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忘川青竹船

    皎洁的月色当空，一人一猫朝着森林的深处奔跑，周围的森林非常熟悉，每一只树枝，甚至每一片叶子都和梦中的第四个场景似曾相识。右臂的咬痕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高梵他已经越来越靠近这一片禁忌之地。

    来到空地周边某一棵大树下埋伏，高梵静静地拆下绑在右手上的绷带，被四脚兽咬中的伤痕依旧是那么触目惊心，伊思佩看着那咬痕，顿时神色凝重“小子，你右手手臂的咬痕”

    “没错，是人类牙齿的咬痕”高梵的语气很平淡“说出来有点不可思议，也许是托他咬了我一口，我全部都看到了。包括曾经的你，死去的王，还有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的真身”

    小房子四周已经没有半点封印魔力的残留，当年猫们用性命换来的封印已经消失殆尽。在这个连月光都避开的阴暗之地，的确适合污秽滋生。梦中出现的溪边小屋洋溢着名为‘恐怖’的气氛，属于污秽的魔力恶臭以防止为中心蔓延在四周空气之中。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伊思佩忽然问道“并肩作战前，最起码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梵，不，高梵，姓高名梵”高梵感受着空气中魔力，随即握紧了拳头，鼓动着体内的魔力开始吹起着驱散邪气的强风。“十多年来的噩梦，就让他在今夜终结吧！”

    伊思佩笑着说道“作为猫之王，我将会见证终结时刻”

    “要上了！”高梵停下了吹散污秽的魔力强风，地爆星法杖举过头顶，在半空画了正反两个三角形然后沿着六个点画了两圈，一个闪着金光的六芒星法阵出现在漆黑的夜空中，一个犹如遮罩一般的巨大半圆巨幕从法阵中缓缓落下。空气中散布着属于高梵的强大魔力压制力。似乎意识到退路被封，小房子内的四脚兽马上挣破了小木屋，瞄准着最后的间隙打算逃命。

    法杖一横，一片巨大的金色力墙从外面扫进来迎面撞上四脚兽。见逃走不成，四脚兽顿时恶向胆边生，踩着力墙翻身扑向另一边的施法者。高梵见状甩起法杖双手向后一扬，身后闪出一对美妙的光之翅膀的轮廓。同时翅膀不停地吸附着空气里的魔力的填充着只有轮廓的羽毛，充能满的瞬间，身旁刮起一阵强风，翅膀在空气中炸开发出金色强光，闪耀的金色魔力再次在半空凝结。一个巨大的半身金色巨人取代了翅膀出现于高梵的身后。

    一双巨大的手准确地擒住被风吹起的四脚兽，同时高梵双手一合，金色巨人也跟着双手一合，无数的刺钉穿过从手掌中伸出将四脚兽钉在了手心。随即高梵半跪于地，举高了双手开始了祈祷洗礼（没有信仰而祈祷？）“我来杀死，我来拯救，我来伤害，我来治愈，无人能从我手上逃脱，无人能从我视野离开。粉碎吧，苍老者，失败者，一切源自于我。委身于我，顺从于我，学习于我。安息吧，让你放下沉重身躯于此，我以天赐之杖。上帝，求你垂怜这可怜的灵魂！”随着咒语结束，高梵的双手十个指头流出鲜血。

    然而鲜血并没有落于地上，两两手指相合变为一个鲜血囚笼。高梵拉开双手，一束耀眼的圣光从夜空照下。四脚兽沐浴于圣光之中，身上的漆黑污秽犹如脱水一般大片大片地身上剥落。果不其然，污秽的宿体是一副已经腐朽，属于人类的中年男性身体，而这个中年男性的残破的面庞和梦中出现的男人一模一样。

    落地的冤魂化身成一个个红眼黑体的猫，只见他们迷茫地在光圈内游荡，高梵缓缓说道“伊思佩，这些，是你们同胞的冤魂，对吧？”

    “没错，那一副躯体的主人便是当初杀死我们的凶手”伊思佩看着眼前的景象颇为感触。

    “那么，就让我打开遮罩，让他们回到大地的归宿吧！”

    然而让人意料之外的一幕出现了，本应随着洗礼而剥落的冤魂竟然在落地一段时间之后又一次贴回了人类的身体上，而因为冤魂的数量太多，高梵用天光净化的速度远远追不上重新附体的速度。

    “这是冤魂忘记了前往黄泉的路而不得不回到宿主身体的表现，无论你如何洗礼，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已经变成乐孤魂野鬼！高梵校长，撤去这个巨幕！将它交由我们来消灭！”此时光圈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声。原来路易斯远远地看见了高梵施展的巨大法术也立马赶了过来，不止是他来了，还有他麾下的三番队也来了。

    “高梵，你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再勉强使用这么强大的仪式型魔法！快停手，让路易斯来解决这只怪物吧！”另外一边，拉克丝也赶来了，同样，也是因为远远看见高梵的光系术式而来得特别及时。

    “不，这不应当”即便是两个魔法资历比他老得多的人劝说，高梵只是摇了摇头，选择继续耗费魔力洗礼“无论是谁，当生命走到尽头都配有一个归宿，这是生而注定的。难道忘记回家路的孩子就注定流浪天涯吗？”

    而为了防止邪气外泄，高梵必须一边维持着巨幕，一边进行反复的洗礼。这种同时发动两种术式，即便是高梵谜一样的魔法藏量，也经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天光的减弱和高梵逐渐变粗的呼吸声，证明了高梵体内的魔力逐渐变少。

    站在一旁的伊思佩凝望着眼前的黑影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轻轻地走到高梵的身边蹭了蹭，然后缓缓走到了血笼之下“你已经很努力了孩子，已经够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每一只猫在走到他第九次生命的时候，就会知道通向黄泉的道路，既然这些猫的冤魂忘记了前往黄泉的路，那就应该由我这个猫国王来带路，我想正是合适不过”

    “不可以！伊思佩！你是露娜最后的亲人！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高梵毫不犹豫地否定“我对‘亲人’概念很模糊，但是我体会过‘失去’的痛苦！”。

    伊思佩停下了脚步，用一种淡然的态度看着高梵“高梵，死亡的来临总是很突然的，而每个人都要接受。我先是猫的王，然后再是露娜的父亲。前代王为了镇压这一股污秽而献出了自己的灵魂，比起他们，我可以通过带路这种方式永远解决埃尔雷亚尔的祸害，实在是再容易不过。我已经陪伴了露娜十八年，有这点回忆相伴，在黄泉路上已经不寂寞了。告别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也许我这样静静离开，还可以活在露娜心里。孩子们，来，回到王的身边来，安静地睡去吧！”感受到王的召唤，黑色的冤魂不在贴回人类肉体，而是跟随着伊思佩的脚步朝远方而去。

    高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忽然身边出现一个灵体状态的白袍男人，兜帽挡住了他的面容，只见他按着高梵右手的齿印“高梵，你做得到的，用你的方式我的力量”。随着右手的伤口泛着红光，伤口消失不见，一粒红色的小石头自半空落下，稳稳地落在了高梵的手上。

    未等高梵发问，男人再次发声“来不及问那么多为什么了，想象一下，如果要将他们送往归宿之地，应该用什么方法？可以找什么人帮忙？”

    也顾不得考虑这男人从何而来，姑且试上一试。他紧握红石头于手心，从看过的一切小说，游戏，电视，电影里翻找着将亡魂送往冥界的地方。

    手中赤红的晶石释放出温暖的魔力，一阵清风从林间吹来，溪水变成了浊不见底的黄色，小溪两岸随着清风的扩散，大片大片的鲜红彼岸花海在溪流两边铺开，从溪边蔓延到溪岸上。清脆的铜铃声自上游传来，一条船头摆着灯笼的青竹船在戴斗笠的摆渡人操控下，沿着小溪缓缓地划船而来停在了高梵的身前“是有人需要摆渡到冥府吗？”

    引路的伊思佩环视了一周不由得惊叹一声“难道，你召唤了忘川的一部分？”

    高梵追上了猫群，抱起了伊思佩放在肩膀上，指向了那些围在脚边的冤魂“这些猫咪，能不能麻烦你摆渡到冥府？”

    摆渡人点了点头“渡亡者是我的职责所在，都上船吧，亡者不应在人世逗留太久”。船头的铃铛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猫咪们知道了这是通往黄泉的船，便一蹦一蹦有序地登上青竹船。摆渡人无言地指了指那一副残破的人类尸体。高梵顿了顿，点了点头。

    撑着竹竿，猫咪们挥手告别他们的王，青竹船默默地沿着溪流而下，点点火光逐渐变暗，而彼岸花花海和忘川水随着青竹船远去而消散，又是一阵清风，倒于地上的尸体随着清风吹来消散于天地之间，小溪边上再次归于平静。

    空气中的魔力恢复了正常，高梵举起法杖撤走巨大的遮罩，将伊思佩置于地上“伊思佩，这是那个罪人对猫之乡的赎罪之举，你可以不原谅他，但能否最起码听一听他的道歉？”只见他将血红的晶石掰开，蕴藏于其中的生命能量犹如泉水一样喷涌而出。然后化为一道道的红光飞向森林之外。

    “这块晶石，在为我们猫续命？”温暖的红光充盈着伊思佩的全身“他的歉意我已经感受到了，我接受他对我们一族的道歉，但是他对我们一族造成的伤害，是永远得不到原谅！”

    “我明白，钉子从木头上拔出，但钉孔会永远留在木头上。”

    “但这一次，感谢高梵你的努力，仇我们会记，恩我们也会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猫之乡的朋友，需要我们为你寻找那一只名为‘埃迪’的猫吗？”

    “不必了，我觉得他很可能已经随着青竹船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