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干嘛去了？东子看着裴邵坐下，拧开水喝了一口。

    送水。

    东子哦了一声，看裴邵扭着头找人，放下水补了一句，蒋绎被我们班主任叫过去说话了，就刚才。

    裴邵皱起眉，说是什么事了吗？

    没说。东子拿起筷子夹菜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看着不像什么大事，刚走没一会，你先吃饭吧，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裴邵没说话，想喝口水，一抬手才想起来，刚才给人家送水的时候，忘把自己的那瓶拿出来了。本来拎着水过去的时候还想着呢，结果一站到那就忘了。

    忘买水了吧。东子对着自己的水抬了抬下巴。

    裴邵笑了一声，说句谢了，拧开他的水喝了小半瓶。

    我上午听我们班教官跟另一个教官聊天，好像说你们班的教官是他们领导。

    裴邵嗯了一声，才拿起筷子，蒋绎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水，跟他们俩打了声招呼就坐下了。

    你们班主任不是叫你吗？怎么去买水了？

    蒋绎放下水，班主任给的。

    给你水干嘛？东子问。

    不知道。

    他找你干嘛？裴邵问他。

    让我写一篇发言稿，军训结束之后当新生代表上去发言。

    嚯！东子挑起眉。

    嚯！裴邵也挑起眉。

    蒋绎看他们俩一眼，笑了一下，也挑起眉。

    嚯。

    -

    下午站队时，教官让所有人都向后转，挪了个地方面朝太阳。

    裴邵站在中间，前后都有人，走路的时候脚后跟被身后的人踩了一下。他扭头向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很快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没说话，却听到她很小声的笑。

    他捏了捏拳头，在下午第一次休息时，回头问她，好笑吗？

    她好像很惊讶他会回头问她。

    裴邵看着她的表情，有点后悔了。他皱着眉，抿了抿唇，也没等她回答，转身就走了。

    下午只在操场上练了一个小时就都回班级里了，说是班主任要正式跟他们认识一下。

    阮月安回去之前去了趟洗手间洗脸，再回教室时，座位已经被坐得差不多了。中午跟她一起吃饭的两个女孩坐在一起，指着身后的两张空桌让她快点来。

    她在教室门口甩了甩手上的水，刚冲她们露出一个笑容，裴邵从后门走进来，环视了教室后，一屁股坐到她要坐的位置上。

    裴邵坐下后，坐在他身前的两个女生就不说话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板，又看向门口，阮月安看着他，朝他这边来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空位，凳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背包。他刚在在外面跟蒋绎说了几句话，从后门进来的时候看到这边有空位就过来了，也没想到这个黑色书包会是她的。

    裴邵看了一眼坐在他前面的两个女生，又转头看还有没有其他空位。

    她在他身边坐下，裴邵手撑着桌子才要起身往最后一排去，她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这没人。

    他扭头看她，她额头的碎发和鬓角都沾了水，湿漉漉的。

    我叫阮月安。她说。

    裴邵放下手，放弃了换座的想法，我叫裴邵。

    我知道。

    裴邵嗯了一声，班主任这时候走进来，坐在他前面的那个两个试图跟阮月安说话的女生立刻转了回去。班里也安静下来。

    班主任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然后开始介绍自己。

    裴邵看了一会黑板，余光看到阮月安在低着头看桌子上刻的字。

    想了想，他小声问她，你记得我？

    阮月安抬起头，有点惊讶他会忽然搭话。她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班主任，然后稍微朝他靠近了一点，视线仍看着黑板，声音也很小，带着一点试探，我们以前见过吗？

    她朝他靠过来，束在脑后的马尾从她背上落下，轻轻碰到他的肩膀。裴邵好像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很淡的香味，不太像是香水，跟那头撞到她时闻到的味道一样。他退了一点距离，也看着黑板，报到那天，我在教室门口不小心把你的手机撞掉了。

    哦原来是你啊

    裴邵侧目看了她一眼，原来是忘了。

    报到那天他从教室里出去，没看到要进来的阮月安，她正接着电话，估计也没看到他，一下撞到他身上，额头直接磕在他下巴上。他倒是没什么事，阮月安被他撞得后退了两步，手机也掉在地上滑出去老远。

    他给她捡了手机，连声道歉。阮月安那时候就一直说没事，接过手机的时候说了声谢谢。

    今天上午教官列队的时候，她站在他前面。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候，裴邵几次看她，她都没回应。他还以为这人是端着架子装不认识，没想到是忘了。

    想到这，他皱起眉头，有点不相信她会忘了。那天她接过手机的时候还冲他笑了。

    我记得这个事，但是不记得是谁了当时也没认真看。她说。

    裴邵没说话。

    阮月安想了想，转头看了他一眼，很小声地问，那你上午，不会是故意踩我的吧

    裴邵愣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倒打一耙？

    我不是

    我知道

    她笑了起来，对他做了个口型，我逗你玩的。

    裴邵不说话了。他看着阮月安对他做口型，他甚至能看到她的舌头是如何在口腔中跳动。裴邵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快，他能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但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脸红，于是他挪开眼不再看她。

    她却还在小声说话，你刚才不是问我笑什么吗？

    坐在后排的那位女同学班主任笑眯眯地打断她的话，语气不急不缓，对，就是你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很想听。

    裴邵看了一眼班主任，然后扭头看阮月安。

    阮月安脸上的笑容还在，她看着班主任，也笑眯眯的，我在问同桌军训什么时候结束。

    班主任哼哼笑了两声，问她才刚刚开始就这么急着结束吗。阮月安没接话，班主任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指着阮月安说正好，让她来讲台上，从她开始向全班做自我介绍。

    -

    晚上放学后，裴邵站在走廊里等蒋绎下课。

    教室里人很快就走得差不多了，他靠在墙边，还在等。

    刚刚阮月安走之前跟他说了今天下午为什么笑，她说他脚上的两只袜子颜色不一样。她踩到他的时候看见了，觉得很好笑就笑了。

    裴邵皱着眉，提起裤腿看自己的脚，确实是两只颜色不一样的袜子。

    他昨晚玩游戏机玩到很晚，早上蒋绎过来叫他的时候也很惊讶他竟然还没起床，裴邵妈妈看着他手忙脚乱地起床穿衣服，靠在卧室门边笑他活该，她叫了三次他都不肯起。裴邵一边解释自己真没听到她叫他，一边拉开衣柜找衣服。

    穿袜子的时候也没注意，就穿了一只黑色和一只灰色。

    紧闭的教室门内传出一阵凳子与地板摩擦的声音，有人拉开门走出来了。蒋绎很快也走了出来，他叫了一声裴邵。

    走吧。

    东子家里有人来接，跟他们一起走到校门口就分开了。裴邵跟蒋绎边聊边走，到家的时候饭刚做好。

    蒋绎跟在裴邵身后换鞋进客厅，叫了一声，邵姨。

    邵姨就是裴邵妈妈，他一直这么叫。邵姨，裴叔，从小叫到大。

    裴邵妈妈今天没加班，本来跟朋友约了晚上一起吃饭，因为家里这俩孩子今天第一天军训给推了。下了班就去买菜，跟做饭阿姨一块忙活到现在。裴邵爸爸前脚刚回来，后脚他们俩就回来了。

    最后一道汤端上桌，裴邵妈妈看了他们俩一眼，把手里的勺子挨个摆好，让他们俩上楼换衣服洗手吃饭。

    一家子围着饭桌坐好，裴邵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可乐，转头就问蒋绎晚上打不打游戏。

    不打，我晚上得写写发言稿。

    裴邵妈妈看了裴邵一眼，笑，今晚还玩到凌晨？明天再穿两只颜色不一样的袜子？

    裴邵一听就瞪眼，你看到我穿了两只颜色不一样的袜子？

    谁没看到？她反问。

    裴邵转头看蒋绎，你看到了吗？

    蒋绎夹了一筷子青菜，你裤腿那么长，谁能看得到。

    一桌子人都笑，裴邵不说话，闷闷地生气。

    裴邵爸爸问了几句他们军训都干了什么，裴邵妈妈就接茬问他们的班级里有没有漂亮女孩。

    蒋绎说没注意，裴邵妈妈转头问裴邵，你呢？也没注意？

    裴邵低头夹菜，不看她，没注意。

    裴邵妈妈哼哼笑，说其实她不担心裴邵会早恋，相比之下，她觉得蒋绎会更招小女孩喜欢。说蒋绎的性格一看就是特别招小女孩喜欢的性格，学习好性格乖长得又帅，还有一点合适的沉默，这样的男生在学生时代是最招小女孩喜欢的了。

    虽说这种事裴邵有时候也会想，但这事自己想归自己想，从别人口中听到说蒋绎比他强，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服输的。他虽然学习不如蒋绎好，但他个子比蒋绎高啊，打球也比他厉害；虽然他性格没有蒋绎好，但也没有那么差劲吧，他打架也比蒋绎厉害啊。

    越想越不服输，脸上也不高兴起来。

    裴邵妈妈立刻说，哎呀其实你也会招女孩子喜欢的啦，毕竟我把你生得又高又帅，学习差点是继承了你爸的缺点，勤能补拙嘛，性格好点就会招女孩子喜欢的。然后话锋一转，问他，上了高中就不会再打架了吧？

    裴邵嗯嗯敷衍，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了，转头问她，我成绩也没那么差吧。

    嗯嗯也没那么差。他敷衍，他妈妈也敷衍，然后故作不经意地转头问蒋绎，小绎多少分考进高中的来着？

    蒋绎不许说！裴邵瞪眼。

    蒋绎停下筷子，看看他，又看看邵姨。裴邵气鼓鼓地看着他，邵姨看着裴叔，两人都笑得肩膀发颤。他抿抿唇，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嗯，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