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节
陆曈:“……” 她下意识看向裴云暎。 裴云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想到自己在裴云暎后背留下的“杰作”,陆曈不免有些心虚。 裴云姝也笑着劝道:“权当是玩乐,胜负不重要,陆姑娘玩得开心就是。” 芳姿见状,摸出铜板递过去,妇人面色一喜,忙拉着陆曈往前头走,“姑娘一看蕙心兰质,定能讨个巧侯!” 陆曈站定,回身望向台前立着的木板。 “这个要怎么比?”她问。 被指着的木牌上写着:“喜蛛应巧”四个字。 “那个是喜蛛应巧,”妇人见状解释,“今儿一早,就捉了小蜘蛛放在盒子里,等下姑娘可挑一个盒子,同人一齐打开,蛛网结得多的,就是巧侯。蛛网结的少的,就是巧少。” 她压低声音:“斗巧这项的人少些,全凭运气。姑娘也想押一押?” 陆曈沉思。 这听着和赌博没什么两样。 若是银筝在场,或许此项尽可大获全胜。银筝很会赌博,上次在快活楼里,就曾让万全血本无归。 可她对赌博却一窍不通。 她道:“我选这个。” 仍是选了“喜蛛应巧”一项。 妇人微微意外,旋即笑道:“好嘞,姑娘到台前来。” 另一头,段小宴见她竟没选穿七孔针,不由疑惑。 “陆医官竟然选了喜蛛,”他挠头:“没想到她这么喜欢赌博。逐风哥,”少年碰碰萧逐风胳膊,“你猜她能不能赢?” 萧逐风回了他冷漠的三个字。 “不知道。” 陆曈随妇人走到台前。 台前已坐下五六位年轻姑娘,正凑在一起小声议论。桌前放着一只大木筐,筐里密密麻麻装了几十只巴掌大的、漆黑小木盒。 “喜蛛”就装在这些小木盒里。 姑娘们望着木筐里的盒子,犹豫着不知挑选哪一只。 陆曈却径自拿起一只起来。 她如此随意,旁边几位姑娘都愣了一下,下一刻,陆曈直接将盒子打开了。 “咦?”段小宴惊讶,“她怎么这么直接?” 连思考犹豫都没有,简直似在菜场挑白菜,半丝对“卜巧”的尊重也无。 几位姑娘连同妇人也呆了呆。 陆曈打开盒子,往里看了一眼,随即眉头皱起,发出一声惊呼。 姑娘们更好奇了,探着脖子往这头看来。 “是银梦蛛啊……”她垂眸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语气有些奇怪。 离她最近的那位姑娘便怯怯开口:“那个,银梦蛛是什么……” 陆曈看向对方。 “是一种蜘蛛。” 她站着,语气平淡地解释:“此蛛有微毒,虽不至要人性命,但蛛丝拂过人皮肤,易发敏症,尤其容易上脸,一旦蹭于脸上,红疹需七八日后见消。” 此话一出,周围姑娘瞬间摸了摸自己的脸,下意识离木筐远了些。 陆曈合上盖子。 “许是捉蛛人先前并未察觉,将银梦蛛和普通蜘蛛一起放进盒子里了。不过这些盒子混在一处,未打开之前,也不知哪只盒子里装的是银梦蛛了。” 姑娘们离木筐更远了。 敏症这东西虽不致命,但却会上脸,谁希望好好地突然长一脸红疹,年轻女儿家爱美,可不希望卜巧卜出个毁容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有姑娘不信,“真是毒蜘蛛?” 陆曈颔首,目色认真:“当然,我在翰林医官院当差。” 翰林医官院当差,那就是翰林医官使啰! 联想到方才陆曈身边那个少年一口一个“陆医官”唤她,四周人即刻肃然起敬,再不怀疑,也不再流连“喜蛛应巧”,纷纷找妇人换成穿针了。 台面上霎时只剩陆曈一人。 她施施然走到妇人面前,将手中木盒往妇人面前一放。 “比完了。” 妇人:“……” 比完了,确实比完了,周围人都跑光了,只剩她一人,是疏是密有什么关系?争巧侯的人只有一个,那还有什么争头! 妇人干笑:“是、是姑娘赢了。” 陆曈抱起放在台前作为彩头的“谷板”。 “这个,我可以拿走吧?” 妇人点头,复又拉着她,迟疑问道:“姑娘,那个盒子里,真是什么银蛛?” 方才旁人叫她“医官”,妇人听见了。 医官的话可不敢不信,若蜘蛛有毒,得尽快抬走。 陆曈看了台上木筐一眼,微微一笑:“灯色昏暗,我也看不太清,像是又不像是,或许是看错了。” 待她回到裴云姝身边,段小宴几人都格外沉默,望着她的目光一言难尽。 陆曈把谷板递给裴云姝:“这个送给宝珠。” 裴云姝看了看怀里的谷板,又看了看陆曈,神色很是复杂。 一边的段小宴率先开口:“陆医官,我第一次知道,博戏还能这么玩。” 都以为陆曈点了“喜蛛应巧”,又那么干脆利落地掀了盒盖,成竹在胸,是有什么把握,没想到她压根儿就没想赌,直接把人摊子都给掀了。 “了不起!”段小宴大为感慨,也不知是褒是贬,“只要没人和我争,我就是第一!” 身旁一片安静。 裴云暎偏过头,肩头微微耸动。 陆曈只好解释。 “我针线不佳,穿针未必第一,不如换其他的。这样能赢。” “不必谦逊。”裴云暎扬眉,“有智赢,无智输。陆大夫,还是这么会智取。” “君子之争,艺高而服众,小人之争,奇诈而谋利。”陆曈答得坦然:“毕竟我是‘小人’。” 她语气很是认真,裴云暎失笑,低头看她:“陆大夫又在装坏人了?” 陆曈纠正:“不是坏人,是‘小人’。” 他二人唇枪舌战,裴云姝摇头笑起来。 “多谢你了,陆姑娘,”裴云姝握着陆曈的手,“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宝珠一定很喜欢。回去后我会好好收着。斗巧本就在一个‘巧’字,你这法子,倒比穿针引线更现其巧。”说着,又有些忍俊不禁。 陆曈素日里看着一副冷静模样,到底失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家应有的活泼,然而今夜这遭,却让裴云姝隐约窥见这姑娘淡漠外表下的生动。 一个会捉弄人的、心思狡黠的姑娘。 正说着,身侧段小宴先喃喃起来:“真是热闹,看得我都心动。” 少年摩拳擦掌,兴冲冲就要往里冲:“我也去试试——” “哎哎哎——” 桌前妇人赶紧拦住他,将他上下打量一眼:“小公子,这都是姑娘乞巧,没见过男子来的。” “男子怎么了?怎么还区别对待了?”段小宴振振有词,“我女儿出行不便,我替她来不行吗?” 妇人挤出个笑:“这上头都是姑娘家,你一个男儿混进去,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又看一眼段小宴身后几人,沉吟一下,“小公子真喜欢,穿针喜蛛这些是不能够了,拜月投针也都是女子。倒是兰夜斗巧可以一试。” 段小宴虚心请教:“兰夜斗巧是什么?” “看见楼上了吗?”妇人一指乞巧楼阁上。 缀满五彩灯笼的阁楼之上,有箫声渐渐传来。 “年轻男女、有情人呀,可去楼上兰夜斗巧。” 妇人细细解释,“楼上用五色彩缕互相绊结,有用菱藕雕成各种乞巧之物藏在殿中,届时熄灯搜寻,能找到的,就有彩头。” “不过呀,这兰夜斗巧因是抹黑寻物,纵然楼中有护卫,难免有浑水摸鱼之人。是以能入楼斗巧的,都是年轻小夫妻,或是情人间。那暗里什么都瞧不见,二人携手互助,既能增进情谊,将来,也能同舟共济,共克难关。” 妇人似乎爱好做媒,或是看年轻人恩爱绵绵之景,说至此处,亦是向往,又看向段小宴。 “小公子要是想试一试,只管找你的心上人来就行。你二人一道进去,便不会阻拦。您刚刚说有女儿了,那夫人今日可在场,是哪一位呀?” 段小宴:“……” 裴云姝沉默,陆曈面无表情,就连芳姿都嫌弃地后退一步。 见此情景,妇人也明白过来,笑说:“小公子不妨先等等,明年乞巧再来也一样,年年重七,年年佳节,总有能让小公子斗巧的那次。” 段小宴心有戚戚,却又无奈并无人同往,只能眼巴巴看着妇人就要离开。 裴云姝看了一眼裴云暎,忽然开口:“兰夜斗巧需要多少银子?” 此话一出,众人一顿,萧逐风惊讶地看向裴云姝,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妇人忙道:“兰夜斗巧是两个人麽,当然不便宜,一次二十个铜板。” 裴云姝让芳姿递铜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