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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水洛城位处两路交界处这一点做些文章,进行拖延。 最叫陆辞为难的,还是到底当不当说,该不该博。 若他直接将真实想法道出,小皇帝许会愿意采信,结果不外乎是紧急召回诏令,命令停筑洛水。 但倘若洛水共事已然开启,对此翘首以盼的蕃人希望一旦落空,届时怕是要翻脸无情、无端掀起众怒。 而朝令夕改,出尔反尔,也会让朝廷的威信大受损伤。 那他若是模棱两可,任由水洛城成呢? 假使范仲淹与王韶对其进行了及时阻挠,那他的这篇和稀泥的回应,就无法对与他意见相同的两位友人进行声援,让他们陷入尴尬的境地。 并且两派相争,持续拉锯下去,极可能让区域战局一时间变得混乱不堪,从而叫夏国有机可乘。 狄青不知陆辞心中的百般斟酌,却是对恋人一向极为信服的。 闻言老实地点了点头,真就不再对此发表意见了。 待思路冷静下来,原本就一直徘徊不去的浓烈不舍,就重新蔓延开来了。 他喃喃念道:“公祖。” 陆辞微笑看他:“嗯。” 狄青抿了抿唇,不敢再看,一边向外行去,一边低声说道:“那……我先走了。” 陆辞明知他看不到,还是轻轻颔首,笑着回应道:“早去早回。” 狄青听力绝佳,即使已离了一段不短的距离,还是将这话听了个清楚。 明明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朝上扬起,心里那点苦,瞬间就被更多的甜给盖去了。 他得再加把劲! 朝中那些勾心斗角、暗潮涌动,他那点城府还太过稚嫩,几乎毫无办法。 但有公祖在,就一定会稳稳看着,不出一点差错。 而等到了沙场之上—— 狄青利落地翻身上马,远眺前方,眸中尽是高昂斗志。 ——便是他的天下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赵祯原本满心以为,自己在朝野难得一片齐心的情况下,促成了于战局极有帮助的城水洛一事。 却不料不出十日,反对此事的奏章便接踵而来,一封比一封激烈地撼动着他的心思。 最先送达的,是比朝廷正式下达旨意、还要快上许多步便将关中之变平定于萌芽中的王韶的奏章。 正因王韶亲身上阵、做了平定此乱的总指挥,更能切切实实地体会到,因朝廷对夏用兵所对民力造成的沉重负荷,已渐渐接近人心怨嗟的地步。 在寄希望于曹玮与陆辞这两路主帅上的同时,其他路长官需做的,便是竭尽所能地杜绝持续增加冗兵的可能,减轻徭役,控制物价,安抚民心,予以百姓休养的机会。 结果在这节骨眼上,还分出人力物力,去修一座难以修成的城,就为讨那不知是否可信的数万蕃兵的欢心? 王韶简直不敢相信,这异想天开得堪称荒谬的决定,竟是理应熟悉当地民生、堂堂陕西四路经略安抚招讨使能做得出来的! 在奏折之中,王韶哪管得上郑戩是他的顶头上司这点,愤怒至极地以关中此乱为据,引入民间已因差役频繁而怀劳苦之嗟的事实,言辞辛辣地直斥此事‘荒唐’‘不可行’。 王韶的奏章读得不晓该路具体情形的朝中百官一愣,正半信半疑时,秦州知州范仲淹的奏折也到了。 熟悉秦凤路情况的范仲淹亦是心急如焚,他顾不上水洛一带位处敏感、易有越权置喙之嫌,连发十问,对水洛城建设的必要性表示了强烈质疑。 除了王韶与范仲淹外,听闻此事的狄青、张亢、种世衡、杨文广的等新秀,也陆续对此表达了反对的看法。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一眼看出,反对此事的大多是在泾原及秦风路区域十分活跃的官员,所言无不令人信服。 如此,更显得大力推行此事的郑戩‘孤零零’一人,那些在他们原先看来充满诱惑与希望的语句,也在一项项实证面前变得苍白无力。 最后彻底击垮了赵祯信心的,还是那封来得最迟、出自陆辞之手的奏疏。 曾力排众议、举荐种世衡修成清涧城的陆辞,在众人眼中是不折不扣的‘筑守派’,他更曾久知秦州、数次远赴青唐、如今为东北战区的总使,极为熟稔该路情况。 若连他都出面反对的话,那之前在朝中愈演愈烈的‘主战’与‘主和’之隙的说法,也就不攻自破了。 陆辞在这封奏章之中,既未使用华丽辞藻,也未曾引经据典,只以最平实的文字,将不宜城水洛的六大缘由列得明明白白。 “今朝廷与宗珂合盟,讨伐元昊未半,而差役频繁,已生民嗟,贸然增筑城堡、吸纳盟势之民,颇为未便……秦风泾原二路,城楼林立,寨堡互援不难,无需锦上添花……正兵吃紧,宜重守御……” 他虽未直言郑戩的纸上谈兵、亦未曾指责其急功近利,但在明晰有力的诸多证据前,结论已是一目了然了。 然而在阐明厉害后,陆辞却话锋一转,反复强调‘水洛城若已启建,绝不宜半途而止。’ 对于朝廷轻易听信郑戩之言,做出‘城水洛’的决议,陆辞纵然无奈,却也愿予以体谅。 毕竟不论是赵祯还是其他宰执大臣们,皆身在京师多年,绝大多数不曾身涉陕西地带,更遑论了解此时的特殊形势了。 会被郑戩那美好的愿景式分析蛊惑,急于拍板决定,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本该清楚此路情形、却急于立功、而刻意疏忽隐患的郑戩有多可恶,姑且不提。 跟急修水洛城、让本就不堪重负的民情雪上加霜、略微搅乱战局相比,陆辞还是认为,倘若贸然让朝廷撤回决定、中止修建水洛所能带来的潜在危害,要更严重。 比轻率拍板决策更能贻害根基的,自然是出尔反尔、朝令夕改。 不仅让正处于精神紧绷时期的将士们迷茫而不知所措,更是极大地损害了朝廷威信,叫百姓们对前后矛盾的诏令满怀质疑,也让甫一得到希望、又眼睁睁地看着它破灭的蕃民大为不满。 换言之,郑戩已以城水洛为诱饵、招抚了数家生民大户,此事可谓势在必行——往好处想,现城水洛,虽是弊大于利,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只是为避免相似的‘建寨立城’之请层出不穷,对郑戩职权的变更与安置,就成了重中之重了:前有种世衡,后有郑戩,若是让其他边城官员错误地读出‘筑城即得嘉奖’的信号,那本就吃紧的财政便将急剧崩塌,朝廷也将烦不胜烦。 即使陆辞写得含蓄,对有意误导了自己的郑戩已是一肚子火的赵祯,也不可能毫无反应。 他也清楚,为避免此事影响宋蕃亲睦,当尽快派遣使者,向唃厮啰做出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