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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回来了!”宝玉还沉浸在刚才与柳眉等一起说笑的欢愉里,见了袭人,突然想起那碗酥酪来。“今儿宫里赐了酥酪下来,我惦记着你爱吃,就叫人留着。” 说着,宝玉就一叠声地叫人拿酥酪来。 小丫头子们便回:“叫李奶奶给吃去了。” 宝玉听了这话,两道俊秀的长眉便朝起竖。柳眉在对面,看着也有些紧张。上回就为一盏茶,又是摔茶盅,又是撵茜雪,好多人都记忆犹新——这回是宫里赐下来的酥酪,还不知道怎样呢! 要是按照曹公的记述,这会儿袭人就该解释,表明她乳糖不耐受的症状,然后大家伙儿一起和谐地吃起风干栗子来。 可是这会儿袭人在宝玉面前,瞅了瞅柳眉,突然期期艾艾地求宝玉:“二爷可千万莫要为了我,得罪李奶奶!” 柳眉在袭人对面,看着她唱念做打,心里赞一句——高,实在是高啊! 宝玉是什么人,是国公府的嫡子,是主子,又是个男儿。而李嬷嬷说到底,也不过是贾府的一介仆妇。宝玉眼下正是与袭人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如何能受的住这句激。 “说到底,我又不是这儿的家生子儿,总有一天要走的,二爷又何必为了我,得罪自己个儿的老奶奶呢?” 柳眉没忍住,在桌子底下暗暗竖了个拇指,赞赞赞!这袭人,简直就是一朵无师自通的白莲花啊。 这宝玉天生就有一种痴病,喜聚不喜散,最听不得一个“走”字,更何况说这话的又是袭人。宝玉听着,额上的青筋就此爆了出来,怒道:“哪有这道理,这院儿里究竟她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这时候晴雯正好过来,听见宝玉说李嬷嬷,登时凉凉地说:“反正袭人连个姑娘都还没挣上,应该还算不上什么主子吧!” 袭人的柔弱脸就此一僵。 只听晴雯笑着说:“也不知咱们院儿里究竟是哪个,得罪了李奶奶,才叫李奶奶四处排揎咱们。只不过呀,得罪了人的人,就该有本事自己认,犯不着带累旁人。” 袭人登时拉着宝玉哭道:“二爷真是犯不着为我得罪李奶奶,更犯不着把事情闹大,得罪这院儿里这么多旁人。” 晴雯听袭人口里说出“旁人”两个字,立时就动了气,柳叶眉一竖,帕子一甩,掉脸就走了。 柳眉冷眼在旁看着,晓得袭人这真真就是在火上浇油了。只听袭人口口声声说着,“犯不着把事情闹大”、“不要得罪李奶奶”,可这就明摆着是在怂恿宝玉“把事情闹大”、“得罪李奶奶”。 宝玉就算再没担当,再不够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是决计不能落了这个面子去的。于是他一叠声地要去回贾母,袭人偏又怕事情闹得太大没法儿收场,赶紧带着秋纹麝月几个使劲拦着。 偏巧这时候李奶奶来了,一见了袭人,就跟见了仇人似的,怒道:“忘本的小娼妇,就知道是你在宝玉面前挑唆。这屋子里就你作耗,妆狐媚,哄宝玉!” 这几句真是骂得酣畅淋漓,亲者痛仇者快啊! 但凡站了袭人队的小丫头们,莫不紧紧握紧了拳,气愤愤地想,要是这袭人不会哄宝玉,咱又何必站她? 其余大丫鬟和没站袭人的小丫头们心里便纷纷赞了一句,该!袭人可不就是这样的人。 宝玉一时气得脸都红了,少不得开口替袭人分辨几句。岂知这时候李嬷嬷突然使出了一招绝招——这位宝玉的奶嬷嬷竟也当着众人的面,大哭了起来。 “我的好二爷,好不容易把你奶了这么大,如今吃不着奶了,二爷就将我丢在一旁,逞着丫头们要我的强。”这李嬷嬷不知怎地,突然开了窍,也不撒泼了,反而哭了起来。若是她年轻个二十几岁,没准更是一朵不胜凉风的白莲花。“我就只到老太太、太太那头去讲! 这下子绛云轩里一室皆静,李嬷嬷使出了杀手锏,与袭人对哭。宝玉便束手无策起来,毕竟是大节下,起因只是一点点小事,可偏两头都各有各的道理,他可没法当真将这事儿正儿八经地回到贾母、王夫人那里。 柳眉在一旁,一面瞧,一面回想红楼原著。 眼下发生的事儿,与红楼原著里所述有些相似,可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拐上了一个奇怪的岔路,一切发生得这样自然,可又都与原来的故事不大一样。柳眉暗想,也不晓得是不是皮皮虾调整升级路线的缘故,让这红楼世界里发生的事,与她所熟知的那些故事,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这大节下的,我的好妈妈,这究竟是怎么了?来来来,你只管与我说!” 绛云轩外头,一个明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人未至,笑语先至,扫去绛云轩中的一室阴霾。 来人是一名少妇,穿着一身正红妆蟒暗花刻丝褙子,下头穿着月色压光棉湘裙,头上一枝凤钗展翅欲飞,上头几枚指头大的明珠莹润有光,而胸前则金灿灿地挂着一只黄金璎珞,端的是柳眉凤目,顾盼神飞。 “琏二奶奶!” “凤姐姐!” 这一屋子的人纷纷向来人行礼,宝玉也赶紧打招呼。 这却是柳眉头一回见王熙凤。 柳眉素知这王熙凤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有手段,也有手腕,绝对是个杀伐果决、笑里藏刀的人物。只不过她只是个小丫头,与这位威风赫赫的琏二奶奶没有多少交集,她进府当差一年多,竟才头一回见到王熙凤。 论理,王熙凤既到了绛云轩,就该一阵风似的将李嬷嬷撺掇走才是。岂料李嬷嬷见王熙凤过来,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拉着王熙凤的衣袖,就将以前茜雪因茶被撵的事儿,还有方才那酥酪的事儿一起都说了出来,只管唠唠叨叨地诉苦,哭个没完没了。 王熙凤微微抬了一下嘴角,说:“好妈妈,我当是什么大事,说来不过就是一碗子牛奶。虽是宫里出来的,也不过就是个吃食,算不上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妈妈又何必与她们这些小的这样计较?” 李嬷嬷脸上的眼泪还未干,听凤姐这样说,立时就又滚滚地添了些。 “我的好琏二奶奶哟——” 李嬷嬷这声哭的,简直和旁人唱出来的差不多。 “不是我计较,是旁人计较我吃了这一碗子牛奶去。”李嬷嬷说这话的时候,一面嚎哭,一面指着袭人。于是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