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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六)

    

替(六)



    另一边,陆衎和张松晨赶到时,场面一度混乱,才听见警车响,巷子口就有人朝里面大喊:警察来了。

    这个巷子的尽头是个死胡同,陆衎一行人在车上就自己做好了布控,所以参与的人很快就被抓捕完。

    只是让他们意外的,都是一群未成年,最大的也不过17岁。人群散去,在胡同里的墙角,张松晨蹲在一个人面前,他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缩成一团躲着,校服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露出的肩膀那块的皮肤很白皙,上面有些红印子。

    他或许意识到被人注视着,头依旧埋着,右手悄悄拉起衣服,把自己遮住,裹得很严实。

    陆衎过来寻张松晨,就看到张松晨才走近一点,他就抱着自己,蹲着的身子不断往墙角挪动。张松晨只好停下动作,弓着身子轻声说:你别怕,我们是警察。

    听到警察两个字时,他终于有了反应,试探似的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飞快扫了眼两人,又躲进臂弯里,接着,他又一次抬起头,缓慢的放开胳膊。

    露出整个脸,两人才看清他的容貌。巴掌大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如同琉璃珠般流光溢彩的眸子,睫毛很长,他害怕胆怯的垂眸,修长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上,留下一圈阴影。

    鼻梁高挺但是生得小巧,他微微张开嘴,然后咬住唇,唇红齿白,相貌十分精致。皮肤白皙得近乎反光,所以,他身上能看到伤的地方就很明显。

    右脸还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微微红肿,嘴角也有裂了个口子,血已经结痂。他怯怯的打量着两人,小声问:你,你们真的是警察?

    张松晨的模样,相比起陆衎来,要和蔼得多,他试着往前蹲下,掏出证件,给他看说:你看,我们真的是警察,别怕,伤害你的那些人,都被抓起来了。

    他却不敢动,又缩起脑袋说:是吗?都抓起了?

    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慌忙说道:你们怎么会知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报的警

    说话时,扯到嘴角的伤口,又裂开着,渗出着淡红色的血丝。男孩皱了皱眉头,伸出食指,摸去血迹。他衣服已经被扯破,放下手后,就能看到露着的地方布满了伤痕,青青紫紫的。

    但是陆衎微微侧目,眯起双眸,他注意到,这孩子无意间露出的胳膊上,有些淡淡的红痕,不像新伤。

    你不要害怕,我们知道不是你报的警,但是你得告诉我们是怎么一回事。张松晨说完叹了口气,如果当一个人受到伤害连报警都害怕,可见他心里的阴影有多严重。

    男孩拉紧衣服,垂下脑袋,点点头。

    只是当张松晨刚要伸手去拉他时,他却本能性的往后一缩,身子微微颤抖,他怔了一下,飞快的起来,闷闷的说:我,我能自己起来。

    张松晨收回手,微笑着点点头,陆衎跟在身后,从头到尾他没说话,只是观察着这孩子。却突然发现地上有一张照片,在刚才那男孩蹲着的位置,他拿起一看,上面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和他同样年纪,陆衎收拾起来。

    犯事的大概五六个人,报案的是附近一个捡瓶子的老婆婆。

    她皱巴巴的手,拽着装满半袋瓶子的口袋,然后跟警察说:我就看到他们一群人,把一个小姑娘拉进墙角,又打又骂的,还在那扯人家的衣服,哦,有一个个子高高的,染着黄头发的男生,还举着事手机,像是在录视频。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好好查查,真是造孽,都是些什么人,所以,我就赶紧出来报警。

    张松晨正在认真记录,听到她说小女孩时,笑了笑等她说完才解释道:那是个男孩子。

    她浑浊的眼里闪过惊讶,又皱着眉头想了会说:恩,那是我看错了,头发倒是很短,不过这脸长得,比我家孙女还水灵。

    唉,男孩子长成这样,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她叹息一般的小声说。

    张松晨没接话,最后留了老人的联系方式,她就要赶着回去做饭,匆匆离开了。

    回到局里时,因为都是未成年,审讯难度不大,等一一盘问完,陆衎走出来,就看见那个男孩,他安静的坐在长椅上,握着水杯。

    他要的是一杯热水,却一直到凉了,没冒热气也没有喝。听到动静,抬起头见陆衎,握紧了纸杯,一紧张,水弄洒了些,手背上的水滴滑落。

    他很快就低下头,看着白色瓷砖上的水珠,说:到我了吗?

    陆衎缓和了会面容,低下身子,说:你不用那么紧张,大概的事情我们已经了解了,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这孩子叫安煜,陆衎一听的时候,觉得有些耳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没见过这个男孩,否则,以他这样的长相,应该过目不忘才对。

    安煜勾唇一笑,他笑容很淡,眸光更是暗淡,明明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却能在他身上看到生活的沧桑凄凉。不知道为何,陆衎有一瞬间在他身上,竟然看到了五年前岑歆的样子。

    安煜仰着头说:谢谢警察叔叔,我,不是我主动招惹他们,所以,我应该不是犯事的人,所以等会,能不能别让

    他停了下,又接着说:别让我爸爸来,他很忙,没时间来接我,我可以自己回去。

    陆衎答应说:好。

    还有,就是,我怕爸爸骂我,我,不想让他担心。

    陆衎点点头,带他来一间房间,他进去时,能从他眼里看到一瞬间的恐惧,尤其他刚要关门时,小小的身子竟有些颤抖。陆衎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幽闭恐惧症,所以,他开了一条缝,并没有关严实。

    陆衎临时把秦慕叫来,安煜这才缓和了些。

    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叫安煜,今年,十四岁,在七中读初三

    当陆衎问道他家庭情况时,他说的很含糊,手放到桌子下,交叠在一起。眼神闪躲,不愿意看两人,低头,浓密卷翘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我妈妈不在了,是生病不在的。我还有个双胞胎弟弟,他身体不好,请假在家,爸爸,他很忙,要过几天才回来。

    他们为什么找你?今天不是应该上学吗?

    他抿抿唇,小声说:我逃课了,我想去找李念婧,然后,就遇到他们,就说,让我给他们钱,我把钱给了,他们,又说,又说我是不是男的,然后

    他没有说下去,死死咬着嘴唇,陆衎也很耐心的等着,却没有了下文。他便换了一个问题:在这之前,你没见过他们?不认识他们吗?

    他摇摇头,陆衎最后把地上捡到的照片递给安煜时,安煜低下头说:她就是李念婧,我们是朋友,她很久没来学校,不知道去了哪里。

    随后,他又说了一句话,让陆衎觉得有些奇怪,他说:这种事见怪不怪,每年都有人像这样莫名其妙不见了。也许哪一天,我也会从世界上消失,不会有人记得。

    陆衎皱起眉,打量起面前的孩子,他突然想起之前在查覃以沫案子时,那些失踪的孩子,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好了,就这些了,你的个人信息我们还是需要采集下,有什么事情再联系你。关于你说的李念婧失踪的事,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交给我们。当然,如果你有线索,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好吗?

    安煜点点头,在打印出来的笔录上签好字,但是显然,他并没有全部的说出全部,之后就离开了。

    陆衎原本是要送他回去,但是他坚持要坐公交车,安煜说的小区,确实有公交直达,所以看他坐上公交车后,就折回去局里。

    因为是工作日,又不是上下班高峰期,所以路上车子很少,白天也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安煜坐在最后一排,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近乎怨恨,重重的按下去,有些疼,但是他更恨,这伤疤一下子消散不了。

    半个小时后,听到熟悉的播报声,他背上书包,下了车,刷门禁卡,走进一个小区。

    小区的绿化很好,从大门进去有一段绿树,阳光从树的缝隙中落下,光影斑驳。走在树荫下,很凉快,但是已经入了秋,当风迎面吹来时,带着点寒气。

    冬天,似乎不远了。

    当越来越走近熟悉的地方,他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沉重,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紧紧握着衣服的领口,闷着头,却没有注意的前面的人,一头撞到前面的人。

    他身子单薄,一下子就被惯性弄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他低声说:不好意思。

    始终不敢抬头,只见脚下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他头更低了。

    只听见这个醇厚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没关系。

    可是,他却挡在安煜面前,安煜皱了皱,冷下脸抬头。

    男人静静地望着他,黑色的眸子里,仿佛有一个漩涡,一看就会不断地吸引进去。他从身上的包里,掏出一张洁白的纸,指了指嘴角的位置,说:擦擦吧。

    安煜沉默,他接过纸巾,然后碰到嘴角,洁白的纸上,有淡淡的血,很刺眼。

    照片他看到了。

    恩。安煜把纸握在手里,捏在手心。

    那么安燃,如果你们之间最终只能活一个,你会选择谁?

    对,他是安燃,并不是安煜。

    男人又接着说:想好了,就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安燃,你的时间不多了。

    男人很快就离开了,可是他说的话,却如同魔咒一般,安燃紧紧的咬着牙,一直回到家门口,脑海里都缭绕着他说话。

    他想着时,门就打开,里面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男孩子,他笑着说:安燃,你回来了?怎么受伤了?

    我没事的,哥。他回以一笑,又问了一句:哥,明天我还可以扮成你,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