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王府争斗

    中都赵王府内，一个大夫摸着胡须，对完颜洪烈深施一礼：“恭喜王爷，侧妃这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好，有劳大夫了。”完颜洪烈并没有出现众人预想中的欣喜若狂，而是镇定自若的发赏钱，又命人去侧妃的娘家道喜，去皇宫报信，有条不紊。

    一定是因为王爷又不是第一次当爹了，小王爷又那么出色，世子的位置牢不可破，这个孩子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众人被他的态度感染，也都淡定起来，完全没有什么激动的，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这一切却让侧妃吉喇儿心怀不满。

    “孩子，你一定要争气啊。”吉喇儿抚摸着肚子，神色凝重。

    “侧妃不用担心。您的运气一向很好，这次一定能生个健康漂亮的小王子的。”身边的婆子耐心的劝慰。

    吉喇儿笑道：“你不知道，王爷对世子有多宠爱。就算我再生十个儿子出来，估计绑在一起都不如他的那个长子。”

    那婆子则是神秘兮兮的摇摇头：“侧妃，你有没有听说，王妃其实是个汉人？也就是说，世子身上有一半是汉人的血，怎么比得上您生的王子呢？”

    “没错，是这样。”吉喇儿笑得越发的妩媚动人，“我的儿子，当然要得到世间最好的。”

    与此同时，赵王府的书房内，完颜洪烈喝下了一杯烈酒，终于下定了决心，拍了拍手掌，从外面悄无声息的飘进一个人来。

    “侧妃肚子里的，只能是女孩，知道了吗？”完颜洪烈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虽然对吉喇儿不喜，但这毕竟是他的孩子，如果，如果是个儿子的话，那就是他的血肉。可是，他已经有康儿了，他绝对不可以对不起康儿。不是亲生骨肉又何妨，康儿比别人家的亲生儿子强至百倍。

    当完颜康回到中都的时候，吉喇儿的肚子已经显怀了。他的眼神锐利，往那个肚子上一扫，吉喇儿居然生生的打了个冷战，从心底里害怕，双手却不由自主的护了上去。完颜洪烈看在眼里，对这个侧妃又多了几分不喜。他的康儿自然是最好的，又怎么会去害一个胎儿，真是多心，着实有些不分好歹。

    包惜弱见儿子归来，兴奋不已，知道儿子不喜欢她穿着太素淡，便打扮了出来。她本来就生得美貌，在王府中养尊处优，样子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自从上次完颜康吓了吉喇儿一次后，吉喇儿也不敢对她有所不敬，因此，她的日子过得还是逍遥快活。完颜康见她真情流露，叫了一声“娘”，不由得也红了眼。

    包惜弱只是摩挲着儿子的脸：“瘦了，也黑了。”

    “才不是，我这是结实了。”完颜康笑道，将莫愁拉过来，“莫愁，快叫娘。”

    “娘！”莫愁这一声倒是清清脆脆，利落干净。包惜弱又惊又喜：“你们，你们成亲了？”

    完颜康扑通一声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儿子在外成亲，没有向父母禀报，儿子不孝！”

    儿子成亲自己不在，完颜洪烈本来还有一丝不爽，见儿子这样，那一丝不满立刻转化成了心疼，赶紧把完颜康拉起来：“这是好事。自己家骨肉，我们怎么会怪你？”然后又叫人拿了许多好物件送给莫愁，又满是愧疚对她说道：“此事来的仓促，委屈你了。等过一阵，我挑个黄道吉日，再让你们补办一次婚事。”

    莫愁倒是不在意的说道：“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和颜哥哥在一起，我已经很开心了。”

    完颜洪烈对莫愁的身份一直是有些不满的，现在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看她和儿子站在一处，活脱脱的是一对璧人，又喜她事事以儿子为先，心里欢喜，忙忙的吩咐下去，要大摆筵席，先做家宴，为儿子和儿媳接风；又吩咐底下人改口，私底下管莫愁叫做世子妃，一定要尊敬，等等等等。

    吉喇儿站在一旁，看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比知道她有孕时还要热闹几分，又看完颜洪烈不住口的报出一连串的菜名，想来都是完颜康爱吃的，心里恨极，不禁又抚上了肚子，暗道肚子里一定要是个男孩子。她之前生的大儿子也已经长大了，现在在军中效力，若是自己这个是男孩子，助力什么的，是足足的，可不像这个完颜康，没有兄弟相帮。

    想到这里，她倒是好受了些，觉得包惜弱也不那么刺眼了，横竖是生不出孩子的，供着养着也没有什么。至于那个厉害的世子，她自有本事，在自己的儿子成年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除掉。

    晚间，完颜洪烈照旧带着儿子去书房谈心。完颜康赔罪道：“儿子不小心，连累秦姑娘丧命。还请爹爹责罚。”

    完颜洪烈不以为意的说道：“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对了，上面传来消息，侧妃有孕，父皇有意立我为太子。”

    “那儿子要恭喜爹爹了。”完颜康知道，在几个皇子中，自己的爹爹算得上是最出色的一个，皇帝之所以一直在爹爹和大皇子之间摇摆，就是因为爹爹子嗣不盛。

    完颜洪烈欣慰的拍了拍他的手：“爹爹有件事要你去办。南朝听说遭了水灾，岁贡恐怕一时半会儿凑不出来，朝廷要派人去催要。明日，爹爹就替你揽下这个差事，你记着，要恩威并施。”

    完颜康有些不解：“爹爹的意思是？”

    完颜洪烈道：“父皇老糊涂了。南朝虽说孱弱，只是底子还在，若是逼急了，难免会出什么事。而北边又有蒙古虎视眈眈，我大金的将士又是一代不如一代，这个时候去逼要岁贡，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你倒是可以趁机施恩，让南朝皇帝对你感激，爹爹这里的把握便更大了些。”

    完颜康想了想：“可是，若是岁贡不至，岂不是儿子办事不利，皇上会怪罪的。”

    完颜洪烈拈须微笑：“放心，在你回来之前，爹爹已经登基了。”

    完颜康身上一冷，知道爹爹是起了弑父的心思，有些担心：“爹爹，可要儿子帮手？”

    完颜洪烈一笑：“不用。这种事情我来做就是，不需要脏了你的手。你只需要跟着我，将来荣华富贵不可限量，有得是你享福的时候。”

    完颜康点点头：“爹爹，我听说蒙古的北边有个花剌模子，那里的地下盛产火油，甚是富庶。如果他们愿意和大金联手……”

    完颜洪烈一愣：“我倒是也听说过那里。只是蒙古现在还是一片狗咬狗，没有这个必要吧？”从以前起他就一直疑惑，为什么这个儿子对蒙古如此上心。

    “爹爹，南边已经拿不出什么来了。”完颜康很认真的看着他，“而北边则不同。蒙古出产战马，而再往西北，花剌模子更是富有，何必只是将眼光放在南边呢？”

    “你长大了。”完颜洪烈欣慰的看着儿子，“爹爹老了，这种事情就交给你去做。爹爹只愿用十年的时间，让大金国的百姓安居乐业，剩下来的，只有靠你了。”

    “爹爹……”完颜康有些迟疑。从心里讲，他根本就不愿意做什么劳什子皇帝，可是面对父亲这么殷切的眼光，他又不知道从何拒绝。

    完颜洪烈对儿子了解至深，自然明白儿子是什么样的性格，也不逼迫，只是扯开了话题：“这些事以后再说。你这几天好好陪陪你娘，她是真的想你。”

    “爹爹，侧妃有孕，娘她……”完颜康还是对这件事有些芥蒂。

    在儿子面前说这种事，完颜洪烈稍微有些尴尬：“那个，你娘她，你也知道的，整日就在花园的小屋子里。有时候我甚至想多宠着吉喇儿一些，让你娘吃吃醋，像个毛头小伙子一般。这次吉喇儿有身孕，你娘也没有什么反应……”

    “那座小屋子，拆了吧。”完颜康忽然开口，“至于娘那里，我去跟她说。”

    完颜洪烈欣喜的看着他：“你娘，真的会听你的，不会生气吗？”

    “当然会。”完颜康很有把握的点了点头。就算是他的娘，包惜弱也应该长大了，要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要明白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了。

    完颜康一回来，整个赵王府上下的风气顿时为之一振。完颜洪烈对这个儿子要星星不给月亮，已经持续了快二十年，赵王府上下人等都非常清楚，因此，吉喇儿费劲心机笼络过来的几个管事的，个个卯足了劲去讨好小王爷，而忘记了这个侧妃。

    “简直太不像话！”吉喇儿之前嫁过几次，又生了这许多孩子，哪一次不是被丈夫捧在手心里，偏偏这次不像以往那般。完颜洪烈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汉人，就连那个汉人的儿子，都早早的就封了世子，人人“小王爷”长“小王爷”短的。

    “去告诉单莫，就说他娘被那个小王爷欺负了。”单莫是她的长子，比完颜康还要大上几岁，在军中颇有些人脉。

    完颜洪烈上朝，将去南朝催要岁贡的肥差要到了自己儿子的头上。吉喇儿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完颜康，不要以为这是个好差事，若是你死在南朝，可不关我的事情。对不住了，赵王府也好，大金天下也好，都只能是我儿子的！

    完颜康对这种女人的心思一无所知，而是在忙着对付另一个女人。

    当看到自己思念亡夫的地方变成了一摊废墟，包惜弱顿时一阵眩晕。莫愁手快，将她扶住，道：“只是一座房子而已，拆了就拆了。”

    “你，你不知道，这不单单是房子，还是我的寄托，是我的天地啊！”包惜弱生性软弱，也不会去向下人发火，而是垂泪，伤心不已。

    莫愁不以为然：“这是颜哥哥让拆的。他是你的儿子，他不会害你的，一定是为了你好。”

    “康儿，康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包惜弱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康儿他明明知道这间屋子在我心中有多重的，他，他怎么可以？”

    莫愁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肯定有他的理由。不然我们找他问问？”

    包惜弱任由她将自己搀到房间里，吩咐人去找完颜康过来，自己坐在桌子边生气。不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她心里生气，便转过身去，不去看他。

    就听莫愁一声惊呼：“颜哥哥，你怎么了？衣服这么脏，呀，额头都肿了呢！我看看，胳膊也擦破了。这是怎么回事？”

    包惜弱一惊，连忙过来查看。只见完颜康颇为狼狈，衣服刮破了好几处，胳膊和手上都有擦伤，头上的金冠也偏到了一边，额头上还有一个高高肿起。心疼瞬间代替了其他情绪，她赶紧将儿子拉着坐下，又拿出伤药来，给他敷药。

    “不碍事的，是我刚才在校场不小心，好久没有骑马了，从马上摔了下来。”完颜康见两个女人都如此担心，有些不忍。

    从马上摔下来？再联想到那被拆掉的房子，莫愁立刻明白了，她的颜哥哥在玩苦肉计，顿时有些火大，偷偷的伸出手去，在他腰间的软肉上狠狠一拧，又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疼疼疼！完颜康拉住她的手，疼得龇牙咧嘴。包惜弱只以为是他伤处疼痛，连忙劝道：“康儿，你忍着点，上完药就好了。”

    完颜康趁机撒娇：“还是娘厉害，上药一点都不疼。我要是在外面受伤了，就特别想娘。”

    “你在外面还会受伤吗？”包惜弱更为心疼，“这孩子，怎么不跟娘说？”

    “因为我怕娘担心啊。”完颜康对大把年纪撒娇卖萌一点都不害臊，莫愁站在包惜弱身后冲他做鬼脸羞他，他也装没有看见。

    包惜弱叹口气：“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儿子，若是有事不跟我说，我才会担心呢。”

    “娘真好。”完颜康赶紧打蛇随棍上，“娘，我就是看园子里那间屋子不顺眼，让人把它拆掉了。娘若是要缅怀先人，就在自己的院子里设一座小佛堂嘛，干嘛要在那种破破烂烂，阴暗潮湿的地方？”

    包惜弱这才想起这件事，不由得又有些怒意：“你这个孩子，怎么可以这么随意？你知不知道，那座房子对娘的意义有多大？”

    “可我就是不喜欢嘛，”完颜康道，“娘老是在那里，也不管府里的事情。以前有爹在还好，现在有了侧妃，她拉拢那些下人，会有人来欺负我的。”

    提到吉喇儿，包惜弱也有些迟疑：“那，那也不至于要拆了那屋子啊？”

    完颜康回答得理直气壮：“有什么不至于的。娘就应该拿出王妃的样子，将府里好好的管一管。这样，府里的下人们看在娘的份上，也不会怠慢我，我在外面也会放心。”

    “可是，我不懂管事……”

    “有谁生来就懂呢？不懂的话就去问爹嘛。”完颜康无耻的眨眼睛，拉着包惜弱的胳膊晃来晃去，“娘，就当是为了儿子，可好？”

    看着宝贝儿子额头上的青紫，想起他在外面办事经常受伤，还要担心家里的自己，包惜弱顿时心软了，点了点头：“你啊，为了你，娘什么都愿意做。”

    “啊，我就知道娘最好了。”完颜康不忘将莫愁拉上，“我一定让莫愁早日生几个大胖小子陪着你。”

    “莫愁，你有了？”包惜弱眼里闪着期望的光。

    莫愁呸了一声，羞红了脸，完颜康厚脸皮的将她往怀里一带：“放心吧娘，你儿子这么能干，大胖小子是迟早的事！”

    “颜哥哥，你再乱说，我可要不理你了！”莫愁羞不可抑，狠狠的踩一踩他的脚。

    完颜康夸张的叫痛，又逗得包惜弱和莫愁两个笑个不停。他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今天这个跟头，摔得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