有何事,惊动大人雨夜奔赴至此?为免耽误要事,老爷提前知晓,也好心中有个斟酌。”

    张栩清了下嗓子:“事关内阁的一些事情,也不便让你带话,你去让他快快前来便是!”

    “遵命。”

    吴淳直身:“那大人与大奶奶就请在此稍坐,小的先失陪。”

    张栩未等他把话说完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摆起手来。

    身为张阁老的独子,张府未来的掌家人,如此沉不住气是很奇怪的,张栩从其余下人的眼里看出了惊讶,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此行他只需要达到目的。

    张大奶奶幽幽望着雨幕:“她从未失过手,不知今夜是否能在老爷你的配合之下安稳躲过。”

    张栩看她一眼,眼底浮出一些歉疚:“劳烦你这一趟。这么多年,你,怪我么?”

    张大奶奶沉默半刻,收回目光,语音温温:“怎么会呢?她也为我们办了不少的事情。这些年要不是她,我们行事哪能这般顺畅?别说在我们心中,就是在父亲眼中,她也算得上是大功臣了。”

    张栩心潮汹涌:“眉娘……”

    “你放心,”张大奶奶笑了下,“我理解你,我早就视她为姐妹,自古以来成就霸业的路上,怎可能只有孤家寡人?我都想好了,待她脱身之后,我便以正娶之礼替你将她迎进门,我与她携手同理内宅事务,不管你我将来处在什么位置,我都一定不会委屈她。”

    “眉娘!”

    张栩紧紧攥住了她的手:“我幸有你!”

    张大奶奶含笑垂头,而后看了眼门口,敛色压声道:“虽说胡氏已死,但究竟眼下什么情况还未可知,苏绶心细如发,与苏缵之间情份又深厚,此番看情形是定要审出个一二才能罢休了。

    “你我既然来了,还当设法解了这个围才是。”

    张栩与之成亲近二十年,张家大小事情,何曾瞒过她?而若非有她极力支持自己与张家的壮志,张家也定然不会严密得跟铁桶也似。方才她一席话,已将他心中积蓄已久的欣赏与感激全数勾了出来,眼下只见她又这般全心全力地维护自己,帮助自己,岂有听不进去的?

    他深深点头:“就是无法进去内宅,眼下不知如何是好?”

    张大奶奶扫视着外头吴淳留下来听候差遣的苏家下人,沉吟一下走出去,找了个面相憨实的丫头:“我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丫鬟诚惶诚恐:“奴婢是胡姨娘屋里的。胡姨娘出了事,院里现不许人进内,奴婢便被差到了此处。”

    听到她是胡氏屋里的,张大奶奶双眸一闪,问道:“既然你是胡姨娘屋里的,如今案情未明,此时不应该在那边待审么?如何反倒把你遣来了此处?”

    第433章 我是要站上云端的

    丫鬟道:“回奶奶话,奴婢刚入府就在二太太屋里做清扫的粗使丫头,后来被二太太调去了服侍二老爷,二老爷嫌奴婢长得丑,但办事还算机伶,就遣了给胡姨娘用。

    “方才,是二太太遣了奴婢出来。”

    张大奶奶恍然:“原来是你们二太太的人。”

    这就合理了。

    她回头和张栩对了个眼神,张栩遂跨门出来:“你们二太太呢?”

    “也在里头呢。”

    张栩看向张大奶奶,张大奶奶便和缓地道:“听你回话,倒果然机灵。你们二太太知人识用,特把你遣来这儿,想来也是看重你。既如此,那这便去向她传个话,请她过来陪我说几句话如何?”

    说完她自耳朵上摘了一对耳铛,塞到了丫鬟手上。

    这金镶玉的耳铛,虽然只有黄豆大一颗,但却成色极好。

    丫鬟当下跪倒在地:“得奶奶如此恩赏,奴婢原该即刻前往,只是,二太太是二房主母,凭奴婢三言两语怕是难以使得二太太在大老爷大太太,还有二老爷他们眼前抽身,要么还请奶奶和大人给个信物或是什么,也好让奴婢在老爷们面前有个说辞!”

    张大奶奶皱了眉头:“信物?”

    她素日与黄氏并无明面上的私交,此时弄个信物过去要求相见,这不明摆着告诉苏家这当中有蹊跷吗?何况,她一个命妇,随身怎会轻易有什么让人一望便知的信物?这等东西,若不慎落到旁人手上,不知生出多少事端。

    她再仔细看这丫鬟,拿起她一只手来,只见掌心虽有几个薄茧,但比起一般粗使丫头的手可细嫩许多,再一看她衣衫,只见浅碧色的外衣底下,还露出了一抹桃红烟罗。

    张大奶奶蓦地收了手,看着仓惶掩住衣襟的丫鬟:“你不是粗使丫头!”

    “奶奶恕罪!”

    丫鬟趴下磕了个头:“奴婢,奴婢得二太太提携,虽在胡姨娘屋里走动,但却已是祯大爷的人……太太已许了奴婢,将来祯大爷成了亲,便抬奴婢为姨娘……这衣裳,这衣裳是二太太赏的。还说是京城诰命夫人们都难得的料子,太太特地裁了一片予我……”

    张大奶奶听到这里,再来看这料子,面色倒缓和下来。

    “是软烟罗。”她看一眼张栩,“我才得了一匹,如今还没舍得用。”

    张栩听出言外之意,略为尴尬,方想道歉,她又往下说了起来:“这料子外人确是得不着。如此看来,你们太太着实是器重你。”

    连她这个阁老府的大少奶奶都只能得一匹的料子,她一个丫鬟竟还从黄氏手中得了一截,实在可以说是信得过了。

    丫鬟满脸猪肝红:“全赖太太不弃。”

    张大奶奶朝张栩扬唇:“既如此,那还怕什么?你给她个什么,早些见到人,听听里头是怎么回事了为要紧。”

    张栩便自腰间解下玉佩:“悄悄地递与你们太太,她应该知道怎么找托辞。”

    他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