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猫
流浪猫
早上,唐景越是被胸前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弄醒的。他闭着眼,翻身搂住身上的小东西,将她带到怀里。 哎呀,掉了。女孩略带埋怨的声音响起:快松开我。 唐景越笑了下,也不睁眼,抱着她:几点了? 戒指找不到了,你快起来。赵方舟答非所问,一个劲儿地推他。 唐景越睁开眼睛:戒指?怎么会找不到。 挣开他的怀抱,赵方舟掀开薄被,在床上摸来摸去,终于在床边处找到了银白色的戒指。她赶紧用手中的链子将戒指穿起来,然后戴到唐景越脖子上。 好了。 唐景越低头看看挂在自己胸前的戒指项链,又看看自己的右手,发现原本在手指上的戒指不见了,他正要问,抬头却看见她胸前也挂着一样的项链。 怎么不戴手上? 工作起来不方便,赵方舟说:而且这样不容易丢。 唐景越沉默了几秒,看着她:不想戴? 赵方舟赶紧摇头:不是,我真的怕弄丢。要不然,你挂在脖子上,我还戴到手上。 说着就要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下。 唐景越拦住她:不用。这样也好,就当是情侣项链了。 嗯嗯。赵方舟笑着点点头,又说:对了,我才发现,这里面有字母。 她取戒指的时候看到两个戒指里面刻着字,都是两个小写字母,她那颗上面的是j y,而另一颗则是f z。是他们彼此的名字。 才看到啊。 唐景越捏捏她鼻尖,搂着人躺下,正要凑过来亲她,却听见一声不合时宜的肚子响。 他好笑道:饿了? 赵方舟点点头,摸着肚子:嗯,好饿啊。 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什么都可以。 那你再躺会儿,唐景越轻抚她的脸:我去做早餐。 赵方舟亲他一口,眼睛亮亮的:好。 唐景越去厨房做早餐的时候,赵方舟起床洗漱了一番,然后去了厨房。 天光很亮,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打在他身上,好像是他在发着光。她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唐景越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勾唇笑笑:这么饿啊。 赵方舟贴着他的背点点头,唐景越就拿了一颗洗干净的草莓喂她。 马上就好了。 昨天搬完家,唐景越在网上叫了果蔬快送,把她的冰箱填得满满,什么都有。这会儿怕她饿,就做了最简单的三明治和煎蛋。 这次过去,我可能要在那边待久一点,大概两个月左右,中途就不回来了。 他抬手擦掉她嘴边的面包碎屑,说道:之后,我会留在国内。 赵方舟愣住,问他:你不去美国了吗? 不去了。唐景越说:你在这儿,我怎么可能一直待在那边。 怎么了,不开心?看她表情不对,他问道。 不是,怎么会呢。赵方舟扯出一个笑:就是太突然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我以为你还要在那边待一两年呢。 在那边工作只是历练,已经待得够久了。 唐景越说着,把她拉到自己腿上抱住,头抵着她的额头逗她:再说了,隔着十万八千里有什么好的。早点回来赚钱娶老婆才是正事。 赵方舟捧着牛奶杯,缩在他怀里笑。 你刚去上班,要是遇到什么难题或者同事欺负你,不要忍着,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唐景越抱着她,交代道。 嗯。赵方舟认真地点头。 唐景越笑了笑,却有些无奈。她这时候答应的很好,可要是真遇到了什么事,她还只会报喜不报忧。这么些年,她一直都是这样,乖乖的,很少把负面情绪倒给他。 他抚了抚她的发顶,再三叮嘱: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赵方舟舔了舔唇边的奶渍,把喝完的空杯子放到桌子上,腾出手来抱住他的脖子,埋在他颈边蹭了蹭,声音贴着肌肤传过来。 知道了,你好啰嗦。 出发去机场前,赵方舟送他到楼下,唐景越抱着人亲了又亲,交代的话反复说了好几遍。哪怕知道两个月后就能回来,这次也依然舍不得。 赵方舟在车外向他笑着挥手,直到黑色的车身消失在视线可及之处才放下。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虽是初夏,但正午时分外面的温度还是很高,她没有回去,就近找了个庇荫处坐下。 喵~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只流浪猫,许是因为她刚搬来,不是这个小区里的熟面孔,远远地冲她叫。 赵方舟慢慢伸出手,那猫审视地看了她一会儿,一退三进地朝她靠过来,最后嗅了嗅她的手心,舔了一下,又喵了几声。赵方舟摸摸它的脑袋,给它顺毛,可能是觉得舒服,它眯起了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汽车朝她们这个方向驶来,猫咪看着车来的方向警惕地嚎叫了几声,然后蹭地跑走了。 赵方舟收回手,看了看猫离开的方向,站起了身。 那辆驶来的汽车在她身边停下,车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他喊了一声赵小姐,向她微微点了个头,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赵方舟,之后就上车离开了。 汽车绝尘而去,一切匆匆地好像没有发生过。 赵方舟提着手里的纸袋,朝刚才那只猫离开的方向走了几步,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猫咪的身影再出现,但想着也许以后还会遇见,就上楼了。 少了一个人,屋子里立马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拖鞋趿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将洗好的床单晾到阳台上,今天天气很好,没有风,打开窗户,温热的光线没有阻隔地照在手心,虚虚握了握,只是一团空。 忙完所有可干的事,她窝在沙发上找了个电影看,是个国外的文艺片,对白挺多的,背景音乐舒缓悦耳,像流淌的小河。她看着屏幕上的人嘴巴一张一合,耳朵却像有了自动屏蔽功能,什么都听不进去。 今天送来的东西被她随意放在了茶几上,白色的纸袋,就在笔记本电脑的左后方,她明明是想看电影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后面的白色占据。 到最后,三个小时的电影播放完自动暂停,沙发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怀里的抱枕掉到了地板上。 墙上的分针滴滴答答地走着,太阳落山,余晖隐匿在云层之后,没有开灯的房间已经变得昏暗,一阵微风从阳台吹来。 赵方舟睁开眼睛,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怔了好一会儿。她从沙发角落里找到手机看了看,没有消息。 是了,这会儿他应该在飞机上呢。 喵呜~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细细的猫叫,她心一动,跑到阳台往下看,果然在草丛旁边看到一只橘猫,就是她中午遇到的那只。 她抓起钥匙匆匆下楼到小区门口的生活超市买了几袋猫粮、一瓶水和一只浅口碗,倒了一些放到那棵树下引它过来。 橘猫看看赵方舟,叫了一声,然后靠过来嗅了嗅,开始大口吃起来。 赵方舟蹲一旁,轻轻摘掉它身上的杂草,给它顺毛。看它吃得欢快的样子,她笑了起来:你饿了多久啦。 橘猫听不懂人话,只顾低着头吃猫粮,赵方舟对着它自言自语道:吃了我买的粮食我们就是朋友了,以后我下班了就把猫粮放这儿,你可一定要来。 说完又有点遗憾:可惜不能领养你,我一个人住,上班了就没人照顾你了。 末了又想:不过可能你也在外面呆习惯了吧,是不是还挺自由的? 自由也很好啊。 一人一猫在树下呆了很久。橘猫把猫粮吃了大半,喝了半碗水,围在女孩身边喵喵叫。赵方舟又陪它玩了一会儿,看看天实在是晚了,才和它道别。 许是知道她要走了,猫咪跟在赵方舟身后走了几步又停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完全看不到,才一个闪身跑走了。 回到家,打开灯,客厅的茶几上依旧放着白色的纸袋。赵方舟没有再犹豫,打开了它。 一沓又一沓红彤彤的现金。 记不清楚是第几次了。已经好多次了。自从那次和唐震年的谈话不欢而散后,这样的赠与就一直存在。 唐景越撇下吴婉怡回国找她,两人复合,这些事怎么可能瞒过那位高高在上的老人。也许是不满她把自己的敲打当做耳旁风,他竟专程来嘉益找她。 静室里,茶香四溢。老人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水,缓缓开口道:你既执意和他在一起,我也不反对。但有一点你要清楚,我虽然感激你养父做的一切,但是只凭这一点,你是嫁不到唐家的。 现在回想起来,赵方舟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想,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听着这位他父亲冒死救下来的集团董事长对她说你可以一直和景越在一起,将来有了孩子也可以姓唐。钱不会亏待你们,但是唐氏的公司和股份,不会让你们染指。你考虑清楚吧。 她知道,唐震年是在用这种方式逼她主动放手。如果她不,那就只能做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但凡有一点自尊廉耻,谁都不会甘心承受这样的屈辱。 可是不行啊,她答应过唐景越再不分手的。当初是他伸出手,把她从黑暗里拉出来,护她,爱她,拥抱她,亲吻她。 就算要分开,也应该是他先不要她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再次自私地做决定。 所以那天,即使再难堪再不甘,她也什么都没有反驳,什么都没有答应。 也就是在那之后,她开始收到不同数额的现金。而且巧的是,那些穿着黑西服的人每次都是在唐景越离开之后才出现。 最初几次她还想各种办法推脱,可那些人油盐不进,不管她怎么拒绝,那些钱最后都会被如数送到她手上。 这样持续了近三年。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一年情人节,唐景越回国陪了她两周。他走后,她收到了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整整一箱子的钱。 她表面镇定,内心却吓了一跳。那一整晚她都在做噩梦,梦里铺天盖地的钞票压到她身上,她喘不过气,然后看到了爸爸,赵旭德在骂她,问她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是这样给人糟蹋的吗? 她解释不了,最后哭着惊醒过来。 今天也是一样。 赵方舟看着面前厚厚的红色,仿佛每一张薄薄的纸都在提醒她如今所得的幸福只是泡影,轻轻一戳就会破碎。 她珍惜的一切,在别人眼里只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都是痴心妄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