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細痕（上）

    7:01。

    溫橪提早時間踏進酒店大廳，在大廳服務人員有禮的指引下順利走到了電梯前。

    伸手按了向上的樓層後，他不著痕跡的環視著這裡的環境，大致掃過幾眼後，便聽見隔壁的電梯樓層表上傳出突兀的「叮」一聲，他待門開後便進了去。

    在十樓的樓層開啟後，溫橪依照一旁燙金的浮雕字體標示的指示找到了1074號房，按照慣例敲了門便直接開門進去。

    進入房間後，溫橪便看見現場早已忙碌起來，一地的燈光與攝影設備，其餘的工作成員忙著搬運道具、招呼演員，不遠處的浴室傳來淋浴的嘩啦聲，從溫橪的望過去的角度也只能望見玻璃上的白霧。

    「楊導。」

    溫橪在原地站沒一會便看到一個人影快速的從自己的身前走過，便微笑出聲叫住了對方。

    「哦！是小溫啊，你今天怎麼來了？」

    楊導在聽見溫橪的聲音後停下了腳步，下意識堆起了笑容詢問道。

    「戚央讓我今天過來一趟，他現在在嗎？」溫橪問道。

    「戚老闆在裡頭呢，你直走進去就看到他了，我先忙去了啊。」楊導用手指了指除了忙活的主臥外的另一個小空間後，便和溫橪告辭。

    知道了戚央的位置後，溫橪也不含糊的直接往那方向走去，漸漸走離主要的工作場地，這裡也顯得安靜的許多，溫橪走進像是獨立會客區的空間後，便看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青年隨意的翹著一隻腿的樣子，躺在沙發上滑著手機。

    青年，戚央像是早早就聽見往這裡跺來的腳步聲，懶懶的先開了口：

    「呦，來啦！我們快一年多沒見了吧？你怎麼還和以前我們上大學的時候一樣不會遲到？」

    「你不也是嗎？還是」溫橪走了過來，毫不客氣的坐上戚央平放的腿上，頓時戚央的臉從吃痛迅速轉為委屈巴巴：「啊！疼！」

    「坐沒坐像。」溫橪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隨後就又站起了身，戚央迅速的收回兩隻腳，乖乖地好好坐在沙發上，原本不平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變得陰陽怪氣的道：

    「你怎麼老壓著我啊？」

    「你找我來是有事的吧？」溫橪完全忽視了戚央的誘導直奔了重點，戚央聳了聳肩的笑了。

    「坐吧。最近我打算啟動一個新企劃，資料在這，你看一下。」

    溫橪再次坐了下來，接過戚央遞過來的一份企劃書，略掃過幾眼後拋出了問題：「需要我做什麼？」

    「老樣子，只是這次因為要和外國的公司一起合作，所以會再另外和你簽另一個短期企劃型的合約，今天讓你來是問問你的意願。」戚央頓了頓後，態度多了幾分嚴正，繼續說明：

    「這次合作方是和韓國新銳影視公司，那間公司的背景雖然年輕，但是背後的資本方卻挺老牌的，旗下拍攝的作品題材都很新穎，銷量也有不可小覷的成長空間。

    資料裡面有銷量數據，和我們這裡做的可期數據，這些東西你大概比我還熟悉，就不多說了。

    這次我們會和他們進行跨國合作出一系列的作品，我們已經協議好這次合作的演員，拍攝是由我們全權協助，器材由他們提供，也因為這次是跨國短期合作，所以提供的待遇會比較好一點的。

    因為我們最近的資源會放在這次合作上，所以在現在這場後拍完出版後，就會有一陣子不會有案子接，這份資料上面有寫提供的待遇跟薪資，所以才讓你考慮一下要不要這次的接案。」

    「合約的所有拍攝時間都是同個攝影師拍攝嗎？」溫橪翻看資料時，細問道。

    「沒錯，所以才需要立一個專門的契約，你是知道的，人事支出總是能少一點就少一點的。」戚央有些無奈的聳聳肩後，溫橪也漸漸地陷入了沉思。

    溫橪和戚央是同系的大學朋友，兩個人對彼此基本都是知根知底，戚央在大學時期每學期成績都是低空飛過，跟溫橪的高分總有極大的落差。

    我就是不愛唸死書，人生及時行樂有什麼不好。戚央在抄溫橪作業的時候，總是理直氣壯的嚷嚷。

    戚央家本身有不少家底，戚央也才有了資本開了自己有興趣又想開的公司，但他有興趣的部分是看人做愛。

    為著他這個興趣，戚央老爸知道他要開這樣的經紀公司，鬧出了不小的家庭革命，最後戚央和父親的最終協議就是別掛上戚家的招牌，他要怎麼發展他父親就不管了。

    戚央的公司能夠開到現在頗有名氣，除卻他本來就善於交際，但也少不了好友溫橪的一些協助。

    戚央知道溫橪的長處就是自己曾經最不擅長的學科知識，起初一些公司方針和規模策劃幾乎是溫橪協助，在起步的時候，溫橪作為興趣也會有償幫忙拍攝作品，戚央在看到這些成品時，直接傻了眼：

    「還是你要不要改行當我公司的攝影師？」

    溫橪翻了白眼一口回絕。

    現在戚央的公司也穩定不少，溫橪就把這邊成了業餘興趣，戚央給他的報酬從來豐厚，憑著這邊的收入、他才能在剛入社會不久就有一定的積蓄，所以基於情分或是現實原因，他對這次的合約不得不鄭重思慮。

    想到這，溫橪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抬頭看向戚央，直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只是要走個過場來問我而已？」

    聽到溫橪的回答，戚央終於忍不住露出了一口白牙的笑了出來：「你猜？」

    「這還難猜嗎？合作一定會提供人員名單和作品種種數據，找我來的人不是你，是他們早就選擇我了吧？」

    溫橪說完後，戚央大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毫不掩飾承認了溫橪的猜測：

    「你猜對了，他們確實最希望是你進行拍攝，但是我還是有義氣的，你真的不願意我也不會逼迫你，這次合作打水飄就算了。」

    「你們準備到什麼程度了？」溫橪問。

    「合約簽好一個禮拜後就可以開拍，準備工作基本上都完成了。」戚央道。

    「對方的合作條件一定包括我嗎？」

    「有你是最理想的狀態，找其他人的話還要延長協調時間，他們的規模比我這大，可能同時還有其餘拍攝可以進行，可能損失不大。

    但是我現在手頭的資金如果要全力推動這個企劃，就不夠可以再拍攝新作品，相對來說，延後我更沒什麼好處。」戚央仔細分析了溫橪所提出的問題，更延伸了他可能詢問的方向。

    「這不就算是變相的道德綁架嗎」溫橪感到有些無語的嘟嚷，戚央見他的樣子，笑的更歡了：

    「要不要見死不救就在你了，別說我殘忍，如果你肯，我不介意給你多些片酬，也會跟你簽保證書保障你的權益。畢竟白紙黑字，誰也賴不掉。」

    「我有個條件，你能答應了再說。」溫橪沉默了後便開口道，戚央不置可否的點頭：

    「你說。」

    「拍攝時間需要是我來掌握，但是我開出的時間一定會在你們需要的時間點裡拍完。」溫橪說完後，戚央沈下了心思沈默了好一會後，才開口道：

    「最有把握的協調出的時間是期程的一半，可以嗎？」

    「好，那就麻煩你了。」

    溫橪和戚央再討論了好一會後，才告辭前往咖啡廳處理公務，在查詢到同組的成員時，姚侑的名字映入眼簾時溫橪忍不住失笑，心想怪不得當時看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

    溫橪細看著名單，腦中一面回想著名單上人選們的長處後紀錄下來，也一面撰寫約所有人出來討論的郵件。

    在寫完後，溫橪收拾了電腦的桌面，便像是卸下所有的防備似不知不覺地開始發起呆。

    溫橪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有像這樣什麼事都不想的小憩一下，不管是在公司、小姑家、又或是他最熟悉的片場也好，哪裡都不是可以完全卸下心防的容身之地。

    他的精神永遠就像是一根被鎖死的弦繃在生命的提琴上，供人彈奏出音樂，卻不允許被鬆綁一會。

    但他從不敢鬆懈太久，因為只要一放鬆，就會有更多不願意去想的事又浮現心頭。

    思緒一到這，溫橪的神經又再次上緊，繼續忙著專案推行的事項。

    時間一恍，專案的推行已經過了一個禮拜，溫橪在這段時間大量的閱讀和專案管理的書籍後，也捉住了一些思路和團隊討論出一個暫定方案。

    同時戚央有關系列片的拍攝也已經協調出一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也打算在這幾天進行第一次拍攝，戚央也在軟件上發了地點和時間點等等的流程表給了溫橪，讓他好好準備一下即將到來的這周六拍攝。

    「溫溫溫橪？」

    聽到這一聲聲的呼喚後，溫橪才像是回過神的再度投入原本在等待江栖言進行檢討的提案談話中，「江經理。」

    「你怎麼了？最近感覺你似乎沒什麼精神，是太累了嗎？」江栖言從剛才在聽著溫橪的提案時，就察覺到溫橪的神色狀態似乎與往常有異，又看見他剛才出神的那麼久，詢問的語氣不免帶上了擔慮。

    「只是作息沒有調好，我沒事的，江經理您繼續吧。」溫橪依舊彎出了微笑說道，江栖言多看了他幾眼後，才開始說出提案可以改正的方向與指示。

    在溫橪依言記下後，江栖言頓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溫橪。」

    「江經理，還有指示嗎？」溫橪抬頭望向江栖言時，只見他淡然的回應：「不是工作上的事。」

    聞言，溫橪收起了筆，等待著江栖言的下文，而他的話卻讓溫橪一滯：「溫橪，你有不開心過嗎？」

    「什麼？」溫橪顯然沒有預料到江栖言會問這種問題、而微微一愣的問道。

    「不，沒什麼，你先回去工作吧。」江栖言看見溫橪的反應也有些自覺尷尬的別開話題，而卻在看見溫橪離去的背影後，心中不知為何漾起一絲不安與失落。

    時間來到這周的周六一早，為著今天的拍攝行程溫橪起了個大早，比以往更早的抵達現場採點和熟悉流程，在過程中工作人員也是陸陸續續的到場場布與架設檢查器材。

    讓溫橪有些訝異的是連戚央這個無事就不出現的人今天都親自過來一趟，說是想現場看看拍攝效果會是如何，一併也保證不添堵。

    溫橪再次細看過流程，這個系列做的第一支拍攝場景就有三個，共分為三次拍攝時間完成，第一次的場景是他們一貫熟悉的在酒店室內，所以大多數的工作人員早已得心應手，也很快地就對好流程可以開始準備熱機和等待AV演員到現場。

    「溫橪，你過來一下。」

    溫橪聽見呼喚自己的聲音，便下意識應了一聲走過去，便看到負責第一部作品的楊導和戚央在溝通著，一見到他過來便也帶進他商討：

    「今天拍攝的女優是我們的人，你見過不少次面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是男優的話，他是得過AVN的，溫橪，你可能要多注意，聽說他以往的動作都比較猛，所以你在持機的時候可能需要再穩一點。

    等一下一定要做情緒和技巧上的溝通，楊導就麻煩你了，溫橪你這次也要參與留神，畢竟我們和裡面的人是第一次合作。」

    戚央交代完他想到的注意事項後，就讓兩人各回其職，沒多久女優就先到片場，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進行沐浴，在沐浴進行到尾聲時，才見男優姍姍來遲的悠悠走進片場。

    男優身後跟著的幾位工作人員也才匆匆和片場的人打過照面，尤其是男優的經紀人特別來和楊導打聲招呼，用著不太流利的中文說道：

    「抱歉，我們有點來晚了，我們家的尹煥花不少時間在弄自己的東西，今天來的人都是聽得懂中文的，包括尹煥自己，所以等一下的說明都可以放心使用中文沒關係。」

    在男優的經紀人在和楊導溝通時，溫然在一旁也默默地記住對方的話，也回想起男優的資料上姓名確實填著尹煥這個名字，這才串聯起來。

    下意識便往剛剛對方走過的地方撇去一眼，卻意外地對上已經坐好在不遠處的休息區沙發上的青年投射過來的目光。

    儘管隔的有些距離，但依舊感覺的到對方的眼神看著他的眼神是玩味的，看到這溫橪連忙撇開眼走過去了楊導那，而直到換對方進了浴室才少去那從沒消失過的灼灼視線。

    在男女優都已經沐浴收拾好後，楊導便開始對兩人進行情緒溝通和引導，溫橪在一旁第一次感到渾身不自在，得全歸功於尹男優時不時投來的注目禮。

    楊導也在沒一會就發現尹煥的心不在焉，雖然心中有感不悅，但礙於對方的身分特殊也不隸屬戚央公司的人，便打定主意分開進行溝通，由他和溫橪一人負責一個。

    簡單說明該狀況後，男女優便各自被帶開，溫橪分到和尹煥坐往另一個沙發，兩個人的距離突然拉近的狀況，溫橪不知為何的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看到對方一派自然地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望著自己時，一時溫橪的喉頭一緊，張口要說的話變得有些艱難吐出。

    「我、好看？」尹煥突然先開了話題，雖然中文聽起來是還有些嗑嗑絆絆，但是用低沉磁性的聲音說著仍是好聽的緊。

    他的鳳眼微微瞇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溫橪愣了一下，無意識的用眼掃過臉部以下的所有部分後，問道：「你說什麼？」

    尹煥看見溫橪反應不過來的樣子，眼神微微一黯，伸手將溫橪的手放在自己有些扎實隆起的腹部肌肉上，傾身更加接近了他，勾出一抹狡詰的笑意，低沉地笑道：

    「再往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