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俭省些。现今上房的老爷太太们都在俭省,没道理园子里住着的哥儿姐儿们反而要这要那的。” 柳眉赶紧点头,冲吴管事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好似对吴管事的“通融”格外感谢。 她很爽快地就在簿子上按了小手印儿,然后招呼了与她同来的两个婆子,小心翼翼地提了材料,回园子里去。 回到园子的厨房里,柳母早已在灶上支了一口大锅,锅里透着香气。柳眉忍不住鼻翼轻动,暗自辨认加入锅中的香料:桂皮、大料、姜片、葱段……还有一种是什么?嗯,是陈皮。 柳眉盯着那两个婆子将材料都放下,就转头去看柳母。 柳母将大锅的锅盖揭开,铁勺在锅内搅了搅,将汤汁搅匀,又看了看里面剖成两爿的鹅肉火候,随即满意地扣上了锅盖。 “眉儿,份例都领到了么?” 柳眉应了一声。 柳母便去她自己的柜子里,拿钥匙开了柜门,取了一本用粗制毛边纸自己钉起来的簿子出来,又找了一枝描眉用的炭笔,便拐去了隔壁。 柳眉想:这是要记账呢? 可是自己这个娘……认字么? 她跟在柳母后面,到了隔壁,一探头,果然见柳母正在点算今儿她领来的材料。 再看柳母手中的小簿子,柳眉忍不住微笑——自己这个娘,其实颇有天分的么! 只见簿子上都用炭笔画着简笔画,偏还画得格外传神,页首最上头画着一只鸡的形状,第二排则是一个小黑圆圆——这就该是鸡蛋了? 果然见柳母数起了鸡蛋,然后在纸上画了七横三竖若干条粗线。柳眉看了半天,突然悟过来,这是七十三个鸡子儿了。 若是没有她后来讨的五个,就只得六十八个? 百分之六十八的比例,这中间被昧掉的……好像真不少啊!难怪早先柳母特为提点,要她见着什么就领什么,不要多问——这里头,难道是行业潜规则,大家都心照不宣? 她忍不住,悄悄地对柳母说:“我今儿在吴管事那里擦了一耳朵,听说是该给园子里一百个鸡子的份例。咱们今儿……有领了一百个鸡子儿么?” 她装作数学不好,把锅扣给体育老师。 柳母淡淡一笑:“回头上头问起,他们就说采买的路上不小心磕了几个呗!” 原来这算是正常损耗啊! “哦!” 柳眉又故意问,“咱都在采买那里按手印儿了,为啥还要记这些?” 柳母则答道:“万一有人真要坑咱们,说咱们这小厨房账目对不上,咱们总得留一手不是?” 柳眉一伸拇指,点了个赞——小心驶得万年船。 “对了,听那吴管事说,这天气热,所以十文钱才得一个鸡子儿,是么?” 柳母点点头:“是得要这么个价儿。” 原来这是时价。 “可是这些鸡子儿都是吴管事在城外的庄子上收的,你想想,光咱们这一处,这一天,鸡子上一项,他能得多少钱?日积月累又有多少钱?小厨房尚且这样,府里那么多人,都是要吃饭的!” 听了这话,柳眉正出神,柳母已经将材料都点算完毕,将那小簿子收在柜子最深处,仔细放好。她随即转身出去,又转回灶间,揭开锅:锅里炖着的鹅肉,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柳母随即将两爿鹅肉捞出来,晾凉,然后剔骨。这时候鹅肉已酥,骨架很容易便剔了下来。 柳眉趁这的当儿,去将原锅里炖鹅肉的汤澄清,装在一只瓦罐里,又替柳母重新起了一口锅。柳母则将去骨的鹅肉剁成了大块,放在锅中,浇了两勺鹅肉汤,又在汤里加上盐、糖、蜜、酒,有从一只小罐里舀了一勺赤红色的粉出来,锅里的鹅肉立即变得红彤彤的,颜色极其鲜亮,很有胭脂的感觉。 柳眉就去琢磨那只小罐,凑上去闻闻,又拈了一点在指尖,在阳光下看看,自己悄悄嘀咕:“是红曲?不是红曲?” 柳母过来,“眉儿,瞎嘀咕啥呢?这是杏粉。” 杏粉? 柳眉一下就明白过来:后世厨师们用红曲调色,而在这个世界里,厨子们则用杏粉这样的天然色素调色。 难怪也有书上记着,这胭脂鹅脯,也称杏花鹅。 一时汤汁收干,柳母将鹅肉从锅中取了出来,晾到稍凉,便置在专门处理熟菜的砧板上,片成片,然后装盘。 柳眉见柳母装了几盘,知道母亲是做给十二个官的。 果然,只听柳母说道:“这些一会儿送给梨香院。” 然后柳母又指着一碟说:“一会儿这碟娘拿给你姐姐和你舅妈去!” 最后柳母又盛了一个小碟出来,笑着望着柳眉,递过一双筷子,说:“来,尝尝!” 柳眉颇有些受宠若惊,因这一小碟,都是从鹅腿上片下来的精肉。外面附着的鹅皮色泽鲜红明亮,里头的鹅肉颜色稍稍浅些,却更似美人腮上胭脂。 柳眉挟了一片,送到口中。 鹅肉,较之其他禽肉,更硬一些,不似鸡肉鸭肉,容易烹饪得那般软嫩。 这道胭脂鹅脯,也是如此。柳眉尝了第一口的口感,就是觉得不够嫩——可是再嚼,却觉得口感十分劲道,弹而耐嚼,而且越嚼越香,肉却丝毫不柴,没有塞牙的感觉。 “好吃!”柳眉吃得眉花眼笑,连连点头——她这是又学到了,“娘,我去给您盛碗饭,您也吃些。” “其实也不用配饭,配无锡惠泉酒特别好!”柳母自己尝了一口,也颇满意。这鹅脯鲜香里带着少许甜味,适合配合口感柔和的黄酒。 柳母随即将其余的鹅脯都装在食盒里,准备去梨香院。 “眉儿,你自己先吃,娘将这些送出去就回来。”柳母就要出门,“对了,眉儿,还有一件事儿要嘱咐你!” “今天这鸡子儿的事儿,谁也不许说——”柳母压低了声音,“知道了就知道了,这事儿在这府里,知道的人多了去了!” 柳眉心头一惊,“那上头人也不问么?” 柳母笑了笑:“上头么……问了也没用,总有办法遮过去的。” “可你若是一张嘴到处瞎说,那便是跟别人的财路过不去,人还能待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