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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勾玉。 狄青眼睛一眯,心下一凛。 不管是能在温逋奇长年累月的严密监视下,未雨绸缪地修出这么一条密道来,还是将那开启密道的秘匙直接藏入自己口中,被关押在水牢里的这么长时日中,都不曾被人察觉…… 他日若有反叛之心,定将成为温逋奇远不能比拟的心腹大患! “可以推开了。” 唃厮啰拿出仅存的气力完成这事后,再无法站立,而是虚弱地靠在了忙不迭来重新背起他的那名宋兵处。 他说得轻松,宋兵们起初是半信半疑,但当真用力去拉后,那面平平无奇的石壁,当真就悄无声息地左右分开了:“狄副使,现在——” 狄青淡然下令:“你们先进,我断后。” 唃厮啰纵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也是个体格高大的成年男子,负他行进的那人,定走不得多快。 狄青虽为副使,但自来到吐蕃境内,同张亢分开后,这些宋兵便一直听他号令,对他颇为信服。 得了这一命令后,自无丝毫犹豫,依言照办了。 狄青手持长剑,平静地看着所有人都进到密道中后,确定脚步声还有段距离,遂将那枚勾玉拿下,纳入袖中。 旋即利落地将剑还鞘,腾出的双臂猛一用力,脸不红气不喘,却就这么将刚才需要足足四名宋兵一同使力的笨重石门给重新合上了。 因为仅是耽误了这关门的片刻功夫,他仗着身高腿长,不一会儿就赶上了先行的其他人。 虽是在密道中行走,但不知是因石壁太薄,还是设计上的巧思,对外头的动静,他们倒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显然他们进入密道还没过多久,水牢中少了被秘密囚禁的赞普的消息,就一下在卫兵中传开了,把所有人都惊得魂飞魄散,暴怒地四处寻人。 别看赞普在温逋奇的长期压制下,不过是个让论逋们下人都心照不宣的、日渐变得可有可无的傀儡。 可在那些不知情的吐蕃百姓心中的份量,却还是一万个论逋都比不上的。 当这个在论逋手里变得犹如鸡肋的赞普自行逃脱,现身百姓面前;或是被有心人劫走,以来利用胁迫……不仅论逋性命难保,他们也肯定要大难临头了! 正因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整座宫殿的卫兵都如炸了锅的蚂蚁一般,发疯地找了起来。 “这密道固然隐蔽,一时难以被人发现,但难保出口处有人把守,”狄青稳声道:“不知赞普留在出口处的那些部下,有几分可信?” 唃厮啰此时已缓过些许来,在那宋兵背上,加紧用了一些食水后,笃定道:“十分。” 狄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微一点头,就不再去问了。 一行人知晓耽误的时间越久,反应过来的吐蕃兵们的搜查就越会严密,因此全程都以最快的速度行进着,在这之后交流都不曾有过半句。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再无去路,再是唃厮啰面对堵住前头的石壁伸手,轻轻敲了十几下,门外忽然就传来动静了。 跟一颗心七上八下,焦急等待的宋兵不同,狄青则默不作声地竖着耳朵,凝神细听唃厮啰敲击石壁时的独特节奏。 那定然是他事前与部下约好的暗号罢。 狄青心下了然。 果然,待身前石壁被人从外头开启,伴随着强烈日光照入的,便是一群欣喜若狂的吐蕃兵 。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在狼狈的一行人中,因瘦弱不堪、几无人形而尤其醒目的赞普,面上的惊喜,倏然被怒不可遏所取缔了。 ——“赞普!” 狄青的吐蕃话学得只是普通,对这群情绪激动的吐蕃兵手忙脚乱地将唃厮啰接下,口中源源不绝说出的语句,都只能听个一知半解。 但他也毫不在意,甚至根本称不上着急,只一脸淡漠地持剑立于一边,凭周身凌厉气势,便让人不敢直视。 在狄青看来,把唃厮啰送到接应的赞普亲信手里,他此行的任务,就已经是彻底完成了。 毕竟若是布局漫长、善于隐忍的唃厮啰,在获得自由、跟亲信成功联系上、温逋奇还未来得及从猎场得讯回返的绝佳时机,都不能及时把握住的话,那他也算白忌惮这人了。 而且…… 狄青心中猛然涌现一阵难抑的雀跃。 他这一次,可的的确确是小心到了极点,一丁点油皮都没能擦破呢。 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心思、幻想公祖口中的‘好听话’究竟是什么的狄青,在耐心地等了片刻后,才主动开口道:“赞普还有要事需做,我等便先行告退了。” 唃厮啰微一挑眉,货真价实地感到了诧异,委婉地提醒道:“你们……不过阵子再走?” 若是拼着身家性命前来营救他们的狄副使这行人,还能说是奉命而来,那不惜将所有精心安插在吐蕃里的细作都全部拔出,就为卖他这么一个天大人情,这会儿却似无欲无求只做好事般不谈条件的那位陆节度,又是在葫芦里买什么药? 唃厮啰绝不认为,与他素未谋面的陆节度,会是这么一位不求回报便伸出援手、自身还下血本的蠢人。 但这份救命之恩摆着,哪怕明知对方准有不小图谋,他也做好了投桃报李的准备。 却不想该留下来同他谈条件的这群人,却不知是真是假地要先走了。 狄青早得了公祖的亲口交代,此时一边领着人撤退,一边不假思索地答道:“陆节度曾言,同赞普这等世间难得的聪明人打交道,不当浅显刻意。” 为洗涮干净温逋奇掌政多年留下的印痕,拔除爪牙,把一个个位置上重新安插上合适人选……唃厮啰再是天纵奇才,也有很久忙去了。 而要树立威信,还有什么比率军亲征,要更来得有力而快捷的呢? 与其留下来等这场漫长的扯皮,还落下个挟恩图报的‘不雅’名声,倒不如干脆利落地撤离,让对方自去斟酌。 “赞普,他们是……” 唃厮啰玩味地望着来去如风、却救他于水火的狄青一行人的背影悠然出神,半晌才在亲信疑惑不安的唤声中回神,笑道:“是救了我性命的聪明人,大宋那边的狄青狄副使。” ——是被那位在秦州城中运筹帷幄的妙人,所派来的聪明人。 唃厮啰面上笑意更盛。 若有机会,他还真想亲眼见一见那位先是让李立遵灰飞烟灭,叫他得了一些运作人脉、栽培势力的喘息时间;后又一声不吭地定下营救他的计划,还下偌大血本,令此成行,前后共帮了他两回的那位陆辞陆节度,究竟是位怎样的妙人了。 狄青很快摸清楚方位,领着一个没少的部下换好事前备下的服饰,不慌不忙地出了一片混乱的宫殿。 而在他们顺着一无所知的人流出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