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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长明 第2节

    阿明抿着唇看司空岁:“师父——”

    “阿明,别轻敌。”

    长孙曜这方起身。

    陈炎没想到长孙曜竟应了司空岁,迅速同众护卫退下。

    “阿明。”司空岁忽地唤了一声,“打吧。”

    阿明看着司空岁那认真冰冷的脸,调息退后半步,倏然执剑飞身冲向长孙曜。

    司空岁看着阿明收敛的剑意,眉间紧蹙。

    银剑落在长孙曜耳侧,眼看就要削落那软缎般的墨发,阿明剑锋一偏,眼前忽地银光一闪,“刺啦刺啦”的铁器摩擦声刺耳地响起。

    阿明眼底一滞,长孙曜指尖倏然现出两枚指刀,顺着辟离直逼滑向阿明,阿明面色陡变,一脚踹向长孙曜,长孙曜旋身未退,一掌锢住阿明右臂。

    阿明跃身执剑抵住长孙曜指刀,长孙曜一掌击在阿明腹间,阿明皱眉化去这一掌,剑压下几分,终于用了力。

    指刀裂了条极细的缝,长孙曜指尖迅速翻转,又现二枚纂刻铭文的幽蓝指刀。

    阿明迅速收剑退了几分,避开长孙曜,旋即一剑向长孙曜,剑招干净利落。

    陈炎眸有惊色,心下暗道,竟是个极好的苗子。

    长孙曜指刀倏收,掌中突现一把短剑。

    阿明并不在意长孙曜换了短剑,二人过了十几招,谁也没占谁的便宜。

    是因辟离,这小子才能与殿下打到现在,殿下是在试剑,陈炎心下又道。

    辟离,乃当世神兵利器之首。

    前赵姜氏所有,前赵亡后,就没了踪迹。

    而今才再次现世。

    长孙曜剑招倏然加快,招式蓦然狠厉,他持短剑近战,阿明长剑一下把二人距离拉开。

    长孙曜突地反手将短剑掷出,短剑铮然刺入院中那一株枯木。

    阿明未顿,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长孙曜赤手空拳冲了过来,与方才全然不一样。

    冰凉的手腕落在阿明腕间,阿明一滞,挥下的剑陡然被长孙曜扼住,长孙曜紧掐住阿明的手腕,猛然一掌打在阿明腹部。

    旋即一掌落在阿明的胸前,阿明面色倏白,与此同时,手中辟离被抽出,长孙曜猛然将她甩出。

    司空岁飞身冲向阿明,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一下抱住阿明揽入怀中。

    陈炎微微抿唇,低首捧着剑盒至长孙曜身侧,长孙曜面无表情地将辟离放入盒中,一眼也没有看向司空岁那方。

    *

    阿明醒来已是两日后,她背对着司空岁与裴修,看着墙壁不说话。

    阿明是瞒着家里跟着司空岁学功夫的,司空岁喊了裴修,裴修去顾家给阿明撒了个谎,说是阿明功课不好,被夫子留课,要半月后才回家去。

    阿明在裴家家学进学,平日也总在裴家住着,裴修性子温和乖巧懂事功课好,阿明的娘亲和姨母最是相信裴修的话,所以,裴修这般一说,顾家都没有起疑,只让裴修代传话,要阿明好好念书,莫要惹夫子生气。

    阿明不愿想那日被那小无赖打得吐血,一想,她那腹中便如同火烧般。

    “静养不可乱想。”司空岁端了阿明的药来。

    阿明腹中越发难受,不看司空岁,气得咬牙切齿:“那小无赖!”

    “阿明,先把药喝,听话。”司空岁道。

    司空岁的声音很柔和,阿明憋着不说话,终还是忍不住转过身起身,一口闷了药,她又背过身躺下,委屈而又难过道:“那小无赖为什么要抢辟离?瞧他那神气样,要什么样的剑没有,何必抢我这把。”

    辟离是把极不错的剑,但她并不觉得辟离有多贵重。

    可那小无赖为何就是要辟离。

    司空岁眸子略黯几分:“有些人骨子里就烙印着抢掠二字。”

    阿明沉闷地哼了一声,又转过身来看司空岁,问:“师父知道那小无赖是谁?”

    “你还想找上门去?”司空岁神色郁郁,在炕旁的案前坐下。

    “谁也不能抢我的东西。”阿明还在气。

    司空岁又沉默下来。

    阿明觉出司空岁很是不对:“师父为何这般沉默?”

    司空岁侧身,并未答。

    阿明爬起来,小声:“师父……”

    “这雪越发大了,一时半会停不了了。”裴修人还没进屋,声先入了司空岁与阿明的耳。

    阿明一怔,收了没说完的话。

    裴修拍着肩上落的雪,快步走进来,望向阿明担忧道:“这几日我不回裴家,便在这陪着阿明,师父,炉子烧热些吧,阿明身子还不好,冻着便不好了。”

    裴修自小同阿明一起长大,虽不是司空岁的徒弟,但随着阿明喊司空岁师父,阿明拜司空岁为师,从一开始裴修就知道。

    司空岁淡声道:“这便够了,太热不利于阿明养伤。”

    说罢,司空岁出了房。

    裴修只得作罢。

    阿明同裴修自小一处大的,也没避讳什么。

    阿榕笨笨的,只当阿明是个长得太过好看的男孩子,从没将阿明是女子那处想去。裴修从未说过什么,只他同阿明两人大了后,他会注意一些。

    阿明没有束发,散着过腰的长发,脸上惨白,嘴唇也只一点点极淡的粉。

    裴修看得眉头紧皱,抿着唇颤抖得都要说不出话。

    他带的参汤早冻成了块,他将参汤搁炉子上热着,阿榕给他倒了杯热茶。

    待参汤热了,裴修盛了一碗给阿明,一勺一勺地喂给阿明,阿明一勺一勺喝得没滋没味。

    司空岁立在屋外檐下,看着眼前悬挂的柿饼,这些都是阿明同裴修做的,入冬前,裴修同阿明从山下阿婆那买回柿子,二人折腾了好几天,做了几十串的柿饼。

    阿明同裴修说,要给山里过冬的小鸟吃。

    二人每年都如此,秋买柿,春买笋,夏买野果,冬送炭火。

    其实他知道,二人是看山下阿婆生活艰难,才将阿婆卖不出的东西都买了回来。

    他垂眸,沉默离开。

    听到司空岁离开,阿明眸子突地一亮,靠向裴修低低问:“裴修,大雪封山了吧?”

    裴修看着阿明突然亮起来的眸子,心里有些不安,但看着阿明,又说不了慌。

    他点头,极小声地回答:“封了。”

    第2章 分开走

    要查到长孙曜的落脚地,在这小小的仙河镇并不难,阿明让裴修去问,一行二十几人,带着漂亮侍女和诸多高个侍卫的人,便知道了长孙曜一行的去处,有人见过他们往云州、京城方向的官道去。

    阿明顺着小道追了两日,在官道附近最大的客栈——泰安客栈,发现了长孙曜一行。

    因着几日的大雪,将官道给埋了,这附近的客栈困着不少人,泰安客栈独被长孙曜一行包了,余下的几间客栈便比常时多挤了些人,裴修在泰安客栈附近的有福客栈定了两间房。

    裴修敲阿明的房门,没得到回应,知道阿明又是出去了,便出去寻阿明,他知道阿明能在哪。

    附近有几个散落的小村,有许多讨生活的村民在这附近做点小买卖,卖点吃吃喝喝的小食便是最多的。阿明便是立在泰安客栈斜对面的一个烤地瓜摊前,佯装等烤地瓜,眼睛却是瞥着泰安客栈。

    阿明换了身灰色短袄,头顶着一顶银灰色兔皮小帽,足蹬鹿皮小靴,一张极宽大的羊毛方巾裹住了大半张脸。

    进出泰安客栈的门都有人守着,长孙曜一行又将泰安客栈给包了,无法扮装住客混进去,而扮做小厮小贩混进去也是无法的,客栈的小二小厮都是老伙计了,每日送菜的小贩也是干了好些年底细干净的,即便他们要歇一两日,也有靠谱底子清楚的替补人。

    前些年,这附近的客栈有发生过贼人扮做小贩送菜入客栈,抢劫杀人的事,这几年大家警惕性便高了,但凡有那么一两个生面孔,都会细查。

    阿明瞧长孙曜那个模样,应是更小心谨慎的人,这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泰安客栈,拿回她的剑,几无可能。

    “又出来冻着。”裴修到了阿明身旁,有些无奈,“你身子本就没好,不应该跑出来,现下,同你家里说的是,在我家住着,同师父说的是,你怕家里担心回家呆着,若是师父和你家人他们知道,你是跑这来了,回头不好解释。”

    阿明讪讪,她挨了那小无赖两掌,身体确实还没大好,但她毕竟不是娇养的孩子,不会因这伤便伤残地要一直躺着,便道:“我这身子确实没那么差,你不说,他们也不会知道,少读两天书和少读半个月书有什么差别,我又不考科举,倒是你,跟着过来做什么,还不如回去念书去。”

    裴修皱眉看阿明:“我少读两日书也差不得什么,我既然替你撒谎,那便是担了责任,必须得好好看着你,再说,你认得路?”

    阿明抿了抿唇没说话,她还真不认路。

    小贩夹了个烤好的地瓜递给阿明,阿明用手接了,烫得险丢了:“我的天——”

    裴修赶紧从摊上取了两张裹地瓜的油纸从阿明手上接了过去,他将地瓜裹好后放入阿明手中。

    “裴修,还是你仔细。”阿明这才舒了口气。

    裴修无奈:“小心些。”

    卖烤地瓜的小贩笑得和气,提醒道:“两位小哥,五个铜板。”

    阿明冲裴修一笑。

    顾家怕阿明学坏,将阿明看得紧,平日里给的钱并不多,阿明自己也不爱带银钱,向是习惯了用裴修的。

    裴修很自然地从钱袋取了五个铜板给小贩,随后将钱袋放进阿明手里。

    *

    阿明摸黑寻着窗,悄无声息地爬进了泰安客栈,客栈的楼道内只挂了一只灯笼,昏黄的灯并不能让人看清楼道,阿明并没有立刻去寻辟离。

    她掩在黑漆漆的角落开始盘算,小无赖特意跑来抢她的辟离,定是看重辟离,八成是将辟离带在了身边,所以只要找到小无赖的房,她应该就能找到她的辟离。

    白日里她已打听清楚,泰安客栈有五十几间房,上房六间,全在三楼,毫无疑问,小无赖肯定是住在上房。

    阿明没有想到从一楼摸到三楼竟这般顺利,她甚至没有撞见一个侍卫,整个客栈安静得有些怪异,但她并没有多想。

    借着微弱的光,阿明对着六间上房点起了指头,最后一指落在了尾巴那间房,阿明唇角一勾,这正合她意,她将脖颈处围着的方巾往上一拉,将脸掩住,垫着脚尖悄声过去。

    她第一回 做这偷偷摸摸的事,拿着小刀去顶门栓的时候,手还抖着。

    片刻后,她皱眉,收起小刀的同时,轻轻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

    房门并没有上栓,她的小刀根本没有抵到门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