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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长明 第197节

    长孙无?境久久看着?姬神月,忽地冷笑挑眉,姿态舒展地倚座,凤眸乌瞳,好不讽刺:“你看朕的时候这样厌恶,你看着?他?的时候,就不觉得烦吗?你的儿子?他?便不是朕的血脉了?”

    殿中众人瞧得两人在说话,但听不清楚两人说着?什么,只觉两人面上冷得骇人,眉眼唇间的冷笑叫人心底发寒,二人虽未动手,却是剑拨弩张。

    二人不惧殿中偷偷投来的愕然眼神,仍旧我?行我?素。

    姬神月凝视他?,冷漠再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他?从不像你,这个时候认什么儿子,要真想做个父亲,就安安静静去死。”

    长孙无?境眸底一暗,却是不屑:“你迫不及待要朕入皇陵,但是不要想得太早,朕从不认输,就算死,也要震天动地。”

    姬神月倾身至前几分,一掌落在长孙无?境颈后?将他?往身前拉,一掌落在他?胸前,长孙无?境低眸冷看一眼,抬眸对上姬神月冰冷的眼眸。

    姬神月这般了然,冷笑:“原来是好的差不多了。”

    长孙无?境伸手还未推开姬神月,却叫姬神月先推了甩开,姬神月倚案冷眼向?他?。

    “再叫我?听到这些疯言乱语,杀了你。”

    长孙无?境敛眸冷看姬神月,不屑轻笑,起身离开。

    *

    长孙曜叫长明带去先头的楼阁,待登六楼,饮春薛以等人便止步候在此?。

    长明拉着?长孙曜一步两三阶,往楼上小?跑,七楼露台等候的宫人见着?二人行礼便退,长明快步拉着?长孙曜绕过?露台摆的屏风。

    屏风之后?设了一张案,案上菜肴冒着?热气,是刚备的,另置小?炉煮茶热酒,此?外?还设炭炉八个,华灯十数,虽是寒冬,却又叫她?这屏风炭炉供着?,不甚冷。

    又见一案置绛色角弓一把,绛色羽箭一筒。

    “其实我?昨日不是同李翊裴修他?们赏梅去了。”长明取弓箭偏过?脸看着?他?笑,“若要赏梅,这冬日里的第一场梅,我?必是与你同看。”

    长孙曜心口一颤,望着?她?呆呆问道:“那你昨日去哪儿了?”

    “这个吗……”长明卖着?关子,收了视线不说完话,一箭探进炭炉。

    呲地一声,绑着?火石的箭头倏地跃起一团火,长孙曜跟在长明身侧,长明手执角弓火箭阔步向?阑前,一箭跃上弓弦拉开弓弦,箭上跳跃的火光照得她?面上越发鲜活起来。

    火箭离弦,化作一道流星飞向?湖中未燃的金色兰花湖灯,顷刻燃起金色兰花湖灯,嗖地一声,一道火星窜上夜空,绽开万千烟火坠落。

    紧接着?自湖中湖四面嗖嗖嗖地响,成?百上千颗烟火骤然升空,绽得万紫千红,片刻不停。

    长明背着?万千烟火,温柔了眉眼。

    “昨日我?在偷偷搬烟火入西陵湖,没准人告诉你,金廷卫都听了我?的话,没有禀给你。这些都是我?偷偷安排的,便是要给你过?生辰。”

    长孙曜呆看着?她?。

    “我?知道你并没有多喜欢看烟火,但你喜欢同我?一起看烟火。”长明指着?身后?绽着?万千烟火的天空,眉眼间是极致的温柔,“这和我?看一万颗烟火的欢喜,都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长孙曜一时忘了动作,心口止不住地颤动。

    纯白?的雪裘叫寒风吹动,她?执角弓立在夜色华灯之中,连发丝都在发光,她?笑,扬着?眉眼望着?他?,眸子如同瑰丽的宝石,眉间一点朱砂妍丽万分。

    “长孙曜,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看到烟火,你都要想起,同我?一起看烟火时的心情,想起我?为你放的这一万颗烟火。

    “我?生辰那日,你要为我?放一万零一颗烟火,不要多也不要少,就要一万零一颗,我?就要你爱我?,比我?爱你多一点,就只能多一点,因为我?爱你并不比你爱我?少半分,我?只是想要说起来,你更爱我?一点。”

    “孤都答应你。”

    长孙曜碰着?她?的手,一下紧紧握住,声音轻颤而郑重。

    “孤都答应你。”

    长明仰着?脸望着?他?,唇角高扬:“那你还要答应我?,永远只看着?我?,永远都只为我?一个人心动,永永远远都只有我?一个人。”

    长孙曜执掌,看着?她?对着?天地,没有片刻的犹豫,一句一句宣誓:“孤同天地起誓,永远只看着?你,永远只为你一个人心动,永永远远都只有你一个人。”

    漫天烟火绽放,四下只闻寒风烟火,两人望着?对方,紧握着?的手攥得灼灼,蓦然飘落白?雪,长明惊喜抬头望进夜空,较往年?迟了半个月的雪在此?刻落下。

    长明不敢相信这样的欢喜,眉眼唇角的笑欣喜激动地漾开:“长孙曜,下雪了,生辰快乐!”

    长孙曜心口震颤,倾身低眸,一下拥她?入怀。

    落在唇上的雪倏地化开变得灼烫。

    长明手中角弓倏然落地,抱住长孙曜。

    第161章 赤玉砂

    长孙曜过罢寿仁宫主殿入园, 便见得长孙无?境立在寒梅前,玄衣落了薄雪。

    今日初一,按礼来说, 长孙无?境应当来给太后请安,不?过自景山回来,长孙无?境未再入过寿仁宫, 且现下已是午后,陈炎闻寿仁宫殿前的宫人说,长孙无?境是在等太后起身。

    太后午后同姬神月长明一道赏梅喝酒, 这会儿已醉酒歇下, 长明也叫太后安排暂时歇在东暖阁, 长孙曜这方便是来接长明的。

    长孙无境回首向长孙曜, 神色冷淡,任凭风雪独立。

    “朕是来见你的。”

    陈炎颇为意外,便见长孙曜留了步。

    “朕若不?成,你必须在登基后,屠姬家满门,用谁都?一样,大周有得是人,你从不?必用姬家。”

    陈炎高范眼神在这一瞬碰撞, 各自低首,四下伏跪。

    长孙曜面?上并无?半分?起伏,淡声:“父皇不?必考虑无?需考虑之事。”

    长孙无?境敛眸久久看着长孙曜, 没能从长孙曜这张脸上瞧出, 长孙曜这句话的绝对意思, 他还在想,却又听得长孙曜淡漠开?口?。

    “儿臣不?应。”

    大抵是因本就知晓长孙曜大概便是这个回答, 长孙无?境面?上并没有什么神色的变化,他并未因此羞恼。

    他对这个回答所表现出来的平静一直持续,那双乌黑的眼眸没有起任何波澜,他平静地看着长孙曜,看着眼前这双与自己几无?差的乌眸,平静地说。

    “朕会在接下来的每一次有可能中杀了你。”

    他望着长孙曜情绪不?明,声音稍稍一重:“太子。”

    伏在雪中的高范不?知是叫这天?冻得,还是叫这话听得,颤在雪地中,硬是叫身下的积雪都?颤得深了印,按着现下的情况来说,长孙无?境几没有可能动得长孙曜,这皇城已都?在长孙曜手中。

    长孙曜没有不?屑,也没有嘲讽,他的面?上并未因长孙无?境这话而有丝毫的变化,他执起双手交叠于身前,稍稍低首欠身与长孙无?境揖一礼。

    礼毕,长孙曜站直身子,抬首淡漠地看长孙无?境:“儿臣知道了,父皇。”

    高范猛地滞住。

    长孙曜收了视线,阔步越过长孙无?境,径直向?东暖阁,独留长孙无?境还立风雪间。

    不?过两刻钟,又自东暖阁来人,请长孙无?境入偏殿等太后,长孙无?境未有斥言,默声去偏殿,殿中门窗紧闭,未有人瞧得其间一扇雕窗悄然推开?一道缝隙。

    手执帷幕的宫人低首鱼贯而入,将东暖阁出来的宫道围起,透过帷幕间隙,方得见长孙曜一张雪裘拥着人在怀中,阔步向?外,雪裘包裹的绯色裙摆下金鞋若隐若现。

    只一眼。

    长孙无?境收了视线背过身,垂眸。

    *

    长孙曜替长明脱下沾了酒气的滚着毛圈的厚外衫,便见着长明眉眼动了动,他手上动作愈轻,轻声:“长明?”

    长明往他身上一伏,没应,长孙曜禁不?住笑,将她拥在怀中,腾出手给她脱衣裳。

    饮春带着宫人奉了热水衣袍醒酒汤等物悄声低首至前,便见长孙曜抬了抬指,饮春会意,晓得长孙曜便是要?亲自照看长明,宫人轻置放下热水衣袍等物,饮春收了长孙曜脱下的长明衣袍,悄声退出。

    待得宫人都?退出,长孙曜方将长明的中衣脱了,瞧得他今早穿上的绯色兰花抹胸,眸色暗了暗,伸手扯了寝衣来,并不?十分?轻松地长明穿上,长明穿了衣,一下伏进柔软的锦衾中。

    长孙曜很是耐心,捉着长明乱动的腿,解丝裙系带,殿内地龙虽烧得暖,但拖得长了,长孙曜还是担心叫她着凉,不?由得出声哄。

    “乖,让孤先穿好?了衣袍,好?不?好??”

    他低了身子凑到她面?前,冷不?防对上长明睁开?的眼眸。

    长明唇角弯弯,看着他笑。

    长孙曜一顿,搂在她腰间的手愈发灼烫,瞧着这双笑眼,捉了她的手亲了亲,轻声问:“怎吃醉在寿仁宫了?”

    “我没吃醉酒。”长明面?染薄粉,扶在长孙曜的肩。

    “没有吗?”长孙曜笑着问,觉到她意,搂着她的腰将她带起。

    “我只是犯困在睡觉。”长明抱住他,含笑的浅琥珀色眸子甚是清明,轻快地继续说道,“可你以为我醉了要?抱我回来诶,那我就当?自己醉酒好?啦。”

    她虽与太后姬神月喝酒赏梅,但她便只喝了两杯,太后多喝了些?,有些?醉意,她照看太后歇息时,太后瞧她有些?困倦,便说天?冷,若是犯困便留在东暖阁歇二三刻钟再回东宫吧。

    想来也不?急着回东宫,又着实?犯困,她便领了太后的好?意留在东暖阁歇着了,许是她困得厉害,又喝了酒,身上有些?酒气,就叫宫人以为她是酒劲上来醉了,这传到他那才成了吃醉酒在寿仁宫。

    长孙曜愣愣看她,呆呆说道:“竟是这般。”

    长明点点头?:“你怀里很暖和很舒服,我很喜欢。”

    她望着他声音又是一轻:“我是不?是很厉害,都?没叫你发现我是醒着的。”

    长孙曜握着她的手瞧她的眼,轻声细语笑答:“很厉害。”

    “虽然没有醉,但是真的觉得好?困,我要?你陪我睡会儿。”长明靠着他,却很是黏人的劲。

    长孙曜抱着她扑在锦衾中,一下将她拥在怀中,忍不?住笑。“好?,孤陪你一起睡。”

    *

    浓黑的夜色中忽现一点光亮,司空岁抬起落雪的长睫,看着那一点光亮渐渐靠近,肩上落了厚厚一层白雪,一身雪衣苍肤,银发叫凛冽寒风拂乱,他几与这漫天?雪色融在一起。

    他望着渐近的长孙无?境,眸中并无?甚情绪显露。

    执灯人隐身退入雪中,长孙无?境还未语,抬袖冷向?司空岁,司空岁无?神的眼眸微动,抬掌挡住长孙无?境挥来的一掌,抬起冰冷的眼眸看他。

    长孙无?境倏然敛眸,冷甩开?司空岁,玄衣垂落同瞬合掌。

    如刀剑绞入,似蚁兽啃咬,同烈火焚烧,司空岁苍白的面?骤然死灰,胸腔内一重又一重的痛意片刻不?停地席向?周身四肢。

    他强自撑着的身体止不?住轻颤,死死咬着牙冷看着长孙无?境,眼下血泪滑落同瞬,猛地捂住心口?震颤半跪,一臂艰难抵在雪中,血污喷涌在厚雪之中。

    长孙无?境冰冷的声音不?耐响起。

    “你还是一贯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过一介阶下囚,拿什么同朕硬气!”

    “长孙无?境——”司空岁颤抖抬眸向?他。

    “闭嘴!”

    长孙无?境居高临下睥着司空岁冷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