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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岸(番外二:账本(3))

    

停岸(番外二:账本(3))



    林桁鲜少会将自己的情绪昭彰地摆在明面上,眼下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怕是憋了好多天才终于寻到机会问出口。

    衡月垂眸望着他,淡绿色的眼珠微微动了动,轻轻扫过他轻抿着的粉淡唇瓣,半响后,温声道了句,我气性很长。

    虽是这么说,可语气听起来却不像是还在生气。

    但林桁没能听出来,他只能简单辨出这句话明面上的意思还在生气。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被严夏热气烘得干燥的嘴唇,迟疑着询问道,那等我看完爷爷奶奶回来,姐姐,你的气性会比现在短上一点吗?

    这话问得毫无道理,但衡月却微微颌首,给了他一个期望的答复,会。

    林桁眨了下乌黑的眼睛,随后蹭一下站了起来,快速道,那我现在去。

    他提起装着祭奠用的东西的塑料袋,立马就要往外走,仿佛只要早一秒动身衡月的气性便能再短上一分。

    衡月也跟着他站起来,她还没见过农村祭奠逝者的场面,她母亲和林青南都葬在公墓,城里不允许使用明火,扫墓时衡月通常只摆上一束鲜花,等下一次去祭拜时再将枯萎的花束换下来。

    不像林桁的袋子里装着鲜红的烛蜡和黄纸,种类繁多,仿佛要去寺庙拜神。

    她想着和林桁一起,但林桁却拒绝了她,他将衡月轻摁回板凳上,道,就在屋后不远的地方,我顶多半个小时就回来。

    林桁少见地展露出些许强硬的姿态,他屈指擦去衡月颈上一滴不起眼的细小汗珠,皱眉道,天太热了,路也不好走。

    非要让自己喜欢的人见自己辞世的亲人这般大男子主义并不是林桁的作风,祭拜爷爷奶奶是他的事,除此之外,衡月舒心不舒心才是他关系的问题。

    衡月顿了顿,她瞧了眼外面明晃晃的日头,没再坚持。

    -

    衡月独自待在林桁自小生活的地方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她看着四周斑驳的石墙和岁月在桌椅上留下的痕迹,仿佛能透过时空看见幼时的林桁是怎么在屋子里奔来跑去。

    家里许久没住人,很多地方已经积了尘,衡月仔细打量了一圈,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林桁爷爷奶奶的黑白遗像时,脑海里突然回忆起了一件事。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她从安宁村接回林桁后,捐了笔钱给村子里修路,这事她交由了手下的助理去办,自己并没有出头,但村长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专门打电话向她道谢。

    衡月大大小小做过的慈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以公司的名义有,以她自己的名义也不少,实在疲于应酬。

    但鉴于村长曾帮林桁诸多,她耐着性子公事公办地应了几句,挂断电话前,顺便问了村长一些关于林桁的问题。

    林桁爷爷奶奶病重的那几年,林桁过得好吗?

    村长没想到衡月会问起这个,手机那头安静了片刻,村长叹息着回了三个字,不太好。

    苦难多磨,林桁年纪轻轻养成这么一副沉闷的性子,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来自他过得太苦。

    林桁爷爷奶奶老来得子,林青南出生后受尽溺爱,最终养成了个没有责任担当的窝囊废。

    等到林桁出生的时候,两位老人许是从中得到教训,管林桁管得十分严格。

    大半辈子都只知以黄土谋生的老人肚子里没多少学问,只知道棍棒底下出人才。

    因此林桁小的时候,挨了不少的打,只要他稍有走歪路的迹象,就会结结实实挨上一顿揍。

    但不知是林桁生来根骨不屈还是他爷爷奶奶的棍棒起了作用,林桁竟真的长成了这十里八村心气最正的一个。

    十几岁就开始一边照顾爷爷奶奶一边读书,试问有几个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能做到。

    村长告诉衡月,两位老人年轻时下地损坏了根儿,最后那几年病得没办法,林桁把他们节省多年攒给他大学的学费都从犄角旮旯翻了出来,看病吃药办丧事,忙活一辈子,钱全成了实实在在的棺材本。

    但就是这样,钱也还是不够,不够就只能借,可村里人看他一个孩子拖个老的,又有谁愿意借给他。

    借不到就只好变卖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所以才有了衡月去接他时目睹到的家徒四壁的清贫样。

    村长在电话那头讲得唏嘘不已,衡月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摊开的文件,半天没签下字。

    村长说,林桁爷爷下葬的时候,十六岁的林桁在前面抬着棺,像抬他奶奶时的那样,脊背挺直,不哭不嚎。

    等人下棺,到盖棺那一步的时候,老人脸上盖着的白布一掀,林桁突然就红了眼睛。

    人站在墓坑里,背过脸去,忍着泪,不敢叫泪水落到去了的人身上。

    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叹一声造孽......

    -

    衡月从墙上的遗像收回目光,慢慢站了起来。

    她望了一眼天外西沉的夕阳,起身掩上门,循着林桁先前走过的路,绕过檐下,朝着屋后去了。

    连排的几间瓦房后挖出了一道排水沟,昏暗透绿,长满了湿滑的青苔。

    衡月跨过水沟,沿着小路走了没两分钟,就看见了站在一块宽阔的荒芜田地里的林桁。

    田地里生满了齐腿高的杂草,从半米高的田坎下去,有一条人为走出的小路,越过这块田,就是两位老人的栖息之地。

    两个并排的高耸土包,半身以水泥封砌,立着两块浇筑的水泥碑。

    近一年的时间无人祭拜,墓边粗犷的草木长势惊人,和地里的一样,几乎要盖过坟头。

    墓前燃着香烛,林桁已经祭拜完。衡月到时,他正在除墓旁地里的枯绿交错的杂草,没拔出来,而是将根茎折断,一茬压一茬,收拾出几米的空阔视野后,再用树枝或石头压住。

    土里埋着根,这样来年草木便不会如今年这般疯长,两位老人若是有灵,也能将这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看得清楚些。

    林桁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他似乎有所感应,转身朝着衡月的方向看了过来,一眼便看见穿着复古的天青色长裙静静立在田坎上的倩丽身影。

    衡月穿着高跟鞋,没下地里来,就远远地看着田地里的少年。晚间的风撩起她耳边几缕慵懒的长发,脚间裙摆舞动,霞光温柔地照落在她精致的眉眼,明媚夺目,碎金箔似的耀眼。

    林桁没想到衡月会来找他,他怔愣了一秒,随后大步朝衡月走了过来。

    风景自然的农村没有密集入云的高楼,微一抬眼就能望尽重山叠峦,高阔长天。

    瑰丽的云霞陈铺在天际,但衡月却只是微微垂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朝她走来的身影。

    林桁衣服裤子上沾着草屑,全身几乎都汗湿了。他没离得很近,隔着半米的距离停在了衡月跟前。

    他站在田坎下,仰着脸看她,眼珠发亮,似乎很高兴她出来找他,姐姐,你怎么来了?

    衡月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她说,你很久没回,出来看看你是不是走丢了。

    说是很久,其实也才半个小时不到。

    此刻的林桁和平时有些不同,他侧对半斜夕阳,汗水从少年密长的睫毛润入眼睑,他不太舒服地眨了眨,撩起衣摆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

    少年劲瘦的腰身和胸膛露出来,衡月垂眼向下看去,紧实的腹肌随着他的喘息微微起伏,汗津津冒着热气,彰显出一种难得的野性。

    仿佛家养的狼犬回归原野,再次见到饲主时,披着一身血露出了温顺的姿态。

    这样的林桁,很容易让衡月生出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因体温过热,林桁胸口那两粒乳尖颜色也有些艳,沾染着汗水,粉嫩湿亮。

    汗珠从胸口滚入腹肌沟壑,润进被细绳牢牢绑着的灰色裤腰里。

    林桁裤子穿得低,腰侧的人鱼线露出大半,裤绳紧紧系着,长的那端垂在裆.部,鼓.囊囊的一团,没硬也将布料顶了起来。

    一股些许燥热的微风从远处吹来,少年汗热的气息混着过于浓烈的Alpha信息素齐齐涌向衡月。

    林桁松开衣服,衣摆落下,遮住了叫人心痒的年轻身躯。

    衡月见过不少心怀不轨的Alpha,对一些伎俩一目了然,如果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林桁,那衡月一定会觉得他在故意勾.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