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各位

    形态逼真的靛蓝色鱼尾搭在凳脚，打底的紧身肉色T恤乍一看像是裸露的皮肤，胸前简单的小背心是与鱼尾一般的颜色——像极了真正的美人鱼。

    而这位扮演主角的女同学也尤其漂亮，在完整的妆面下，更显得光彩熠熠，小颗粒的亮片在她的颊侧闪着光，又如这位美人鱼小姐的点点泪花。

    “真是太美了，这鱼尾花了不少钱吧。”我小声和思萌说。旁边一片熙熙攘攘地，其他同学都想凑过来和人鱼小姐搭话，好像这又不是那个他们熟悉的同学一样。

    “对吧，这还是马老师亲自化的妆，”思萌看旁边有同学挤过来，又顺势把我拉出来，“大家都说，就凭这个美人鱼，我们这次的节目就能过。”

    “我也觉得是。”我点点头，还要探头过去看。

    马老师这时整治完另一边的男同学，走过来叫这群女生，语带威胁：“你们也是！在5秒中之内赶快散开，去把妆画完，都弄完的同学就去弄头发——”话音刚落，女生们都乖巧地跑开，像被牧羊人驱赶的羊群。

    眼看马老师的眼刀子要落在我们这边，思萌把我拉开：“哎，马老师好像火了，你快过来先去那边上底妆。”说着，我又被推到了一个刚巧空出来的化妆师身前。

    “来上底妆？”化妆师例行问了一下。

    思萌帮我答：“她才刚来，什么都没有弄，麻烦您了。”

    “嗯，好。”化妆师拿了喷瓶让我闭眼，先给我初步洁面。

    思萌在旁边看了一会，有人叫她弄头发，又风风火火地走开了。

    化妆师上了润肤霜，我睁开眼，才想起来之前和我一起过来的司徒，目光落在门框边，那里却早已没人了。

    他去了哪？我一边走到另一边坐下一边想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是不是刚才一时间没搭理他所以就生气走了呢？可是，司徒并不是那样的人，也许他压根没在乎这件事吧。

    说起来，他今天好像心情不怎么样，练习的时候表情也不太好，是哪里还有错漏吗？

    “先去换衣服再来贴睫毛吧。”眼前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抬眼看过去，是负责上眼妆的化妆师。

    “哦，哦，好的。”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在哪里。

    “那就去换啊。”化妆师皱眉，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催促道。

    “不好意思，我这就起来。”干笑几声，我又道了谢，让后面排队等待的同学上来。

    桌子上摆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几面花花绿绿的镜子，我暗道一声抱歉拿了一面起来，左右瞧着，底妆抹均匀了，大地色的眼影简单上了一下，倒是没有贴什么夸张的亮片，腮红也是浅浅扑上一层，看起来清透自然，毕竟还是学生，上妆虽然稍嫌浓了些，但一眼看上去还是比较和谐的。

    “月月，你还没涂口红吗？”有认识的女同学也过来拿镜子，提醒我，“还有睫毛，得自己剪一下让那边的姐姐帮忙贴一下哦。”

    “啊，谢谢，我还没换衣服呢，待会再过来。”我笑着朝她摆摆手。

    “行，你快点。”

    放下镜子四处张望一下，四处乱糟糟的都是人，也不知道思萌溜去哪了。

    算了，先去换衣服要紧。

    “月月。”一阵惊喜的呼唤声，我转过头，听到声音就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之琪。”

    “之前都没找到你，你一直在这么？”他接着问。我看到他，倒是一下子忘了回答问题。

    眼前站着一个仿佛从影视剧里走出来的农家少年，朴素的工装裤，做工粗糙还带毛刺的草帽，套在腰间的灰扑扑的布兜，塑胶的靴子，炯炯有神的双眼也遮不住显得有些傻气的笑容——“哈哈哈——”我一下子捧腹笑出了声，“你这是什么装扮啊，天哪——哈哈哈哈。”

    本来他就黑，这会这个肤色更是和这身土气的搭配完美融合了。

    之琪脸一下子就黑了，也不能说是黑，毕竟看不出来颜色有没有更深，情绪的低沉倒是显而易见。他一时间也没说话，慢慢憋出一个轻轻的“哼”声。

    这下惹得我更止不住，不停笑着，走过去拍拍他这一身套装：“不错不错，马老师包办的衣服吧？”

    “嗯。”之琪闷闷不乐了一会，“你低头呀。”我叫他。

    “干什么？”他问着，还是乖乖低下来。脚尖一踮，我摘了他的草帽下来。

    “诶，你别拿——”他伸手过来抢。这慢了一拍怎么比得过我的速度，我嘿笑一声，顺溜套在自己脑袋上。

    不曾想，这草帽看着不大，头围倒是不小，霎时间半张脸都给盖在帽子下面。

    “哈哈哈，真笨。”这回换之琪笑我了，“快还给我。”他伸手。

    “不给。”我把帽绳拉好躲开，他就过来抓，“说了不给啦。”我走到另一边。

    之琪锲而不舍，语气很严肃的样子：“快，给我。”不过看起来也是玩笑居多，脸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要。”我笑着又躲到一边。

    嬉笑了一会，笑声慢慢停下来，肚子居然有些痛了。

    “笑完了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插入到欢乐的气氛里，一下子就让气温下降了10度。我抬头看，原来是司徒。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有点尴尬。

    “司徒，你来了。”“司徒。”

    “嗯。”司徒点点头，走过来把我隔开，又低头看了下腕表，提醒我：“月月，我们该下去准备排队入场了。”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刚刚补画了口红就是和司徒说好去集合的。

    我讪笑着：“差点忘了，不好意思，司徒。”

    “没事。”旁边的人颔首，松了我下巴上的帽绳把帽子还回去，语气和缓一些：“走吧。”

    我点点头，侧身挥挥：“之琪，那我们先下去了。”

    “行。”之琪也带上了帽子，又恢复了刚见到模样，笑了一下：“去吧。”

    “哦，对了。”我往前走几步又回身，“你刚刚找我要干什么来着？”之琪还在原地。

    “你忘了？鱼尾啊。刚去6班找你有没碰到人。”之琪简单解释了一下，旁边人不耐了，我只好遗憾地说：“算了，我待会等你们上台再看。”

    “月月。”司徒又往前走了几步。

    “来啦来啦。”我跟上，跟后头的人胡乱道别。

    小礼堂这时候因为彩排，四面门都大开着，我们根据次序排到侧门外等候进场。因为旁边有年级主任巡查的缘故，各色队伍倒是没有吵闹，但都各自小声闲聊着。

    不少人都看着司徒，他今天穿着全套的校服西装，站得笔直，像在鸡群中的鹤，突出而又引人注目。大家都认识他，不少人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然后又顺带扫到我，感受不出是否有恶意，但让人不自觉反感。

    司徒移动了一下站位，这却是恰好把两边的人都挡住了大半，我不由得自在了一下。

    他微微低头，打量了一下我的面容，问：“怎么没换上礼服？”

    “我怕穿脏了不好洗，反正这次也会过的。”况且，穿熟悉的校服裙多少让人感觉心安。一想到换上礼服裙后可能会面临的四面八方的视线，我就起鸡皮疙瘩。

    “你呢？你怎么也没换？”我轻睨他。

    “没带。”他这个理由倒是理直气壮。他今天过来也的确是什么都没带，身上就是穿着这套。

    “好吧。”话题终结。

    耳边叽喳声不知不觉大了一些，有老师从门口那边过来，说着：“安静，再吵的班级扣分。”这个老师比不苟言笑的年级主任看起来更凶一些，嘈杂声又渐渐变小了。

    “我好紧张，”前面有一个女生说话声音比较大，“小林，你想不想去上厕所啊。”

    “现在去不好吧。”她旁边的女生犹豫着劝她，“待会就到我们了，你忍一会。”

    “可是我感觉好紧张哦，一紧张我就忍不住…”那个女生又说了几句，两人走过去问老师能不能去洗手间。

    过一会。

    “3号以后需要上洗手间的现在赶快去，4号5分钟内回来。”老师走过人群公布着这个消息。不一会，队伍呼啦啦瘦了一圈。

    “我们也去吧。”司徒拉了我的袖子走。

    “诶，可是我不太想…”我跟上去。

    “你不也紧张吗？”他瞥我一眼。

    我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