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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乡里依旧飘着细雪,云何处独自坐在断崖上,石像就蹲在他身后。 云何处坐了很久。 石像腿麻了,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膝盖。 “咯吱——” 云何处回头:“干什么?” 石像怂唧唧地低下头:“主人,你……你不看啦。” 云何处回头继续看天:“你为什么叫我主人?” 石像挠挠头:“你就是我主人啊,我已经在这里等你三百年了。” 云何处有点茫然:“啊?” 石像又蹲下,说:“仙人说,主人受了伤,要在这里休息。我和小草都是来保护主人的。” 云何处好像忽然想到点什么:“让人来这里挖心换药也是为了你的主人?” 石像点点头:“仙人说了,非要赤诚之心血肉滋养,主人才能早日现世。” 云何处猛地站起来:“哪里的仙人?” 石像有点茫然地比划:“就是一个仙人,高高的,瘦瘦的,带着拂尘和剑来,那时候主人还是个小不点。” 云何处脸色有些难看:“那通天梯后面的煞气,是三百年前才放在那里的……” 他一直以为,通天梯后囚禁的煞气,是叶氏先人的怨恨。 那些怨恨把他当做宿体,侵扰他的意识,改变他的脾性。 只是这种改变并不痛苦,他也没有在意。 师父说,三百年前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皇上下令屠杀九州承人,师父为了救他性命才把他带回蕴霁山。 他不记得自己来过白骨乡,师父也从未提过,曾经从他身体里拿走过什么东西,留在了这里。 石像依旧茫然地眨巴着眼睛,好像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云何处站起来,走进了深林里的通天梯。 他要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石像会叫他主人,为什么那里囚禁的怨气与他如此契合。 他的师父已经仙去多年,从未和他提起过这些事。 若煞鬼是因为他的邪气才肆意至此,那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孩子,来整治煞鬼之祸。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操纵着一切,在操控着他的人生。 二十年前,他在白骨乡的大雪中遇见叶朝洵的时候,好像一切就开始了。 从那以后,他就想被卷入了车轮里的老鼠,被带着往前,半步都停不下。 他再次踏进了通天梯后的大门,这里已经空了,只有锁链悬挂在半空中,偶尔有风拂过,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这里再无其他。 云何处拿起一条锁链,运转蕴霁心法催动锁链,漆黑的铁索上隐隐约约地开始浮现出一些金色的咒文。 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再用力催动,终于看清了锁链上的咒文。 是蕴霁山的缚心咒。 云何处踉跄着后退了半步,不敢置信地看着。 那上面的咒文,一字一句他都背的烂熟。那是师父教他的,和剑法,心决,修仙道一同教给他的东西。 师父总说他天性耿直纯善适合修仙,却从未告诉他,原来是把他的心,尽数封印在了白骨乡的通天梯之后。 为什么……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还是个婴儿之时,师父就看出他天性邪恶,非要如此残忍地剥去全部怨憎愤戾,才能留他活在人间吗? 石像愣愣地站在原地。 它只是一块石头,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石头,不知道悲喜。 可他看着这位久等的主人,却觉得主人好像很伤心。 戏演完了,曲散尽了。 飞升的仙去了该去的归处,凡间的人坐在台阶上看着月亮。 皇宫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敢。 很久之后,叶暠宣吃光了最后一粒葡萄,对着满宫城里静悄悄低着头的人,像往常那样笑了一下:“都看着我做什么?该领赏领赏,该睡觉睡觉,我也困了,散了吧。” 下人们一个都不敢吭声,叶暠宣自顾自地站起来,回文霄殿睡觉去吧。 原来他的父皇二十年来,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空空荡荡的皇城里,人人都惧他畏他,在他身边的时候,连气儿都敢喘大声,活像是杵在他面前的一堆死尸。 文霄殿里也安安静静的,那些爱笑爱闹的小宫女都不出声了,走路蹑手蹑脚,说话低声细气。 阿千迎上来:“殿下回来了。” 叶暠宣说:“嗯。” 阿千低声说:“龙袍按照殿下的尺寸改好了。” 叶暠宣脚步停了一下,侧头看向阿千。 阿千的眼睛受了伤,还有些看不清楚,问:“殿下,你在看什么?” 叶暠宣说:“怎么感觉你也变了。” 阿千说:“殿下即将登基,我们这些与殿下最亲近的侍卫若不恭敬些,只怕旁人有样学样,对殿下缺了敬畏之心。” 叶暠宣淡淡地说:“我觉得他们已经够敬畏了。” 阿千低着头,没有说话。 叶暠宣回到文霄殿的寝房里,被褥早已换了不知多少次,可他好像还能闻到淡淡的冷香。那是师父住在这里时留下的味道,很淡了。 他不许下人们在屋里放熏香,生怕掩盖了师父留给他的那点香气。 当初他是怎么把师父骗进宫的呢? 下药,迷奸,撒娇耍赖,挡剑受伤,把那个傻子骗得团团转,大着肚子就跟他进了宫。 多傻啊,这么傻的人,怎么能生出他这样凉薄阴狠的儿子呢。 叶暠宣躺在那张床上,眼前恍恍惚惚地看着床帐,想起那天师父躺在他身边,赤裸的身体柔软温热,亲吻时能嗅到淡淡的香。 胯下的东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 叶暠宣翻了个身,在枕头上用力嗅着味道。 他前去南廷军营的时候,还和师父在这里做了一场。 那时候师父肚子已经很大了,动作有些不便,细细的喘息声中,白皙的手指曾温柔地抚过他的发间。 他那时只觉得欲火旺盛,恨不得插得深一些,直到现在,才恍惚中能从那些香艳至极的旖旎中,察觉到一丝有些悲伤的宠溺和纵容。 那是他的父亲。 那个在他身下红着脸,淌着汗,纵容着他肆意发泄欲望的人,是他的父亲。 没有人告诉他,只有那个人默默容忍着一切人,在隐秘的欢愉中独自承担着所有不伦的秘密。 他的父亲在想什么呢? 又是为了……什么呢。 叶暠宣一夜没睡,他昏昏沉沉地陷在那些过去里,一个人,沉默着看着天黑到天亮。 他想回蕴霁山了。 煞鬼退回白骨乡,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叶暠宣就快要继承皇位了,一群礼官天天围着他晃来晃去叽叽喳喳,吵得他十分烦躁。 这些天他总是睡不着,常常想起蕴霁山的日子。 少年不知愁,每天在山林间疯跑。跑累了,再沿着山路招猫逗狗地回浮云峰去,那里总会有人等着他,不轻不重地斥责几句,带他去厨房找锅里温着的菜和饭。 那样的日子过得飞快,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眨眼睛就过去了很多年。 不像宫里,从天黑等到天亮,都像煎熬着过了一生。 又有人在文霄殿外求见。 叶暠宣疲惫地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