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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二)

    

寒风(二)



    到底还是打发了韩冰洁,原本也不是专门来找阮厌的,就是冷嘲热讽也没观众,就只好放过她。

    阮厌照例去食堂打工,她有意观察周围,又觉得谁都不像。

    周末的作业还没有做完,阮厌提前回去,把一叠卷子甩在桌子上,先做一定会收的科目,再做课上会讲或会抽查提问的卷子,大概率不交或者不喜欢的科目就压到了最后。

    所以最后果然剩下了物理。

    断断续续折腾到了八九点,总算差不多了,阮厌伸了个懒腰,见阮清清还没回来,心里就有点担心。

    其实也没什么担心的,可人总是这样,一旦有了羁绊就要患得患失。

    家里没有冰箱,阮厌挑了挑厨房的菜,为了省事,她一次买两三天的量,幸而未入春,还放得住,小姑娘随便做了菜,等阮清清回家。

    阮清清没回来。

    阮钊钊过来了。

    你妈说晚上不回来了。阮钊钊拿钥匙开了门,咦,做饭了。

    阮厌站在客厅里,她没手机,也只能是阮钊钊通知她,但他上门就让阮厌很讨厌:嗯,舅舅吃了没,一块吗?

    阮钊钊进了厨房:舅舅看你做了什么

    阮厌趁机锁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动作轻又快,熟练得很。

    阮钊钊搓了搓手,他身上有轻微的酒气,想来昨天喝酒了,衬衫领口的边已经脏成了黑色,裤子也磨得不像话了,皱纹在脸上延伸,早年阮厌觉得还不错的皮相,此刻被烟酒熏得市侩又浑浊。

    阮钊钊自来熟地自己盛饭,招呼阮厌过来,被阮厌冷冰冰地拒绝:舅,还没洗手呢。

    阮钊钊搓了搓裤子边:这有什么的。

    阮厌不说话。

    阮清清愿意被自己亲弟弟吸血,她不愿意。

    外甥女再亲那也是要隔一层的,阮钊钊到底跟阮厌说不上亲近,便讪讪地听话,回来坐在沙发上,不客气地夹菜吃:你考试了?

    阮钊钊没吃相,吧唧嘴,又一副饿死鬼相,动不动就呛到,阮厌不想跟他一起吃饭,皱了眉头在一边站着,没去端饭:嗯。

    考怎么样?

    不知道。阮厌实话实说,没成绩呢。

    你回回都说不知道,那题难不难,你会不会做你不知道啊。阮钊钊拿筷子头敲桌子,你高考出来也说不知道啊,你到时候怎么考大学?

    阮厌眉头皱得更深了,不看他肤色蜡黄的脸,沉默着。

    阮钊钊也没教训下去,大口大口夹菜,几乎没给阮厌留,吃完了打个饱嗝,舒服地倚在沙发上:家里还有多少钱?

    没钱。

    阮钊钊瞪着眼睛,坐直了:我这么久没来,你们都没攒点钱?

    真没钱。阮厌扯了扯自己的校服,面不改色地撒谎,前些天学校让报补习班,还有要做冬季的校服,还有老师让买的习题册家里也要用钱,真的都没了。

    她揣了揣自己的兜儿,从里面拿出今天剩的二十来块钱,颤巍巍地攥着:就这些了,妈妈说要用到月底。

    家里钱一般是阮厌管,这个阮钊钊知道,男人看着那点钱嗤笑了声,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算了,你好好学习,舅舅还有活,歇会儿就走。

    阮厌默不作声地收拾碗筷,洗碗回来发现阮钊钊鬼鬼祟祟地从阮清清卧室出来了,手里攥着些什么。

    舅舅。阮厌愣了一下,立马警戒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她说着什么,却直接来抢了,阮钊钊不很耐烦地搪塞她:你妈让我拿的小物件,你抢什么?

    傻子才看不出里面红彤彤的家伙是什么,阮厌掐着阮钊钊的手腕,难得脸上带了些肉眼可见的哀求:不行的,舅舅,我们家就这么点钱了,你拿了我们两个怎么过日子啊。

    让你妈再找几个男人不就行了阮厌虽然弱,死死握着,竟叫阮钊钊掰不开,他也有点急眼了,你放手,舅舅要去干正事!

    赌博算正事?

    阮厌不放,声线开始崩:家都让你败光了,你怎么还去赌?

    放开!

    阮钊钊三十好几的大男人,招架不住一个小丫头片子,面子上特别难看,此时也顾不得阮厌是他外甥女了,生来就是一巴掌。

    大人的事你掺和什么!阮钊钊啐了口,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妈妈死床上,你瞎操什么心。

    阮厌捂着脸,前半句还没什么,后半句直接上脚了:你说什么?

    她身体弱,哪里比得上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阮钊钊被她再三阻拦,还被顶撞,心里顿起无名之火,抓着她的头发往沙发角上磕:小婊子,连舅舅都敢打,反了你了!

    阮厌脑子嗡得一下,眼前顿时黑了,尖锐的刺入感在她神经里游荡,她下意识就要挣扎,抽搐的大腿不知道踹向了哪里,随后听见阮钊钊痛地骂了句极脏的话,拳头就落了下来。

    她四肢被压在地上,也说不清哪里被打了,好像哪里都疼,阮厌脑子一阵阵地发晕,头上黏糊糊,不清楚有没有流泪,反正肯定流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钊钊终于起身,提了提裤子,拿着几百块钱走了,也不管阮厌是不是死了。

    阮厌意识混乱,趴在地上一声声的大喘气。

    手脚使不上劲,衣服皱巴巴的,胸腔随着呼吸震得疼,唯一可庆幸她还能活着回到学校,没让她抱憾而死。

    阮厌想歇歇,再歇歇,恢复点力气。

    可是奇怪了,手脚一直刺痛,就是动不了。

    黏稠的东西流到她的眼角,阮厌尽可能轻缓地喘气,先试着伸一根手指,觉得可以动了再多加一指,直到一条手臂可能挪动了,忍着半边的痛麻翻了个身子,要去拿桌子上的纸巾擦血。

    入眼却是双卡其色的休闲鞋,似乎很贵的样子。

    阮厌其实头很疼,可她现在要清醒了,刚刚只顾着自己身子,她并没有注意门外有什么声音,第一反应就是阮钊钊回来了。

    当然不是,阮钊钊没有这样干净俊俏的穿着打扮。

    像个少年。

    阮厌收起手臂,想要借个力,然而她起不来,反倒是少年看穿她的心思,大方蹲下来,拿刀刃挑起她的下巴:是我。

    那个看起来有一点难言的接近于暗黑阴郁气质的少年,周身上下都有着世界毁灭也与我无关的疏冷感。

    阮厌愣了下,好半天想起来,对面是纪炅洙。

    她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家,也不知道他怎么来了这里,更不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明明是两条不该相交的平行线,怎么发展成他拿着刀找上她

    等等。

    拿刀?

    阮厌原本就没血色的嘴唇更白了,她突然明白这些天的倒霉是怎么来的。

    纪炅洙用的刀刃,稍微一转方向,就能刺入她的动脉。

    他问: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阮厌嗓子干干的:你要杀就杀。

    纪炅洙怎么回答的,阮厌不晓得,她说完就晕了。

    希望是晕吧,希望她还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