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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敬之走后,吕公馆内只住着大太太、四姨太和靖玿一家。空旷而寥落,倒也相安无事。吕敬之五七的时候本该是全家举哀悼念亡人,大家倒是基本上都到齐了,只是仪式还没举行完,就吵起来了。 先是四姨太擦着边儿说太太克扣她的月钱,老爷一走她就是没了主儿的鸟儿,任人糟践。太太倒是平静得很,说她想走就走吧,现在吕公馆里不留人了,谁爱走就走。四姨太一听就来气了,说太太赶她走呢,先是哭着,后来擦干眼泪,说走也可以,太太得给她分钱。太太就说她那些金银首饰也够了,平常也有不少私房钱,后半生不成问题。 四姨太一听就急了,指着太太说:“你别以为我跟二太太一样傻呢,你把大家都赶出去,一分钱也不给,好处全让你一个人捞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表面仁慈,内心恶毒。我这几年也受够了......” 太太脸都气白了,声音都变了:“你给我闭嘴!你还有脸说我,你干的好事,你干的丑事,你往他脸上抹黑,到现在还来谋他的钱,你个油蒙了心的东西,我不是给你们个面子,我早就把事情说出来了。” 靖玦着急地喊道:“母亲。”又过来要拉四姨太。 四姨太一把推开他:“你走开,我不怕,现在破罐子破摔了。为什么老爷又看上了那个宫静妮,还不是你出的主意,好把我再赶出去。你就用这招,把所有人都赶出去,然后你就独霸这个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对二太太干的好事,你讨好我让我帮着你把三姨太赶出去,你现在吃斋念佛假装仁慈,你骗鬼去吧,你就是个十恶不赦的蛇蝎!” 太太胸脯不平地起伏着,她闭上眼睛极力压抑住内心随时都要喷发的怒火,强自镇定地说:“靖玦,亡灵还没安歇,你外家就在家里大闹,胡说八道,你也不管管!” 家里连佣人都哑然了,骇异地望着他们,因为提到静妮,靖璘心里一紧,随即心底里深藏的悲痛涌上来,让他的四肢百骸都发软,勉强靠着墙站着。而靖玦则怔住了,他没想到一直掩藏着的丑事竟然被母亲在这样大庭广众且都是自家人面前揭开,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办。 还是蓝清儿头一个清醒过来,忙走到太太身旁,拍着太太的肩背柔和地说:“母亲,您消消气。” 四姨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得灿灿然:“对,我是和他好上了,怎么了?吕敬之老八十岁的人了还想占我的便宜,便宜占尽了就把我甩了......” 靖玦大喊:“四姨太!” “哟,你这时候倒叫我四姨太了,平常那个昵称哪里去了?”只是随即那笑容就消失了,似乎心有些凉了,便指着玉斓问道:“我且问你,今天你是要我还是要她?” 靖玦一时困住了。身后玉斓的声音悲怆地传来:“你,你......”随即一声哽咽,她的脚步渐行渐远。 “妈妈......”辉晨也跟着跑了出去。 靖玦看辉晨也走了,终于着了慌,跑着追了出去:“玉斓......” 四姨太看着靖玦出去的身影一时呆住了,随即笑了,比苦笑还要痛苦,随即眼泪就下来了,了然而绝望地点点头。回过头来对上太太平静的神色,竟开怀地笑了:“吴素珍,你赢了,你真厉害,不过你再厉害你女儿也不在了。” 太太将眼睛一闭,手里掐着佛珠,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众人面对这情景也不知道要怎样办,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错愕,有些茫然,更有些像在看戏。曲终人散,四姨太在笑声中苍凉地落幕了。娜娜看她离去的背影,虽然走路是踉跄的,身体摇来摆去散乱无形,却有一种异样的美,黑色旗袍衬得她的身姿更是袅娜,心里不禁就感叹着。 众人还未来得及收拾整理好心绪,一旁的二姨太忽然倒了下去。 “二姨娘!你怎么了?” 第161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20) 国家大乱,吕家也大乱。玉斓带着辉晨走了,四姨太走了,靖玦成了孤家寡人。对于靖玦和四姨太的事情,大家怎么想都觉得无比吃惊,简直不可思议;可是转念再一想,本来现今的日子就不太平,所有的不可能一夜之间都会变成可能,更何况隔着墙里墙外两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之间的恋爱,本就是极普通的家常便饭,更何况现在人都走了,就将此事多少看淡了些。饶是知道了,却因为靖玦平时为人和善,待人真诚,除了不提及那三人,其他的还如从前一般对他。而他,无颜以对吕家人深浅不一的眸光,只能茫然地去寻找。他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能找到他们母子二人,就一直窝在家里,一直窝到二姨太去世。 二姨太,大家想起来就觉着心酸,吕敬之死后她也随之就倒下了,一直卧病在床,那天因为是老爷的五七,才勉强挣扎着起来,却没想到一时伤痛攻心,这一倒,几天后竟就一命归西了。 吕家又置办了一场丧事,却碍于二姨太的身份和当前的情形,丧礼极是简单,没有请亲朋好友,只是自家人做了悼念,当天就出殡了。众人中靖玦和靖瑫最是伤心,靖玦因为诸多打击袭来,人已经俨然成了丧家之犬一般颓萎。他想逃跑,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自生自灭,却被靖璘拉了回来,而他只有抱着头痛哭:“我,我没脸见父亲,没脸见姨娘,都是我害了她。” 靖璘只能伏在他耳边劝他:“二姨娘是旧疾未愈,结郁在心,父亲一去对她打击甚大,她和母亲之间肯定有什么宿怨,所以让人提起一时经不起刺激,就去了。这又和你何干?” 靖玦疑惑地问:“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和你没有关系,你振作起来吧,去把嫂子找回来。商会也离不开你。” 靖玦蹲下来抱着头只是摇头,他鼓了偌大的勇气回来,只等着二姨太的丧事一过就做个自我了断。可是被拉了回来,忽然之间连死的勇气都没了。他的眼前忽然出现四姨太的笑容,是几年前第一次交心的时候甜蜜的笑容,脸颊还有红晕。随即笑容消失,竟出现了辉晨的小模样,可是满脸都是怨气,指着他嘴里不停地在埋怨,在埋怨什么,他伸手去摸他,抓着的是空气。 想起辉晨他就着急了,他这一生最大的安慰,他不能离开他,不能让他在外面漂泊无依。几乎是一霎那的事,他一个起身推开靖璘就往外跑去。而靖璘被他一推,竟就顺势靠到墙上,也许是太累了,竟这般不堪一推。 太太现在深居简出,一心侍佛,本就是极安静的人,而今更是沉默无语了。此时她的屋门紧闭着,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应该去宽慰她一下,可是却没有心气推开那门。直待蓝清儿端着燕窝过来,轻轻唤了他几声,他才有反应。他犹豫了下,还是和她一起进去了。 太太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