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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刹那,他居然生起了些多年未有的旖旎心思。 楚韶心头大恸,也不敢再去看他,而是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急匆匆地扭头跑了。 周兰木不知所以,在他身后唤道:“将军……” “我、我有些不舒服,寻个地方吐一吐,”楚韶没敢回头,狼狈地答道,“你在此地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便回来。” 不过应声的功夫,这人便不见了踪影。周兰木追了两步,觉得他方才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都实在幼稚,不禁失笑,不过这才像个少年的样子,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是楚韶醉了酒…… 想到这里,他的笑容突然冷了。 周兰木一分一分地敛了自己的笑容,下楼径自出了门,沿着极望江走了几步,负手在一个卖花灯的摊子前站了一会儿。 陆阳春依旧穿得十分低调,须臾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公子。” “他方才那样看我,却又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是怎在做什么呢?”周兰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他是最风流不过的人,人牙子手里的小姑娘都有三分情,为何对着我这张脸却从未动容过?” 他蹙着眉,似乎十分疑惑。陆阳春站在他身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听周兰木继续道:“恐怕是我还不够了解他……唉,阳春,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真是件困难的事啊。” 他终于转过了身:“好了,说正事,提前动手罢,从中阳到逝川三日的脚程,恰好我六日后第一次上早朝,能找到点事情做。” 陆阳春却有些讶异:“公子怎么突然要提前,之前不是说想修养一段时间吗?” 周兰木的手从腰间笛子上摸过,面色突然沉了下来:“还不是因为那个卫千舸,今日见了他,我真是无心再休养了……” 他拍了拍手,转身打算走:“三年前不好动手,总得把三年来的账都算清楚了才行。” 陆阳春微微点点头,正打算朝与他相反的方向离开,却突然又被周兰木叫住。 一片嘈杂当中,白衣公子好像是想起来什么,走近了两步,十分认真地对他说道:“对了,你让芙蓉动手之前,先把他的手砍了——他摸了我的笛子,我真是太不高兴了。” * 楚韶匆匆地寻了个偏僻地儿,鞠了一捧冰凉的江水,在自己脸上胡乱拍了三四下,才勉强回过神来。 他捂着眼睛在江边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往回走去,周兰木还坐在良欢楼一层的一张桌子前,百无聊赖地等着他,手里提了一壶酒。 楚韶往二楼看了一眼,周兰木会意,提着酒壶起了身,跟他一起向外走去:“将军方才去哪儿了,怎么眼睛还红着?” 楚韶伸手擦了擦眼睛,欲盖弥彰地道:“江边风太大,进沙子了。” 周兰木笑道:“都是初冬了,风自然大,将军可要善自珍重,少往风口去。” 他说得自然体贴,楚韶闷闷地“嗯”了一声:“备车回府罢,在外面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周兰木眼睛一转,却不知想起了什么,没答他的话,楚韶一个出神的功夫,便见他已经走近了手边一个摊子,回过头来,手里多了一个五瓣莲花鎏金酒杯。 “你这是干什么……” 他还没问完,便见周兰木提着手里的酒倒了一杯,抬手便一饮而尽:“将军方才替我挡了三杯酒,我得还给你。” “你不是还在养伤,不能喝酒么?”楚韶愕然道。 周兰木却不理他,径自倒着手中的酒,边走边道:“容音坊当真热闹,也不知此地有没有人少的地方喝酒……啊,找到了。” 楚韶抬头,见他正指着容音坊最高的醉月楼的屋顶,兴高采烈地说:“今夜月色不错,将军陪我上去坐坐罢。” 他本来是想拒绝的,但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真的鬼使神差地跟着他上了屋顶。 醉月楼是外域商人来中阳开的,共有九层,已是中阳全城中最高的建筑。两人在底层琉璃瓦上坐下,耳边的喧闹声便小了一半。 周兰木为自己倒了第二杯酒,浅浅地尝了一口,他方才提的酒想必纯度极好,匆匆喝了一杯,竟就有了些醉意。 楚韶见他一反常态地良久没说话,有些不自然地找了个话题:“方才我若不拦你,你真打算为他们吹奏一曲?” 周兰木眯着眼喝光了手中那杯酒,白净的面容上浮起浅浅一层红来:“吹,自然要吹,只怕我有心吹,他们却不高兴。” 这话说得稀奇,楚韶挑眉问道:“你想吹什么曲子?” 周兰木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十分惬意地答道:“大喜的日子,吹首哀乐罢。” 楚韶一怔,随后拊掌大笑,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简直多余,这小狐狸一样的四公子根本不会让自己吃半点亏的:“四公子……真是个妙人。” “小楚将军也是个妙人,”周兰木歪过头来看他,漂亮眼睛中盛满盈盈笑意,“我听闻……将军在容音坊的红颜知己蓝颜知己不少,怎么今日真有空陪我这个闲人把酒问月?” 楚韶似乎不想聊这个话题,笑容淡了几分:“知己……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片刻之后他觉得自己这句话似乎说得不太对,便欲盖弥彰地扯了个笑容,终于有了些平日浮夸轻佻的样子:“我心中爱的人太多了,一个两个的,哪里能放在心上。” 这话说的,才有他传言中“风流无双”的一点影子,然而周兰木沉吟片刻,总觉得他说的不是实话。 他还没想好说什么,便听楚韶继续问,声音懒洋洋的,却有一点迟疑:“四公子初到我府上时意识不清醒,模糊间好像……提过我的名字。” 周兰木淡定地问:“是么?” 楚韶“唔”了一声,语气带了几分试探:“是啊,四公子还提到一句‘倾元二十一年’,你对这年份记得这么清楚,可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 周兰木没看他,仰头看起了月亮,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他脸上,镀下一层完美的剪影。 就在楚韶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周兰木却突然开了口:“那一年,西野入侵宗州十二城,我身份显赫,被他们捉了,在城门的柱子上捆了三天。” 他这样一说,楚韶却想起了些,当年西野人为了震慑宗州民众,经常把城中的显贵捆在城门的柱子前,直到有人活活饿死或者渴死。宗州日照时间长,这群人一般死相十分凄惨,他带兵攻城的时候,见此状于心不忍,特意派了一小队人去解救没死的。 这么说来……这四公子是在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么? 可只说了这一句,周兰木就不肯再说了,他心情很好地一杯杯倒着手中的酒,道:“四公子四公子,太生疏了,我字恒殊,将军若不介意,便唤我恒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