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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心来,未向陆辞告上一状。 摅羽兄镇守秦州,凡事皆需经手打理,还时有战火燃起,战况九死一生。 再看他们,待在京中舒舒服服,帮不上忙已是惭愧,却实在不该再给对方添乱了。 朱说如此想,便对柳七选择了听之任之。 朱说不管,陆辞又不知,晏殊更是本身就是其中常客……自然无人会阻挠柳七积极参与聚会的举动。 偏偏这种无人阻挠的顺畅自在,反而叫柳七越发感到无所适从起来。 咋回事儿? 他都这么过分离谱了,还没个人出来管管他了? 柳七莫名失望。 很快,在起初那阵犹如出笼鸟的热闹和兴奋劲儿过去后,即使邀请他去三馆私下举办的宴饮的请柬骤增,柳七仍是转瞬就恢复了兴趣缺缺、懒懒散散的状态,十回里不见得去个两三回。 省下来的这些时间,则被他悉数燃烧在创作新式话本上了。 反正他写了那么多诗词,小饕餮都不见理睬,更别说回诗的了。 索性换条路走。 而经他手诞生的话本,主题无一不在着重谴责无情地撇下他与朱说这俩‘旧爱’孤苦伶仃在京中、只带着新‘相好’狄青远走高飞的‘薄情汉’陆辞。 以至于当他的话本在京中倍受青楼楚馆、甚至举办宴饮的大户人家的家妓青睐时,关于陆辞‘薄情汉’的名声,也跟着弘扬,为人津津乐道。 可惜陆辞到底人不在京中,他们纵想调侃,也无从寻起。 于是亲手创作出那一个个饱含优美诗赋、真挚感情和凄美婉转的饱满情节的话本的柳七,自是首当其冲。 每日走到街上,都不乏有新识的友人促狭笑着,上前调侃一阵:“春去秋来已二载,怎么,柳娘子竟还未盼回绝情夫么?” “若已盼还,我何至于这般形单影只?”柳七仗着脸皮厚,一个个照单全收不说,还很是入戏地作出伤心欲绝、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手以扇半遮面,一边理直气壮道:“诸位若真怜我一番相思苦,便代我寄以鸿雁,说服他早日回来罢。” 友人们哄然大笑,朱说则眉头一拧,禁不住认认真真地盘算起不久后的出路来。 认真算来,他在馆阁中任职,也有近五年功夫了。 与其在京中老老实实熬资历,纸上谈兵,苦等着那不知何时才会降临的时机,倒不如似摅羽兄那般,再择一地方任官? 不论大小苦累,好歹都能积累些实绩,长些见识来。 再等第三次资满,他也该有足够底气,回乡认祖归宗,接走娘亲,恢复本姓了。 朱说这么想着,忍不住又看了眼嬉笑怒骂,满身鲜活的柳七。 ……不然再与柳兄朝夕相处下去,他着实担心,自己因近墨者黑,也得跟着变‘疯傻了’。 柳七浑然不知,自己刚遭了相依为命的朱弟嫌弃这点,正装模作样地以袖擦拭着干燥的眼角,好似当真被陆辞伤透了心。 远在秦州的陆辞,虽无法亲眼得见这幕,却似有所感应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就让你出门前多披一件吧,这不冷了?” 滕宗谅抱怨了句,却随手解下身上大披,毫不犹豫地往陆辞身上一晃:“赶紧披上。” 陆辞微微一愣,并没顺势系上大披,而是犹豫着接了下来,仔细看了几眼:“滕兄。” 滕宗谅当他要客气推拒,潇洒一摆手,大气道:“我比你经得起冻!别瞎客气了,赶紧披上,别叫那点热散光了。” “多谢滕兄美意。”陆辞冷静道:“只是,这件大披左袖上的那块茶渍,好似是去年十月末,你与我对饮时不慎沾上去的吧?” 滕宗谅一愣,下意识地瞟了眼大披,又仔细回想片刻,顿时惊奇道:“这你也能记得?!究竟是怎样好记性?” 陆辞漠然道:“我不止记得这些,还记得就在那天,我还提醒过你,关于这件大披已有两年未曾浣洗过一事。” “哦。”滕宗谅眼神飘忽,半晌干笑一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罢……” 不等他顾左右而言他,拙劣地转移话题,陆辞已嘴角抽抽,将这身大披优雅解下,披回滕宗谅身上:“——里层都快长菌子了,还是留给滕兄自己消受吧。” 滕宗谅悻悻然地接了回来。 长菌子了? 哪儿有,不会吧! 他心里犯着嘀咕,到底只搭在了手臂上,而无胆量顶着陆辞的眼刀穿上了。 因近年关,营房中的军士训练也大为减轻,批准将士们轮换出营、或是增加亲人前来探视的条例,则相对变得宽松许多。 狄青虽吃住几乎都在营房中,但每到年节,就顶着一干人羡慕的目光,毫不迟疑地收拾包袱回陆辞临时租赁的宅院小住去了:这种难得与公祖相聚、亲近地说说话的时光,可是促动他继续努力的宝贵动力,岂能放弃呢? 走进屡经修缮,较陆辞来前要扩大了近一倍,居住的兵丁也大为增加的营房后,滕宗谅在感到欣慰和自豪之余,又有些许担忧。 尽管已经不是头一回了,也得了陆辞的保障,滕宗谅还是没忍住,又小声向陆辞询道:“摅羽弟,自澶渊之盟以来,两邦可是协定过不得再在边境增兵、修寨的。我们这动作,会不会太大了些?” 若是叫辽国知晓,定要前来诈上一笔。 陆辞眼也不眨道:“前不久,秦州城还险遭吐蕃大军屠戮,叫我等心有余悸,寝食难安。之所以增兵修寨,也是为防范吐蕃,而非针对友邦。大辽每年领那么多岁贡,想必不会连这点情分都不肯通融吧?” 滕宗谅道:“……只怕他们会得理不饶人。” 即使信了,也多半要不依不饶,要么通过增更多兵、修更多寨作还击,要么派出使臣进行谴责、抗议,直至大宋妥协。 “这就奇怪了。”陆辞懒洋洋道:“我不过看营房破败不堪,又因军护民,民拥军,得富户筹资,才对营房进行修缮,所谓增加军户,也不过是散去别的州城征来的兵士,优先在本城人里进行招募而已,实际上增减的具体数字,整个秦州城中,只有你知我知;放在庙堂之中,也仅得议事堂中那寥寥数人;那敢问,辽国又是从何得知的?莫不是他们早怀不轨之心,埋下细作,对重要军机伺机进行刺探?” 滕宗谅听得一愣一愣:“他们大约也不必给出具体数目,只需说个大概——” 陆辞不慌不忙道:“那更不应该了。难道无凭无据地信口雌黄,就是一介大国该有的作风?如此张狂的横加勒索,除非朝中无一血性男儿,否则绝无可能连这也忍得。” 滕宗谅:“……” 陆辞意味深长道:“禁军不是当年的禁军,大辽……也不是当年的大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