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啊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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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险告知书的附件里有紧急联系人的联系方式,江憬就这样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黄颢狗急跳墙, 开始胡乱攀扯。反正孩子打掉了,无法通过dna做亲子鉴定, 他便反咬一口, 说冯雅兰给他戴绿帽, 她之前肚子里怀的是江憬的孩子,要不然江憬怎么会出现在紧急联系人那栏里。 总而言之,死无对证。 闹得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于是江憬就被冯雅兰的家人叫到了医院里了解情况。 冯雅兰的父母当初很看好冯雅兰和黄颢的婚事。 黄颢的父母曾经都在政府部门工作,管土地资产那块儿,这些年顺风顺水往上走,如今掌握了不少实权。 冯雅兰家呢,是做地产生意的,早些年凭着亲家的身份,总是第一时间知晓政策的变动和政府主导的方向,体感上好像是吃了不少的红利。 但是这些年,基于这层亲家关系,公司走的路线又红又专,和政府合作的项目大部分都在亏钱,一直在帮政府做政绩,充当着垫脚石的角色。 近来地产行业不景气,形势萧条,房子的价格一直在往下压,开发的楼盘多半都没卖出去,由于资金短缺,原本规划建造的二期工程修了一半被迫停工。 想开拓商业板块去其他行业分一杯羹,不太现实,因为市场几乎已经被那些实力雄厚的集团垄断了。 只能靠着把手里的地皮转手卖给别人来让资金回笼。 可流程需要政府审批签字,公司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也需要政府的扶持。 如今黄颢的父亲虽然已经弃政从商了,但黄颢的母亲还在那个位置上。 因此黄颢让他家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家人除了把黄颢卸条胳膊卸条腿别无他法,还得当心下重手把这王八蛋弄死了,负法律责任。 所以冯雅兰的父母把江憬叫来问清楚情况后,是这样对他说的。 “小憬啊,你呢是我们夫妻俩看着长大的,我们肯定知道你的人品,雅兰打掉的那个孩子绝不会是你的,但是你忍心看着和你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妹妹后半生没着落吗?黄颢这小子品行不端,他不娶雅兰是雅兰的福气,真娶回去了雅兰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但是黄颢不娶她,这全京城还有哪个好人家会娶一个打过胎的疯女人呢?” 说到这里,江憬已经明白冯雅兰父母的意思了。 可冯雅兰的父母还在继续说。 “我听说你欠了黄颢一条命是吧?那么黄颢欠我们家的孽债你就替他还了吧。我们的要求也不高,不求你大张旗鼓把雅兰娶过门,只要对她的后半生负责就行了。” 这样厚颜无耻的道德绑架,还是江憬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冯雅兰现在生的这个病必然是有诱因的。 他想着可能是因为他把黄颢出轨的事直截了当地告诉冯雅兰,刺激到了她,也可能说他直言不讳说的那句“骄傲得不合时宜”,让冯雅兰的信念瞬间崩塌。 听说冯雅兰患了这个病后自责了一路。 但他万万没想到,后续竟然发展成了这样。 出于情谊,加上他自己给自己施加的愧疚感,他可以照顾冯雅兰到她病愈。 但是让他接这个盘,对冯雅兰的终身负责,纯属无稽之谈,他坚决不同意。 “叔叔,我一直认为雅兰是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她不需要婚姻这道名为保护的枷锁。她如果清醒着,是不会希望你们像这样安排她的余生的。她的病总有好的一天,还是到时候让她自己来决定婚姻大事吧。” 话音刚落,冯雅兰的父亲就冷哼了一声:“说白了不就是因为雅兰现在生着病你嫌弃她吗?你是不是看雅兰现在生病了就觉得她是累赘。不然你能照顾桑家那个小丫头,怎么就不能照顾雅兰了?” 江憬满脸诧异地望着冯雅兰的父亲,没想到这档事还能把桑逾牵扯进来。 冯雅兰的父亲板着脸说:“我都听你妈说了,你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跟她翻脸,还卷铺盖搬到单位去了,后来又租了间房金屋藏娇。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信不信我到你们单位找你们领导。要是你们领导管不了,还有互联网。国家培养你这样一个科研人员花费的成本不计其数,但凡出现一个害群之马,想必会掀起轩然大波吧。” “叔叔,一定要闹成这样吗?”江憬也肃起面孔。 他不是软柿子,不会扁圆任人捏。 “您知道造谣诽谤是什么罪吗?身正不怕影斜。我的行为有不当之处吗?其余的那些我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做过。调查组会还我清白,谣言也必定会止于智者,就怕到时候多有得罪。” “你!”冯雅兰的父亲在高位呆惯了,不容反驳,闻言激动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嗤笑一声,“好好好,你身正不怕影斜,她家里清白干净吗?据我所知,她父亲桑黎川在我们地产界可是出了名的泼皮,随便扒一条上亿的欠款出来都够他喝一壶的了。我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竞争对手,早看他不顺眼了,以前是不屑于脏了自己的手。可如今为了我女儿后半生的幸福,我不介意借机出了这口恶气。我女儿不好过,他女儿也别想好过!” 桑逾还说事不过三,这种挑战底线的事他一次都难忍受。 江憬的指关节捏得“咔哒”作响,骨节泛着白。 然而他却从冯雅兰父亲气急败坏的话音里嗅出一股虚张声势的意味。 地产这行门槛低,门道深。 他们这些商人互相背刺的案例不计其数。 他本来想用桑黎川的身世背景做筹码,跟桑黎川好好谈一谈,威胁性地劝桑黎川收敛。 但是听冯雅兰的父亲这么一说,他才发现桑黎川在他们地产圈子已经算不上秘密了,盯着他的人也很多。 那么为什么就没人让他“喝上一壶”呢? 说明除了时不时欠债和赖账,桑黎川获得钱财的手段足够正当,掺假的情况在行业内也属于小巫见大巫,跟同行比起来算是良心了。 有关部门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每次都只是叫来谈谈话就放他走了。 现在桑黎川越做越过分的原因无非是缺钱,他不想再过穷日子了。 淋过雨后,他既不想撑伞也不想撕伞,只是单纯不想再淋雨了。 这样的话,用威胁来控制桑黎川,并不能提高桑黎川的道德底线。 治标不治本。 但是如果能把他架在业界标杆的位置上,在大众的共同监督下,很多事情就不再是桑黎川能够做主的了。 再大的资本能大得过国家吗?标杆就该做好带头作用,肩负责任,为社会做贡献啊。 冯雅兰父亲的这一出道德绑架让他深受启发。 幸好是在和桑黎川谈话前悟到了,否则撕破了脸,再想好言相劝就难了。 冯雅兰的父亲本想让江憬因此破防,乖乖被自己掌控,没想到江憬闻言却笑了,顿时发出河东狮吼般的咆哮:“你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江憬要感谢冯雅兰父亲的指点,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真正破局。 江憬文质彬彬地说:“您的意见我知道了,在雅兰病愈之前我会像照顾妹妹一样照顾好她的。其他的,等她病愈后再从长计议吧。” 冯雅兰的父亲见根本威胁不到他,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刚才护女心切貌似忽略了江憬的家庭背景,真把他得罪了反而弄巧成拙,便见好就收,携妻子去病房陪女儿去了。 精神科的病房区一端是封死的,尽头没有路,另一端是一扇长期紧锁、由专人看管的门。 墙阴恻恻的白,逼仄压抑地向延伸处交汇。 江憬站在过道里,听着医护给病人治疗时,病人在癫狂状态下发出的尖叫,心里确实不是滋味。 遥远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排山倒海般涌来,耳边响起儿时的誓言。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今日我江憬、黄颢、冯雅兰兄妹三人在此结义。从今往后,有难同当,不离不弃。” 第57章 寒潮(七) 自家的小姑娘。 桑逾从小就有很强的共情能力。 她能够体谅赵毓芳的不易, 也理解赵毓芳想要重启人生的野心,那天当着江憬的面爽快地表态后,她回去纠结了半天遣词造句, 几度欲言又止。 她不是没有胆量, 可以说她的胆量早就在实践中锻炼出来了。 她是怕赵毓芳会失望难过。 理智上,她当然知道赵毓芳是在利用她, 她不该拿自己的前途和自由成全赵毓芳的私心。 但是感情上,她希望当初选错路、看错人的女性能冲破家庭的束缚和婚姻的枷锁, 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她也时常会想起赵毓芳把她抱在怀里说“有小妈在呢,哪里轮得到你(扛起家庭的重担)”的场景。 当外交官是她此生宏愿, 矢志不渝。 打零工是她的自由,她有权支配自己的假期时间。 这两句话硬生生卡在她的喉咙里,说不出口。 赵毓芳的计划需要人来里应外合,然而桑黎川身边没有心腹,谨慎多疑,他也从没让任何人接触过公司的核心机密, 她的任性几乎代表着赵毓芳希望的破灭,对赵毓芳来说太过残忍,她实在是狠不下心来。 原本赵毓芳一回来就打算把桑珏接回来了, 但是孙茹婷先一步把桑珏带到周边的乡镇体验生活去了,心思和精力便只有放在她身上。 这段时间里,赵毓芳开始旁敲侧击,打感情牌、威逼、利诱等各种方式, 试图说服她。 比如当外交官就意味着把自己交给国家,要大公无私, 鞠躬尽瘁, 会含辛茹苦受多少罪。 比如自己在这个家这么多年, 苦心孤诣地里外操持有多劳累,希望她作为家里的长女能帮忙分担点。 比如退让一步,同意她去打零工,也不管她在哪打工,什么时候回来,只要到时候大学就读的专业选工商管理就好了。 桑逾不堪其扰,又不能马上搬出去,于是每天早出晚归,不到快睡觉的时候不回家。 她在外面也不是单纯的游荡,从肯德基打完工回家的路上,她会在地铁口静静听民谣歌手卖唱,会走街串巷给遇见的美景拍照,会花一点钱去宠物超市买猫粮喂小区里的流浪猫,然后差不多该回家的时候给江憬发短信。 最初她联系江憬是直接打电话的,后来发现江憬有时候会在加班,因此她就改成给他发短信了。 这天,她一如既往地给江憬发腻腻歪歪的短信:【想、哥、哥、了。】 她咬着唇,唇角微翘,眼睛盯着屏幕,满心都想着屏幕那端远在天边的江憬。 几个字符刚敲完,面前就被一片阴影笼罩了。 她后知后觉地感应到有人走到了自己面前,抬起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很眼熟的年轻男人。 这个人她分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半会儿她又回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 直到这个人开口自报家门。 “桑逾你好,我是黄颢。不知道你有没有在江憬那儿听说过我。” 听是听说过,就是不是什么好话。 桑逾抬眼怯生生地望着黄颢,在不知他来意的情况下很是忐忑。 此时此刻,她对这个人的感觉不再只是单纯的排斥,而是排斥中带着一丝恐惧。 因为她不知道他来找她是否是要做什么对江憬不利的事情。 思绪飘飞间,她不经意地流露出了真实的感情,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黄颢挤出一抹假惺惺的笑容,说了句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小姑娘,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啊,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江憬瞒着你做的事情。” 桑逾听到江憬的名字就产生了警惕,下意识觉得黄颢不安好心。 黄颢看着她的反应笑了笑,明知故问:“你不信我?” 桑逾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