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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令暮园的拱形石门处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萧颐风,风歇看着他们两个,叹了口气,却没什么责怪之意:“这么急,这是怎么了?” 不过一年而已,小世子如今才刚刚十五岁,便快要长得比他还高了,平日总喜欢高束着一把黑发,笑声爽朗,性格活泼,与当年的沉静内敛相差甚远。 唯一相同的便是那双眼睛,无论什么时候都干净澄明,况且他又是极爱笑的人,笑起来眼睛会眯成弯月的形状,露出两颗小虎牙——整个中阳城最明亮的少年,不过如此了。 “颐风兄今日与我试剑,大败我一场,我俩兴之所至,跑到春风楼吃酒。”楚韶捞起石桌上的茶壶,毫不在意那是风歇喝剩的残茶,猛地灌了几口,“结果颐风兄没带够钱,这次我俩没好意思说是太子府中人,只得请了萧师父来付账。颐风兄看萧师父那张黑脸,今儿晚上不敢回去睡了,只得拉着我来太子哥哥园子里逃难,哈哈哈,笑煞我了。” “胡闹!”风歇皱着眉,往石桌上重重一拍,“你们两个整天给我找事,上次在春风楼喝得烂醉,还是我派人把你们抬回来的——” “是他非要灌我……”萧颐风小声嘟囔一句,还没说完便被楚韶打断。 “是是是,所以这次听你的话,没有再喝酒啊,”楚韶讨好地给风歇捏了捏手,“别敲这么重,手多痛啊,这不是让我俩愧疚嘛。” 旁边的萧颐风黑着一张脸,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过半会儿不在,你便让小二把所有的菜都上一遍,你故意的?” 楚韶转头笑道:“我也没想到你没有钱嘛——” 萧颐风气结:“你——” “好了好了,”风歇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楚韶的头,又对萧颐风说道,“你要来便来罢,随着他住去就好。” 萧颐风冲他行了一礼,转头便怒气冲冲地朝楚韶住的园子去了,剩了楚韶好奇地凑过头去:“太子哥哥,你在瞧什么呢?” 风歇倒也不在乎,展开了手中的册子让他一同观看:“今年秋试的考卷,父皇把今年的秋试交给我与司书侍郎一同主管,叮嘱我要亲自看看这些考卷,选出些能干之人为国分忧。” “大印科考主考诗书策论,历年都能选出些有才者,太子哥哥看得如何?”楚韶从他对面翘着二郎腿坐下,“可有惊才绝艳之人?” “惊才绝艳……”风歇把这四个字微微重复了一遍,轻轻摇了摇头,“虽考诗书,才情却不是最重要的。大印正值多事之秋,我更希望科考上来的人都能务实些。” “那哥哥可看见这样的人了?”楚韶低下头去瞧那册子,只见最上一张考生姓名写的是“桑柘”,“桑柘……桑柘是指农桑之事罢?” 风歇低头收起了册子:“这考生倒对得起他的名字,策论科分数极高,字里行间皆是忧民之心,这样的士子,真是不常见……” “太子哥哥,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楚韶也不再看那考卷,坐在他面前的石桌上悠然地荡着一双长腿,“每年见那些文状元武状元在中阳巡游,好威风,我也想去,我能不能去科考啊?” “你去科考做什么,你如今已在军中混出了一些名头,不必如此的。”风歇答,“不过,你愿意去便去罢。” “多谢哥哥,”他刚刚说完,楚韶便笑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往园子的大门走去,口中道,“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我亲自下厨给你做……” 风歇无奈地低笑着摇了摇头,还没答话,便突兀听得令暮园外有人在唤。 “太子殿下——” 这声音楚韶也认得——萧俟作为金庭皇城鹦鹉卫的首领,一共收过三个弟子,一为其子萧颐风,一为楚韶,还有一个便是这整个鹦鹉卫当中最为刻苦用功的秦木了。 只是秦木为人一向踏实内敛,鲜少会有这样慌张的时候。 秦木冲到门前,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不知因为什么,他面色通红,因为喘气不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汗从额头涔涔而下。 楚韶唤他进来,惊愕道:“阿木,出什么事儿了,你怎地这么急?” 秦木对着楚韶身后缓缓走来的风歇磕了两个头,好不容易才开了口:“殿下,出事了……昨夜,昨夜鹦鹉卫两个暗探亲眼看见……师父带着包裹秘密潜入了戚氏府邸,同戚公密谈一夜……皇上听闻后起了疑心,今早命令我等去探探那包裹中是什么东西,谁知,谁知……” 风歇听得不好,面色深深沉了下来:“那包裹里是什么?” 秦木抬头看他,冷汗从额间涔涔而下,声音颤抖得厉害,他却一字一字地说着,每个字都咬得极重:“是一柄……白玉如意。” 风氏始祖建朝之时在十二州经历过一场混战,最后一统各方,诸侯王献上白玉如意,表示愿意臣服大印。自此之后,风氏王朝的国玺便都镂刻为白玉如意状,以表国威。 期帝三十年,皇帝病重,太子式微,备受宠信的上将军私自收了下属送的白玉如意,暗示手下人马决意逼宫。逼宫未得成功,但自此之后,皇朝法典便明文规定,白玉如意除皇族之外绝不可私造,否则一律以谋逆论处。 楚韶大惊失色,直接蹿到了他跟前:“白玉如意?哪来的白玉如意,师父好好的给戚公送什么白玉如意?这,这……” 他转头去看风歇,只见风歇低垂着眼,面色阴得可怕——大印的太子少年早慧,在旁人眼里总是一副端方持重、心机深沉的样子,只有在楚韶这般亲近的人面前,才能勉强露出一点少年气。 他面无波澜地挥挥手示意秦木起来,问道:“长公子知道了吗?” “戚公未得防备,如今已经下狱了,萧师父也一同随着,长公子定然是知道的,”秦木答,“听说……皇上龙颜大怒,如今……” 风歇未等他说完,便点了头:“阿韶,你叫他们备车轿,我要进宫。” 太子非诏不得入宫,但倾元皇帝实在宠信自己的嫡长子,早早地颁了那块“御赐承阳”的牌子,许了他特权。 “此事有蹊跷,”楚韶随着风歇进屋,一边为他更衣,一边听他低声道,“父皇派人盯着三大世家,戚公怎会不知,便是要反,也不会反得如此明目张胆……” 话音刚落,风歇便突兀想起,当年楚韶之父烈王,也是在战场上被人指认私收了白玉如意。 倾元皇帝虽不敢信,但到底落下了疑影儿,至于后来援军久久不至、导致烈王战死之事到底与皇帝的疑心有没有关系,他也不得而知。 他自小读书,这些真真假假扑朔迷离的事知道不少,朝堂间暗涌的权术,帝王诡谲莫测的疑心,轻而易举地便可以毁灭一个功臣、一个家族的所有荣耀,怎能不让人扼腕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