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儿小说 - 耽美小说 - 苏醒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啊!当别人在系统里享受各种资源,能够亲身经历各种历史场面,和伟大的作家面对面交谈甚至参与到一个伟大作品的诞生中去的时候,我们只能在这里看书本上干巴巴的文字。难道您不想站在李白身边一同看庐山的瀑布吗?您不想同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上下象棋吗?您最喜欢莫扎特的G大调弦乐小夜曲,您难道不想亲自坐在莫扎特身边听他演奏吗?”

    黄正龙笑着听他讲完,缓缓摇头,“何夕,我们这一群在场的老师当初也收到了一模一样的邮件。我们的答案是——这里只有一个真实的世界,那就是我们现在所站立的这块土地。我们不愿意进入那个幻境中,无论是重新复活的伟大艺术家还是可以再现的种种历史场景,对于我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那都是假的。李白、拿破仑早已故去,G大调弦乐小夜曲也只是电子乐器合成的旋律,有些东西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我们虽然感到惋惜,但是我们绝不愿意沉沦在虚幻的美梦里。”

    此刻站立在何夕面前说出这一番话的黄正龙和他印象中大学讲堂上学富五车、侃侃而谈的教授形象重合。他记得以前最喜欢听的就是黄老师的课,因为黄正龙不仅仅对每个文化事实的细节了如指掌,更能够将文学、法律、音乐或者是绘画背后的思想解读得入木三分,而正是这种对其背后思想的解读使他对人文科学的热爱愈加热烈,直到产生自己的独立思想和精神意志。

    现在,他再一次被黄老师的这种魅力所感染,但也同时为老师感到深深地担心,“老师,如果你们不走,那这里可能就剩下你们自己了啊。”

    黄正龙仍旧温和地回答:“不是只剩下我们自己,所有人都在呢。只不过他们睡着,我们醒着。”他的脸上并无任何担忧或者惆怅,而是像在讲一条生活常识一样平静。说完这句话,他轻轻抚摸一下何夕的脑袋,眼神中透露着对得意弟子的爱意与不舍,“何夕,去吧,去跟校长说你可以把这些带进去。我们希望他在这一生的抗衡中可以取得一点点胜利。”

    何夕有些红了眼眶,他抿着嘴唇,郑重地点点头,向宋魏走去。

    第2章

    聚会结束,何夕怀着心中的千愁万绪独自走在西区空荡荡的大街上。

    街道十分宽阔,两旁有十几米高的银杏树,树下堆满了金黄的落叶。因为西区贫困落后,居民几乎全部是从事“文科”研究的学者或者教员,他们付不起高昂的社区管理费,所以政府也只能保障他们基本的生活需要,比如一周派最低级的扫地机器人过来打扫一次——这种机器人早在上个世纪就出现了,扫200米的街道要用一整天,于是居民们只好自己拿起扫把清理社区,顾忌不到的地方就只能任其自由生长。

    何夕享受着吹拂在脸上的凉风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然他就无法知道踩在厚重的落叶上是什么感觉。

    就在此时,他食指上的戒指亮起,电子管家发声:“何夕,我很好奇,你和老师们的答案一样,为什么他们却认为你会进入QUIET?”

    何夕一边认真地体会落叶的松软,一边回答道:“因为这个问题是入学时每个学生都要回答的。我在七年前就已经把答案告诉他们了——我认为世界上只有一个真实世界,那就是我所存在的那个世界。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QUIET,只要是我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触摸到的,那就是我的真实。”

    管家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你的老师们是对的。”

    “嗯?”何夕停下脚步,看着戒指问:“什么是对的?”

    “人类不该进入QUIET。”

    何夕心下感到诧异,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把戒指取下来放在掌心,盯着它一边笑一边说:“Robert,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人工智能,你比大多数人类想的都要远。”

    戒指圈上慢慢浮现出一层粉红色的光泽,Robert说:“我只是根据现有的条件,提出合理的怀疑。”

    “哈哈。”何夕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乐呵呵地说:“太好玩了,你这是害羞了吗?我每次把你放在手掌上你都会发红光。”

    “咳咳。”Robert清清嗓子,小声问:“我红了吗?”

    何夕点点头,“而且红得越来越厉害。”

    戒指上面已经呈现出晚霞一样浓烈又亮丽的深橘红色,然后急促地闪烁了两下,红光突然消失了,戒指又变成了普通的银圈儿。

    “嗯?”何夕把戒指拿起来看,然后来回甩了甩,问:“Robert,怎么回事?”

    管家的声音又恢复冷静,“我把情感表达系统关上了。”

    “唉。”何夕叹一口气,重新把戒指托在掌心,抱怨道:“你们机器人真无聊。”

    Robert没有理他,继续自己的提问:“如果让所有人进入QUIET是政府的阴谋呢?”

    何夕听了他的问题,看着面前正赖在屋顶上不走的夕阳,想了一会儿,缓缓道来:“其实政府刚刚开始推行QUIET走向大众化的时候,民众们普遍表示担忧,他们认为把自己的意识交给一个机器去掌控根本是无稽之谈。一个人之所以存活,就是因为他拥有独一无二的意识,这其中包括他的性格、记忆、三观、天赋、智力水平等等,这所有的因素汇集在一起,让他被标识为一个具有意义的生命体。而如果哪一天一个人的意识损毁了,那么他这个人也就不复存在了。所以刚开始,大家的排斥情绪很激烈。”他一边说一边扫视面前已经被荒废了几十年的房屋,犹想当年,每到傍晚,这些房屋里的灯就会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孩子们放学回家,从路口就可以闻到家家户户做菜的香味,他们急匆匆地和小伙伴们道别,迫不及待地钻入各自的房子中,然后家家户户传来温暖的欢声笑语。何夕也曾是其中一员——十八岁之前,他都住在这里。

    后来,这条街上组织过全国最大规模的“反系统(QUIET)”游行,他站在路边紧紧地拉着妈妈的手,看叔叔阿姨们高举着旗帜慷慨激昂地呐喊着。那些大人们步伐坚定有力,愤怒地挥舞着手臂将标语举到头顶,主动冲到无人机的镜头面前对正在直播的媒体宣誓自己不屈的信念,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必胜的骄傲。但他尤其记得父亲的表情,那个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男人,身材消瘦,衣着破旧,双手紧握着“反系统”的大旗,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脚步却有些颤抖。何夕那时不明白,父亲明明可以可以轻松地将12岁的自己举起来,为什么扛不动一个一人高的大旗。他还看到父亲紧紧抿着嘴唇,表情坚毅,虽然在一步不停地向前迈进,双眼深处却透着深深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