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儿小说 - 历史小说 - 汴京冷饮铺[美食]在线阅读 - 第105章

第105章

    既然她不主动给,那么他主动要就好。

    既然暂时比不上,那么一点点往前赶就好。

    严铄便道,“下一回,给我拿一碗金杏渴水。”

    然而,三天后,陈小豆再去汴京冷饮铺拿饮子的时候,金杏渴水已经不在售卖的范围内了。

    原来,走量的便宜饮子也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实行末位淘汰制的。

    因虞凝霜深知,薄利多销才是赚钱的良方。

    牛乳酥山那种华丽的冰点,各种成本都很高,更多只是为了炫技和造势而存在,并非她这小铺子目前经营的重点。

    且这些天的账算下来,为她带来最多利润的,确实还是大众接受度最高、入手门槛最低的那三种便宜饮子。

    所以虞凝霜一直追踪着数据,最后仔仔细细一复盘,销量远落后于另外两种的金杏渴水便惨遭淘汰,被一味桂圆玫瑰花茶取代。

    这是虞凝霜捕捉到暗中弥散的秋意,特意设计的。

    牛乳酥山也随着处暑节气结束而退出舞台。

    与桂圆玫瑰花茶一起上市的,是白露节气当之无愧的主角——特制冰碗子。

    冰碗子之前虞凝霜也卖过。

    可那一回是为着许宝花的鞋履铺开业造势,所以价格定得极低,真的是几乎赔本赚吆喝。

    这一回她可不客气,将铺面成本全部分摊进去,加上用的配料价格更昂贵、制法更繁琐些,便定了七十文一份的价格。

    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每日都会售罄。

    “全用河鲜做冰碗子,倒是挺新鲜的。”

    眼前的食客便和虞凝霜不住地夸赞。

    “还真是。”食客的同伴搭腔,“有些冰碗子什么都往里加,乱糟糟的吃着闹心。”

    得到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好评,虞凝霜自然欢喜得眼仁都带笑,连连致谢。

    与曲高和寡的牛乳酥山不同,冰碗子是本朝知名度最广的冰点之一了。

    正因如此,将其做出花样儿来,才尤其吸引人。

    就比方说得知某店厨子能做御宴上的硬菜,人们也许会望而却步,也许会不置可否;但要是听说谁家一碗家常面条做得出神入化,那高低得去尝尝。

    汴京冷饮铺的冰碗子就这么美名远扬,铺子也为更多人知晓。

    虞凝霜忙得脚不沾地,抹着满头汗珠想着忙过这一阵,必须得再雇个人帮忙了。

    又五六日过去,这一日,铺子刚开张,却有稀客上门。

    来人轻提裙角,在纱帘掩映下翩然迈步进来。

    “陆姐姐!”

    虞凝霜惊喜上前,将陆十五娘请入上座。

    “可叨扰虞小娘子做生意了?”

    陆十五娘言行优雅,打扮得体,鸦色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若非那些衣饰并非昂贵之物,常人一见她这气派,定要以为她是哪个大族出身。

    然实际上,陆家只是平民之家。

    但光从“十五娘”这个名号来看,便也该知晓——纵然她家不是什么簪缨门楣,也必然是个庞大的、联系紧密的家族。

    这样的家族,多少有些自傲的传承,对子孙管束更严格、培育更上心,才教养出了陆十五娘这号人物,能在大酒楼里做账房娘子。

    一上来,陆十五娘便与虞凝霜致歉,解释她为何现在才来贺开业之喜。

    “前段时间家中伯母病重,我与其他女眷日夜照顾。一来实在劳累,二来实在不好自去闲逛玩闹,这便没赶上虞小娘子开业,还请体谅。”

    人家能亲自登门,已是仗义,又有这隐情,虞凝霜当然不会有丝毫怨怼,而是赶紧叫谷晓星端一碗冰碗子来。

    虞凝霜自己则陪陆十五娘说说话,客气地关心关心她那位生病的伯母。

    陆十五娘便讲开这位伯母之事。

    她不是陆十五娘的亲伯母,甚至也不是正经的堂伯母,而是又远出一服去。

    说句顶不好听但顶实在的话,就算她老人家去了,陆十五娘都不用给她戴几天孝。

    这份亲缘已很薄,人家本来也儿孙绕膝,为何需要陆十五娘去陪侍?

    当然是因这一位伯母在族中地位超然——她的儿子在禁宫任职。

    这便是虞凝霜老早就听说过的,陆十五娘那个在“冰井务做事”的亲戚。

    金雀楼里那么一帮趋炎附势的人,也是因这个原因,才起码在表面上对陆十五娘礼遇有加。

    可以说,陆十五娘那一位未到而立之年的堂弟陆逍,已然成了她的依仗,更是这个平民家族最大的依仗。

    陆逍的母亲病了,自然是头等大事,必举全族之力细心照看。

    陆十五娘如今说起伯母病势,还觉得后怕,只抚着胸口絮絮讲。

    “本朝以孝治天下,虞小娘子你瞧瞧官家贵为天子,仍是每日恭谨侍候太后娘娘。就算逍弟他只是一个刚入流的九品小官,若是他娘亲……”

    陆十五娘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往虞凝霜这边靠了靠。

    “……若是他娘亲驾鹤西去,他也要回家丁忧的。这前程可不就耽误了?”

    虞凝霜一僵,为陆十五娘话中那暗藏的意义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伯母的性命,堂弟的仕途,在不经心的话语中早就有了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