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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辞虽站在高处,一直督看战局,但目光也没少落在狄青身上。 比起对那手让众人为之惊叹的高超箭法,他更关心的,却是狄青能否维持这厉害的准头,而是会否被流箭所伤,身体还吃不吃得消等问题。 吐蕃兵宣告撤退时,其他守兵们都已抑制不住地欢欣鼓舞了,唯有狄青还紧绷着一张脸,不到彻底射不到敌人了,根本没有休息的意思。 陆辞毫不犹豫地朝他走去,刚巧就接住了差点一头栽倒在冷硬墙砖上的人。 因握着狄青的手,他能更加清晰地感觉到手上筋脉的搏动、肌肉因过度疲劳而导致的发烫、以及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难掩心疼,握着的力道立即放轻柔了几分:“赶紧回去泡泡热水,我再帮你按按。” 陆辞未发觉的是,话音刚落,一直心怀忐忑的狄青的眸光,一下就凝固了。 在一片虚无中,唯有公祖刚说的话语在不住回荡。 ……按按? 狄青晕陶陶间,感觉发烫的不止是手心、指间,还有脸颊。 ……还是公祖亲自帮他按按? 他脚底软绵绵的,脑子不受抑制地开始回想上一次仔细洗手,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着。 明明理智上想要推拒,但哪怕话已到了嘴边,他都舍不得说出来。 最后,狄青强压下不住骚动的良心,厚颜无耻地说服了自己。 横竖,他方才场上表现还可入目,那……即便受公祖的厚待为嘉奖,也、也不算过分吧。 狄青饱含心虚,小心瞟了陆辞含笑的漂亮侧脸一眼,心情一下又欢喜期待得飘了起来。 耳边回荡的是其他兵士对他方才表现的高声称赞,落在他肩头、后背上的善意拍击源源不断,似英雄般被簇拥着下来。 对于这些,狄青都不在乎。 他满脑子只想着这么一件事——不论上回仔细洗手是什么时候,等公祖给他按完,他起码在之后的一个月内都不想再洗了。 跟泡在蜜糖里,喜悦得不知今夕何夕的狄青相比,在草草建好的营寨中的李立遵,心情则是恶劣得无以复加。 “卑鄙无耻、奸猾狡诈的宋人!” 他一想到双方才打照面,甚至连城墙都还没真正靠近,就已因自己过于轻敌,而大有损伤的宝贵兵马,怒火就一阵一阵地不住上涌:“待城破之日,我定要亲手将他人头割下,城头挂上十天十夜!” 他原是想欺对面不过是个连沙场都未上过、纯粹是得罪了朝中权贵,而被放逐到这穷乡僻壤的文臣,才一上来就采取了攻猛之势。 却不料对方胆没被吓破,倒是自己这边的士气被捅了个窟窿,漏了大半。 原想着捏颗软柿子,谁能想到,他满怀雄心壮志而来,却是结结实实地踢在了一块铁板上?! 等温逋奇知晓了自己竟被个名不经传的文官打得丢盔卸甲,元气大伤,那何谈立威,分明是折兵又丢人来了! 李立遵怒火滔天地在帐中骂骂咧咧,亲兵也不敢靠近,只有埋头噤声,恐惧地等他发作完。 而愤怒得恨不得当场就将陆辞碎尸万段的李立遵没想到的是,宋军里也有个人,精准明确地盯上了他。 陆辞既承诺过要给狄青按手,果真就没有食言的意思。 在将从那酒楼里打包来的菜肴热好摆上之前,他先将狄青一身被汗水黏在身上的甲胄剥下,不顾对方有多害羞躲闪、面红耳赤,都亲自将他浑身上下检查了个遍。 确定没有伤口后,他也就安心了:“敌军再来时,也要这么小心,记得了么?” 狄青光着的身躯,此时就跟煮熟的虾子一样,浑身的感官都聚集到被那温温凉凉的触碰的一处背脊上了,不管陆辞此时说什么,他都只会无脑点头。 陆辞不知他已彻底跑了魂儿,当是听了进去,遂放心点头。 热汤很快备好,他看着狄青同手同脚地迈进木桶,泡住大半个身子后,就让他将双手伸出,浸在另备的药汤之中,轻柔地按了起来。 他也不是乱按。在现代时,他就有过因劳累过度,而手部肌肉损耗过大的病症,在理疗师那治疗了颇长一段时日后,他自然就跟着学会了一些简单手法。 他一边按,一边看向被蒸腾白雾所笼罩,一身通红的狄青,不时询道:“这力道可还合适?是否疼痛?” 然而狄青一昧点头,半张脸还始终埋在水下,叫他看不仔细,也分辨不出话的真假,唯有凭自己感觉继续按了。 不知按了多久,陆辞最后还是因李超前来通报,才不得不作了停止。 他笑着在狄青的手上捏了一捏:“你先休息,有事喊你。” 狄青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陆辞转身向下仆吩咐道:“水太温了,添些热的来。” 下仆赶忙应是。 陆辞叮嘱狄青:“你既累了,就莫再热汤中泡太久,还是上床榻歇息合适。” 狄青胡乱点头。 陆辞再叮咛了下仆几句,才出了房门。 听得房门被合上发出的轻轻响动,狄青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脸色微妙、羞耻、而古怪。 他不是不想起,而是身上不知怎的又…… 暂不能起。 第二百一十一章 在经过半日短暂的休整后,恢复士气的吐蕃军,在李立遵的亲自指挥下,再次对秦州城发起了强猛的攻势。 而城墙上的大宋守兵,则在陆辞的命令下,只留下了一批精气最足的,毫无畏惧地以箭矢相抗。 战况最为激烈时,一是因体力耗尽,二是因那点不可告人的心猿意马,不知不觉地就在浴桶里熟睡过去的狄青,也终于醒转。 当他得知前线再起战火时,既是懊恼,又是心急如焚。 他匆匆忙忙地抓上弓箭,甲胄索性就一边往城墙赶,一边随随便便往身上套了。 也是他体力傲人,一路风驰电掣而来,只喘息得稍急一些,连脸都不带红的。刚一赶到城楼之下,正要攀梯,一眼就看到最为醒目的公祖了。 陆辞的唇角一如既往地噙着温柔笑意,哪怕战况很是焦灼,箭矢又即将用尽,局势好似渐转不妙,他也仍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镇定就如恐慌,历来是会传染人的,受他影响,即使明知箭矢越用越少,马上要告罄而忧心忡忡的李超,不禁也慌不起来。 他此时寻陆辞商榷的,是曹玮将军临走前,布下的那一擒贼擒王的战术。 陆辞听完,却摇头道:“并非是我信不过李军尉的本事,而是此策风险太大,也得看他们是否肯配合。” 李超箭术固然高明,但李立遵可是个惜命的——自始至终,都不曾在一射之地中露过半次面,身边更是被诸多甲胄之士围得密不透风。 要想