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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的官邸去。 此时官邸里的下人,却已开始收拾王旦的家当了——在成功卸任后,官邸自然就得空出来,留于下位宰相入住。 显然王旦对要致仕之事的心意十分坚决,且也笃定了皇帝会同意。 赵恒心急如焚地闯入主寝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满屋子的浓重药味差点熏了出来。 “陛下?” 听得外头闹哄哄的动静,卧倒在病榻上的王旦虚弱地咳嗽几声,挣扎地就要下榻来。 “这时还行什么礼?”赵恒看着才过去几日,就已瘦脱了形,一脸油尽灯枯相的王旦,心里先是一惊,旋即倏然一酸,药味也顾不上了,就让人将他按回榻上去。 王旦实在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再试着起了起,实在起不来,也只有放弃了。 他无奈道:“陛下需保重贵体,还请快出去吧,莫过了臣的病气。” 赵恒摆了摆手,盯着他仔细看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关心道:“怎么成这样了?” 王旦又是一串咳嗽,轻描淡写道:“是臣疏忽大意,小觑了小病,现成大病,加上年事已高,就没那么容易治好了。” 赵恒瞅着他,既给自己发愁,也为王旦发愁。 他再糊涂,也知晓王旦的重要性,更爱其德高望重、品良正直,一切以大局为重。 正因如此,他为痴迷造神而重用和宠爱王钦若时,也不曾真听从过王钦若对王旦的非议,十几年如一日地信任着王旦。 还因王旦的反对,让王钦若多年来觊觎副相之位而不得。 乍然发觉,王旦随时可能离去的事实后,赵恒破天荒地感到了彷徨无措。 他犹豫半天,道:“……要不,我开坛祭祀,为王相公你祈福?” 王旦昏昏沉沉间,这话却是听见了,险些没跌下床来,大声反对道:“万万不可!” 好不容易见陛下清醒,稍微弥补了多年来的过失,要是因他的病而闹得重回烧香拜神的邪道上去,他是死也不瞑目的。 赵恒也是病急乱投医,说出口就后悔了,闻言尴尬地‘哦’了一声,又道:“依我看,王相公这病还是治得好,致仕之事,就暂不要提了。” 王旦一愣,正要再劝,赵恒已起了身,准备离去:“朕心意已决,王相公莫要多言。若因一场小小风寒,就同意相公罢相之请,如此不恤臣下,天下人将要如何看待朕?你且安心休息个数月,朝中事务,总有副相他们忙活,权领你的职事。” 这当然只是明面上的说辞。 王旦对赵恒的真正用意,自是心知肚明。 他一旦罢相,就要即日迁出宰相才可居住的官邸,另觅住处,连伺候的下人数量,也要锐减。 况且王旦多年来任官清廉,可谓家无长物,想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再觅一处住所,可不是轻易的事情。 这么一来,王旦要么在居住条件上大有下降,缺了俸禄的贴补,还要在病中折腾搬家之事,定会让病情雪上加霜。 王旦心中百味杂陈,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直到赵恒一只脚踏出门槛了,他才轻轻阖了眼,低声道:“谢主隆恩。” 赵恒没有听到王旦心情复杂的一句谢恩,他一出府门,就忧心忡忡地回宫了。 王旦那精神气和模样,哪怕不通医理,也能看出势头不好。 若是王旦没了,谁人还能替代他,朝中将会是如何模样? 赵恒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修仙求佛吧,天降大火,再降蝗灾。 他不再修造宫观了吧,一直视作壁垒的王旦,却要命不久矣。 官家郁闷着,早朝时也恢复了许久前的没精打采。 而官场上以寇准为首的其他人,却是兴奋起来了。 王旦若是致仕了,被空出的宰辅之位,无疑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 却说王旦厌恶争抢挑拨,也极少卷入党争之中,就连举荐能人,也是极其低调,不愿归做自己功劳。 这便导致了在许多情况下,连受恩惠的被举荐人都毫不知晓王旦的作用,只一心以为陛下看到了他们的才干,对陛下感激涕零。 有好几次,还是赵恒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主动与对方说起的。 最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还是,即使王旦数十年如一日地这般行事,从不邀功谄媚,却是一直四平八稳地位极人臣,当了足足十几年的太平宰相。 就连在檀渊之盟里立下大功的寇准,或是天书下凡里‘居功至伟’的王钦若,都是一路浮浮沉沉,未能越过这位正人君子的楷模。 他们不能理解的是,即使是行事荒唐、看似稀里糊涂的赵恒,也是会怜惜和敬佩这么一位百年难得的德才兼备、品格无缺的完人的。 王旦病倒的消息,在十日后才传到了陆辞所在的汾州。 还是王旦某日身体情况稍微好一些时,以病躯挣扎着,亲自给陆辞写的一封短信。 在这封信中,他以平静得宛若事不关己的口吻,简单地阐述了自己身体有恙,恐怕时日不多的事后,便给陆辞提供了三条关于出路的建议。 一是王旦将在近日向陛下提议,早立太子,从而可将去年起就担任着太子舍人这一职的陆辞召回京中。 二是陆辞继续留在地方上,安心等待些时日,寇准当权之后,定会设法将历来就甚是看重的他召回。 三是如果立太子之事不成…… 陆辞看完,面上茫然片刻后,就只余苦笑了。 王旦在朝中的重要性,显然是目前包括对此颇为忧虑的官家在内的所有人,都彻底低估了的。 陆辞清楚,这位勤勤恳恳,刚柔并济,果断机敏的王相公的呕心沥血,是让大宋折腾了这十几年,却还能一直保持表面上的繁荣的最大原因。 虽未明示,但王旦的意思,已极其直白了:他已有预感,自己死后,朝中将无人能把持大局。 奈何无人可用,在两害取其轻后,他还是准备向陛下举荐寇准继任。 然而情况却不容乐观。 王钦若虽已遭贬黜出京,单凭寇准一党,也无可能压制得住对方的死灰复燃。 倒不是因为王钦若有多神通广大,而是寇准容易得意忘形,尤其是激怒对他本就不剩多少耐心的官家的本事,可不是一般的高。 这么一来,想必不出多久,王钦若他们就要卷土重来了。 ——那才是最不堪设想的一幕。 正因知此事难以阻挡,王旦唯有退而求其次,请官家早立太子。 日后即使大乱,也终究有个主心骨在。 而对于陆辞等资历尚轻,即使有被委以重任之能,也因资太浅而难以服众的青年才俊,在未来的天子身边呆着,尽可能地远离朝中纷争,便是最好的保护了。 陆辞看出王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