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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下,右侧大腿被热水烫了个正着。木塞塞得不紧,在她腿上蹭掉了,流了她一大片肌肤,她下意识推开了,这才碎了一地的茬子。 疼痛,火辣辣地疼痛,近乎麻木的疼痛。 除了第一声,她几乎再也喊不出来,只无声地紧咬着牙关,死死地抓着铁床梯子,手上青筋暴起,承受着一波一波的痛楚。 钱媛还在抱着脚跳,晓晓听见动静已经发现不对了。 冲过来摸她的腿,发现她的睡裤仍是滚烫。 “天哪,你怎么样?” 倪芝气若游丝,嗓子喑哑地厉害,“扶我起来。” 钱媛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一瘸一拐地过来,“宝贝儿对不起,都是我,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现在根本不是说话的时候,倪芝痛苦地被撑起来,摇了摇头。 她们宿舍在七楼,冲到楼梯时候,这一层已经几乎没人了,只剩楼上的人还在往下冲。 对地震的恐慌和疼痛的折磨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倪芝心头。 不知道有多少级,不知道是否还有余震,不知道烫伤到底如何。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得楼,被半拖半拽之间,还是连滚带爬。 楼下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人,宿舍大爷和大妈,一个提着喇叭,一个敲着铁盆儿。 都在喊地震了,请同学们务必在楼下空旷处躲避。 她们宿舍前本来就空旷,午夜惊醒的人们,大多是未感觉到震感的。一边抱怨,一边拿手机录小视频,给全国各地的亲朋好友传播。 其实从钱媛的拖鞋侧面就能看见,她的脚面已经肿得老高。 倪芝发烧未退,本就是强撑着下来的,此时还被疼痛折磨。 裤子上原本的热水已经发冷,她不由自主地在打冷战。 晓晓撑着她,“你怎么样?” 钱媛顾不上自己的腿,急吼吼地要查探倪芝的伤势。 倪芝按住了她的手。 钱媛急得要命,“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你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倪芝拂开粘在脸上的头发,汗水已经将她脸颊弄得汗涔涔的。 且不说烫伤的地方在大腿,无法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查探,更重要的是,她在下楼梯时候,隐隐察觉到部分皮肉粘连在裤子内侧,如果强行撕开,只怕伤势更难愈合。 一想到可能会留疤,倪芝不是圣母,就算钱媛是不小心的,她也做不到全然不怨钱媛。 她只青着脸,咬着唇,任凭钱媛心急得道歉,她顶多能摇头,却说不出来好话。 她自己犹自担心伤势,哪里能再宽慰钱媛,谁来宽慰她自己呢? 晓晓还在唠唠叨叨说钱媛,“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那可是滚烫的水。小芝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晓晓转过头看她,“我扶你去校医院吧?赶紧去处理一下。” 倪芝点头,晓晓本来就扶着她,这回把倪芝的胳膊绕在她肩上跨过来,替她承了更多力道。 钱媛也在另一侧扶着,倪芝没有推开。 她身上持续发冷,已经酸软无力,连被撑着走都费力,还要费神留意着,不要抻到烫伤之处,免得撕下皮肉。 她们刚走出人群,在校园路上走了没几步,钱媛贪功冒进,急着往前窜。 然而她自己重心就不稳,脚还一片淤肿,在过车子的减速带时被绊到,松开了倪芝,自己瘫坐在地上,查看崴脚伤势。 倪芝被晓晓扶着,还是一同趔趄了,软软地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地面。 倪芝经不起折腾,这么一下子,又撕扯到烫伤之处,火辣辣的疼痛。 她无力计较钱媛的过失,“让晓晓扶我去吧。” 此时本就因钱媛而起,对她而言,你斥她骂她,都好过隐忍不发,空让她歉疚。 她急急地抓起手机,“你们俩怎么行,要不等一下,我打电话让林致然过来,把你抱过去。” 倪芝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心情冷笑,“留给你自己吧。” 钱媛来了火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嫉妒你,故意报复你?” “我他妈不是这种人,有什么我都放在明面上。上次我们不就掰扯明白了,这次我错了就错了,你别阴阳怪气,直说不行吗?要不你打我一巴掌,还是撒我一壶热水。” 但很多时候伤害并不因道歉就能消弭无踪,倪芝同她对视,钱媛眼里有憋屈、委屈、狼狈、歉意和关心。 她猜她自己眼里,同样有委屈有狼狈,还有无法爆发的怒意和凄凉。 她无法泼妇一样大骂一顿解气,也无法在伤势未明以前,毫无芥蒂地原谅她的错误。 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把挡住眼睛的头发拢到耳后,示意晓晓扶她起来。 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视线模模糊糊,地上树影摇曳成双。 她左边被晓晓扶着,晓晓力气小,她自己也费劲,右边突然被有力地撑扶起来。 她以为是钱媛又来扶她,下意识甩了右手,“不用你扶。” 然而扶她的那只手,似铁钳一般,根本无法撼动。 她揣着怒意去瞪,还未看清楚人,就听见一把低沉的嗓音,明显是喉结滚动才能发出来的雄浑男声,隐隐还有些耳熟。 “是我。” 倪芝难以置信,她仰高了头,才看清来人的面容。 确实,是陈烟桥。 还是那件她见过的黑色夹克,那揪着她手臂把她托起来的,是他宽厚的手掌,指节漂亮的左手。 倪芝一张脸红得不正常,嘴唇还被咬得几乎不见血色。 她本就泪眼模糊,却不想眼眶因用力视人,费力看清他时候,泪水从眼眶里滑落。两人正在对视,这泪不早不晚,落得正好。 她只能尴尬地半扭了头,不再看他。 他叹了口气,弯低了腰,抓住倪芝的右手也绕过他的肩,将倪芝整个人的重心,都靠在他身上。 她的手烫得厉害。 整个人也在微微发抖。 倪芝如同水中的人见了浮木,整个人都几乎倚靠在他身上,“怎么是你?” 她的嗓音在夜风中,像破败的锣鼓,一敲就散。 陈烟桥看出来她的狼狈,“怎么了,还在发烧?” “可能是,我浑身冷。” “能站着吗?” 等晓晓扶住她,陈烟桥脱了自己的夹克,把倪芝罩在他的衣服下。 他的衣服对倪芝来说宽大许多,还带着他的体温,倪芝温暖不少。 然而他出门着急,这么一脱,里面只是一件白色的跨栏背心,明显是从床上下来就直接披了外套,跨栏背心勾勒出精壮的身形,露出两侧手臂结实有力的曲线。 他本就还算高,整个上半身是倒三角,尽是鼓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