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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二十四)

    

双生(二十四)



    时间过去一天,昨夜又下起暴雨,又急又凶,可经过这么一洗刷,整座城市焕然一新。早晨岑歆推开窗户,扑面而来的空气格外清新。她眯起双眸,仰首望向天空,那大大的太阳,也暗示着,今天的温度,怕是不会低。

    岑歆转身去换了套轻便的衣服,走到镜子前,看着上面浓重的黑眼圈叹气,明明才加了一天晚上的班,但是由于前几天都睡不踏实,所以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好。每天夜里,总是有过去的一些记忆,零零碎碎,当有一点困意时,那突如其来的恐惧和痛苦,细细的啃咬着她。

    黑夜中,听着屋外的雨声,就坐在床上发呆,白天又像没事人一样。

    而陆衎,从那天后就天天往这里跑,晚上自然而然就留宿这里。岑歆自然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她太想有人陪着,也就顺势不说。面对他时总要小心翼翼的隐藏,她在外人面前都扮演那般的完美,唯独在他面前,经常弄巧成拙,只是他平时那样看着,她都没法伪装下去。

    前天他们审讯完于珊珊后,后半夜还是送她回来,陆衎也休息在这,然后昨天中午才去上的班。到了晚上,陆衎依旧送她回来然后留宿,她主动提起去看病的事情,并请了一早上的假。

    当她推开门时,客厅里很安静,空气中,感觉到他留下的气息,竟然觉得有些暖意。一个小小的东西在她脚下,岑歆低头弯下腰,抱起它,才短短几天,就重了不少。

    汤包,你再贪吃,小心胖了抱不动你。

    陆衎给小猫取了个名字,叫汤包,说是肉肉的,特别像。它也特别粘陆衎,每次这样叫它时,它便自觉的跑到他脚下,求抱抱。

    真是爱撒娇,又不会害臊的小家伙。

    岑歆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走到客厅,看着沙发上整理好的东西,上面有一张便条。

    醒了厨房里有稀饭,今天要去趟覃以沫以前的学校,你自己去医院小心点。对了,猫粮我已经喂过了,别给它吃了,胖了好多。

    刚劲有力的字迹,耳边竟然能听见他的声音。岑歆看着,悄悄勾起嘴角,低头看着躺在她手臂上的小东西,眉眼温柔。汤包冲她奶奶的叫唤,岁月静好。

    平常人的生活不过如此,平庸又温暖,但是,这种安静中,又会慢慢滋生一丝的惶恐。

    怎么办,她越来越喜欢他在她身边,越来越贪恋这一切。

    她放手,耐不住它叫唤,给它倒了点猫粮说:吃吧,吃胖了,以后给他抱你。

    她也洗洗手,去吃早点。

    到了医院时,已经九点半,岑歆刚走到季奇山办公室门口,却没看到人。

    旁边的一个护士见了,打量问岑歆:请问你是有什么事吗?

    我约了季医生,他不在吗?

    小护士笑了笑说:你是不是看错约定时间了,季医生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不坐诊的。

    岑歆皱了皱眉头,她看了那么久的病,怎么不知道这规矩。不放心又点开手机看了眼短信,确实约的是今天,她把手机短信页面递给小护士。

    小护士看完,有些疑惑的说:这是季医生的号码没错,但是他今天确实不坐诊,不好意思,要麻烦你打电话再确认下。

    护士说完,准备离开,岑歆叫住护士:等等,为什么你说每年季医生今天不坐诊呢?你别误会,我是他长期治疗的病人。

    小护士说:我知道,季医生经常提起你,不过你也别误会,他没说你的事情。岑歆自然知道他不会提,提病人的隐私是大忌。

    今天其实是他女儿的祭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请两三天假。然后回来的时候,心情也不太好,所以他一般这个星期都不会坐诊。还有就是最近听说,他退休年龄到了,递交了申请,还没批下来,所以这次请了五天的假。

    岑歆听完,和她道谢,转身看了眼紧闭的门,想到曾经在他桌子上看到过他女儿的照片。

    那是个明媚阳光的女子,去世的时候年纪和她差不多,人一生最好的年纪,却这样走了。小时候她也听自己的父亲提起过,季悦当年可是警局的一枝花,不单单是长得漂亮,业务能力不输给警局里的任何一人。

    当年本来他们结束那个任务之后,她就准备要嫁人了,对象也是局里的,追了她好久。可最终,造化弄人,男的因公殉职,季悦被人报复,感染了艾滋,服药自杀了。

    季奇山就那么一个女儿,当年闹了很久,隔了三年多,才调整好心情来医院上班。

    她走在医院大厅时,想着事情入了神,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人。

    对不起。她刚低头道歉,却听到一声熟悉的人声。

    没关系,岑歆?

    杨律师?

    岑歆捋了捋发丝,她莞尔,礼貌打招呼。杨舒点头微笑,手里的资料不着痕迹的装进档案袋里,放到身后。

    岑歆也是今天才注意到,她跟覃以沫有八九分相似,但是却能辨别出不同。杨舒也留着短发,妆容一向画得简单,几次见到都是穿着熨烫服帖的职业装,黑色的丝袜包裹着笔直的双腿,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成熟大方。

    见岑歆盯着自己,她笑着说:岑歆,真巧,竟然在这遇见你。

    杨律师还记得我?她们正面接触也就上次在覃奶奶家里。

    杨律师回答:记得,我很早就听说过你。

    岑歆听到,慢慢收拾起笑容,当时为她的案子辩护的律师,是现在华垣律师事务所的创办人。

    岑歆很快恢复,转而说:杨律师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教你些事情,是关于我的案子。

    当然可以。

    岑歆原本就是想问她关于覃以沫的事情,但是她不会傻到直接问,反而转到她身上,咨询了许多关于那人出来后定罪的事,再慢慢引到覃以沫的事情上。

    其实,我断断续续想起了很多,但是他只要拿到医院的病情鉴定,我的口供也不做数吧?她说得无奈。

    杨舒大概看出了她最近睡眠不好,当岑歆想点咖啡时,擅自做主帮岑歆换了果汁。

    相信我,这家的果汁很好喝,水果都很新鲜。

    恩,谢谢。

    岑歆现在开始怀疑陆衎说的覃以沫和杨舒是同一个人不是真的。如果一个人扮演两个人的话,有些本能是演不出来的。杨舒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知性大姐姐,但是覃以沫,却像极了叛逆,需要人去爱惜的小姑娘。

    当服务员送上果汁后,杨舒认真的回答岑歆的问题,很详细很专业。说完后,紧接着又说:岑歆,因为我听人提起过你的事,所以,有些只是我个人意见,并不作为你的选择参考。你的病不可怕,过去的事情,也不见得有多恐怖,都已经发生已经过去了,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知道这话可能你听过无数次,劝人容易,做起来挺难。没有体会过你的感受,没有经历过那种绝望无力,大概真的没有资格这样劝说你。但是看到你,就总是让我想到一个人,觉得如果不说,会有遗憾,有遗憾,就会有悲剧。

    她眼里流露出来哀伤,是真实的,透过她的字字句句,竟能感受到她心底深处的难受。

    有一瞬间,仿佛看到覃以沫的影子,岑歆浅浅的喝了口果汁后,她抬头问:杨律师今天是来看病吗?哪里不舒服吗?

    恩,最近总是失眠。

    想了会,她又抛出另外一个问题:因为覃以沫吗?

    大概没想到岑歆这样问,杨舒愣了一秒,随即垂眸,她看着杯子中的倒影,坦然回答:恩。

    转而,她抬起眼眸,带着淡笑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你们忙坏了吧?我都听说了。

    是高警官告诉你的吧?岑歆笑得自然,杨舒也放松了警惕,那清秀的脸上,慢慢升起了淡淡的红晕。

    喜欢这种事,是藏不住的。

    杨舒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对岑歆说:其实,有什么疑问你可以直接问我,我觉得,猜来猜去,反而失了真诚。

    岑歆点点头,开门见山的问:你有收到过以沫的一封邮件吗?。

    杨舒杵着下巴,点点头,收到过。

    她还活着吗?岑歆发问。

    杨舒却反问:你希望她活着吗?

    岑歆调出手机一个页面,递给杨舒说:这是我追的一本,以沫的故事和里面一模一样,而且,写的作者,她是以沫的好朋友。

    杨舒看了眼,便递还给了岑歆说:我知道,她叫于珊珊,我父亲是她的老师。

    岑歆没有多惊讶,只是继续问:我听说,原来那封信上写的,是她会回来复仇,但是里,却是她自杀了。

    杨舒搅拌着咖啡,久久不见饮,她听完后,回答:回来复仇,能怎么样呢?失去的东西始终回不来了,发生的事情,无论做什么都掩盖不了。死亡不见得就是消逝,反而是重生。何不让她在另一个的世界,重新清白的活一次呢?

    岑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脑海里响起的是覃以沫和她说的那句话,她真的很想,清清白白的再活一次。

    如果她还活着,我相信,她肯定想成为你这样的女子。岑歆含笑看着杨舒。

    杨舒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住,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恍惚了会,匆匆抬起杯子,喝完却蹙起眉头,她抿了抿唇,摇摇头说:不会的,如果

    她停顿了,微扬起下颌,弯了弯嘴角说:也许,是我想活成她的样子呢。她失踪后,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当时接到她的电话就好了,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她给我发送的东西和他们的不同,她在最后写着的是,姐姐,为什么不多救我一次呢?

    姐姐,为什么不救我?

    岑歆恍惚中,回到了最黑暗的那天,岑栖眼睛睁得好大,她笑着,问她:姐姐,为什么你和妈妈明明在,却不救我呢?

    杨舒仿佛没看到岑歆的异常,也陷入回忆中,那句话,成了我这么多年的心结。岑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她最后见的人是不是我。我多希望那天她最后见的人是我,至少我就可以知道她是死是活,最近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如果真的是以沫回来了,岑歆,拜托告诉她,原谅我,见我一面,我和奶奶一直在等她。

    岑歆楞楞的点点头,但那句话却一直在心头缭绕,不断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